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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信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虽然和准噶尔开战可能还要两三年甚至四五年,但是不耽误他现在就把准噶尔部扒的底朝天。

  底下人送上来的消息他信不过,事关上万将士的生死,他得亲自上手才行。

  时间嘛,挤一挤总能挤出来,辛苦一点而已,当皇帝哪儿有不辛苦的。

  这不,区区准噶尔,他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整理的差不多了,“朕给这本册子命名为《准噶尔全部纪略》,你可以拿回去给弘曕看,臭小子到现在写字还是时不时缺胳膊少腿,让他抄一遍权当练字了。”

  和亲王:!!!

  见鬼的抄一遍权当练字了,哥你要不要看看这有多少字?

  先不说他们家老幺写字有多慢,这么多东西送过去不出半天就得出现在房间角落里。

  得得得,他看,他看还不行吗。

  和亲王长叹一声,感觉自己这个哥哥当的是真不容易。

  夹缝中求生存,说的就是他。

  和亲王气冲冲的进宫又唉声叹气的出去,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斗不过头顶上压着的大山了。

  呜呼哀哉,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巧了,乾隆皇帝也是这么觉得。

  臭弟弟还想跟他斗,终究还是嫩了点儿。

  “李玉,传张廷玉和鄂尔泰。”

  山西那边的案子告一段落,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喀尔吉善把整个山西的官场都犁了一遍,空下来那么多位置得尽快往里填充新人,不能让别的官员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儿。

  张廷玉的门人和鄂尔泰的门人近来又有互相攻讦的趋势,不如挑挑拣拣送去地方,如此既能互相牵制也能让他们不在眼前碍眼,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但是派去地方的前提是他们不能只顾私仇不顾公事,当官要为百姓做主,要是只管争权夺势,那还不如直接回家种地。

  具体怎么办他懒得管,谁的门人谁去敲打,真出事儿了他就找张廷玉和鄂尔泰。

  军机处就在隆宗门内,皇帝传召非常方便,和亲王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张廷玉和鄂尔泰进去,两边相安无事打过招呼,张廷玉和鄂尔泰看着近在咫尺的养心殿都有点发憷。

  和亲王刚从里面出来,他们还能进去吗?

  两个年近古稀的辅政大臣面面相觑,再迈步时身形都佝偻了几分。

  李玉:额,倒也不至于。

  虽然和亲王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今天他是吃亏的那个,真正的危险不来自于和亲王,而是他们皇帝陛下。

  这种事情心里知道就行,反正两位老大人进去之后就知道了,不需要他多嘴。

  和亲王对张廷玉鄂尔泰的反应完全没感觉,他和朝中大臣的关系就是这样,各自对对方都是敬而远之,当然,朝臣那边对他是敬而远之,他这边敬不敬全看心情。

  没办法,他和朝臣关系太好才坏事儿。

  皇帝老哥这时候找张廷玉和鄂尔泰应该不是商量木兰秋狝,那是明年秋天的事情,等到明年再商量也来得及,现在过去大概率还是山西那点子破事儿。

  那个冯起炎癞.□□想吃天鹅肉,但是他这一来却是给皇帝老哥行了不少方便。

  朝中汉臣说满人不适合外放为官,皇帝把满人官员撤了之后就没怎么补人,现在山西官场上汉官居多,结果呢,还不是出了个没脸没皮还胆大包天的冯起炎?

  寻常人没本事就打光棍,想娶亲就努力赚钱养家,只要人好又勤奋,总能找到合心意的女子。

  冯起炎可好,三十多岁了打光棍不说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坚定的觉得他是怀才不遇,一边看上亲戚家十七岁的小表妹,另一边看上十三岁的小小表妹,还异想天开的试图把两边都娶回家。

  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直接去提亲肯定会被打出来,所以上京找皇帝讨恩典。

  但凡皇帝是个憨憨觉得他这是深情,他亲戚家那两个小表妹的一辈子就毁了。

  汉官治理下的山西竟然出现这么丧心病狂的读书人,山西的官员难道不内疚吗?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强词夺理,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等事情传出去,冯起炎能不能活着抵达宁古塔还不好说。

  朝中的满汉之争本来就非常严重,他又把刚刚有起色的汉人处境一下子给推回起点,最恨他不会是险些跳进火坑的俩表妹一家,而是千千万万汉人出身的官员。

  尤其是山西的官员。

  皇帝老哥才说过刘统勋一回京就把张廷玉给弹劾了,意思是张家门人太多,如今朝中“桐人登仕甲天下”,大半朝臣都和张廷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不好。

  张党势力太大,对皇帝掌控朝堂非常不利,皇上要注意不能让张廷玉继续膨胀。

  刘统勋是不是和张廷玉不对付他们不清楚,让和亲王自己来说,他觉得这更像是俩人在打配合。

  他们家皇帝老哥继位时年轻,但也不像圣祖爷当初那么年轻,所以朝中的辅政大臣没有像康熙朝时鳌拜那样一手遮天,张廷玉鄂尔泰这些老臣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皇帝的脸色行事。

  十六叔退出朝堂之后,辅政大臣只剩下张廷玉和鄂尔泰,朝中大臣下意识往俩人跟前凑,弄得像是要搞党争的样子,但是张廷玉和鄂尔泰都没这意思,所以底下人也斗不起来。

  说他们斗不起来的意思是没有掀起大规模的党争,平时的小打小闹并没有断过,不是你的门人弹劾我的门人,就是我的门人弹劾你的门人,事情都不大,但是很烦人。

  年前鄂尔泰被训斥识人不明挨了顿罚,虽说没有因此告老,但也逐渐淡出朝堂。

  刘统勋一回来就弹劾张廷玉势大,估计也是看他正树大招风提醒他该退了。

  俩人私底下商量好,商量好之后再在朝堂上演一波,事情完美解决,老张也能轻松退场。

  嗨呀,辅政大臣们都退场了,他什么时候才能退呢?

  说好的宗室子弟不准担任军机大臣这些要紧职位,现在的确是这样,但是没有名头还要干活显得更惨好不好。

  和亲王有气无力的回家,一进家门就看到臭小子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皇帝准备明年去木兰围场,他要留守京师,小家伙们却不用,今天早上旨意抵达和亲王府这群臭小子就开始上蹿下跳,蹦跶到现在还没消停下来。

  木兰秋狝从康熙二十年开始,整个康熙朝都没断过,最开始是平定漠北蒙古,康熙爷通过木兰秋狝让八旗官兵练习骑射维持传统的骁勇善战本色,同时接见蒙古各部王公贵族,进一步巩固满蒙关系。

  雍正爷在位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在木兰围场进行围猎,但一再强调要在“适宜”的时候举行“秋狝”之礼,然而直到他老人家殡天也没能真的启动木兰秋狝。

  听说木兰围场大的很,东西、南北各相距三百里,里面划分出大大小小六七十个场区,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如今去过那儿的都是康熙年间去过的,小一辈的几乎都没去过,以前没人提起也就算了,知道有机会去见识草原上的风光后自然开心的不能行。

  和亲王深吸一口气,“明年才去木兰围场,你们现在兴奋什么?都回去背书去!”

  小家伙们瞬间做鸟兽散。

  和亲王扶额,“弘曕回来,你去我书房抄书。”

  弘曕:???

  “抄什么?”

  小果亲王一脸懵逼,他今天要学的已经学完了,功课先生也检查过了,怎么凭空还冒出了别的作业?

  和亲王幸灾乐祸,“你都要跟着四哥去木兰围场秋狝了,提前学点儿草原上的知识没坏处。”

  皇帝组织文武百官去木兰围场算是释放出一个信号,这几年蒙古那边肯定会有大动作,不然没必要大张旗鼓的跑一趟。

  蒙古那边心知肚明,他们这边也心知肚明,只有这群半大小子以为单纯是过去玩的。

  小辈们就算了,臭弟弟可是叔叔辈的,必须得撑起叔叔的样子。

  小果亲王一脸呆滞,“五哥,就算要学,现在就开始学是不是太早了?”

  现在还没过年,甚至还没过中秋,这时候就让他看书,就他这记性肯定看完就忘,总不能让他明年临行前再学一遍吧?

  和亲王面不改色,“这是咱们四哥写的《准噶尔全部纪略》,他说你现在写字还是是不是缺胳膊少腿,上面的内容能不能记住不重要,抄完就行。”

  弘曕:……

  缺胳膊少腿,写惯了简体字再写繁体字会缺胳膊少腿多正常,换别人穿越过来说不定还不如他呢。

  小果亲王骂骂咧咧的接过那厚厚的一摞《准噶尔全部纪略》,不敢想象把这玩意儿抄完要花多长时间。

  他本来写字就慢,这东西又多,该不会抄到明年都抄不完吧?

  等等!

  这玩意儿为什么《准噶尔全部纪略》?

  小果亲王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五哥,木兰秋狝请的应该是漠南漠北蒙古各部的王公吧?这次漠西蒙古也会到场?”

  不会吧,漠西蒙古的大头是准噶尔部,两边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打起来已经是心平气和,对面怎么可能派人参加木兰秋狝?

  和亲王拍拍臭弟弟的脑袋瓜,“好好想想,咱们四哥支持商人出海做生意的理由是什么?”

  小果亲王睁大眼睛,紧张兮兮的挂在老哥胳膊上,“五哥,真的要开打了吗?”

  他隐约记得打准噶尔是在打大小金川后面,怎么现在大小金川依旧是小打小闹,反而准噶尔那边要有大动作了?

  应该不是蝴蝶翅膀的威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