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深受地震的喜爱之外,日本国同时也是台风的宠儿。

  日本位于太平洋、日本海和东海的交汇处,而台风恰好是沿着太平洋高气压边缘北上的,若是太平洋高气压的张力小的话,就会变得容易接近日本;再加上长条状的国土地形受侵袭风暴的偏爱,这个国家平均每年会受到6到7次的台风袭击,每次都会带来不同程度的灾害性影响。

  因为台风频发,所以日本针对台风所作的应急措施已经相当成熟,民众谈起此自然灾害时犹如家常便饭,也正因此,当最低等的蓝色预警在电视节目上方开始滚屏或弹窗时,这洒洒水般的危机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重视。

  谁能想到不过十二个小时,这平平无奇的蓝色预警便以一种极其骇人的势头一路拔升至了最高级的红色。

  这代表着东京的气象局预测他们将要迎接平均风力达12级以上的内陆台风,此时官方需要做的是紧急通知停止集会、停课、停业,回港避风的船舶要视情况采取积极措施,妥善安排人员留守或者转移到安全地带,危房人员及时转移。

  可是,当拖家带口的、携大包小包的日本公民们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愁容满面又焦急万分的前往避难所时,祈祷自身以及亲朋好友平平安安的普通人无从知晓的是,今夜降临在东京的风暴并非是普普通通的“气象灾害”,其本质是姿态犹如身着夜礼服的人偶,倒挂在浮于空中的巨大齿轮之上的——

  不需要结界保护己身的大型魔女。

  ……

  二十分钟前,满足于数月养老日常的晓美秋也突然察觉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迄今为止已经猎杀掉成千上百只魔女的老猎手自然不可能认不出来这熟悉的味道,但如同每一个看到蓝色预警的居民一样,被关在拘留所内的晓美秋也起初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甚至在漫不经心的笑着想,警察的大本营里进来了一只迷途的可怜羔羊,该喊哪一位初生的牛犊来展现一下自己的勇气,炫耀一下自己的技巧?

  只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不对劲。

  尤其在探出感知深入触碰过这股气息之后,沉寂了许久的警铃立刻炸开了他的头皮!

  通常来说,魔女的气息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四处游荡,虽然它们的踪迹可能出现在任何意想不到的地方,但只要你能抓着那条模糊的尾巴顺着摸过去,找到巢穴是迟早的事情。

  但这一次不同,阴湿刺骨到令人牙齿都控制不住会打颤的气息根本不是什么拖着线在跑动的风筝,没有任何夸大其词的水分,这使人无法喘息的威压感铺天盖地而来,无论朝哪个方向、无论朝多远探去,都有一种自始至终在牢笼中无法逃脱那被锁定的、被凝视着的感觉。

  头一次在面对魔女的态度上绷紧了全部的神经,身经百战的晓美秋也立刻做出了决断,他顾不上再去思考擅自行动需要顾虑谁的感受、或是后续可能添砖加瓦的麻烦,魔法装束瞬间加载完毕,被做过力量强化的躯体火力全开的突破了愿打愿挨的圈禁,几乎将整个门板都给拆了下来的晓美秋也在向外狂奔的路上罕见的透露出了几分慌慌张张的紧张感。

  “日高,安藤!你们在哪里?”

  他在心灵频道中不断地呼喊着:“你们察觉到这不得了的魔女气息了吗?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情况现在还好吗?!”

  “……”

  “日高,安藤?!可恶……丘比的心灵频道又出故障了吗!”

  由于作为中转站的丘比所处的位置并不固定,时灵时不灵的心灵频道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事情在此之前也时常发生,但故障出现在游刃有余的场合里和出现在恐惧压抑的场合里是完全不能并提的事情,顶着越发浓厚的阴冷感向外冲去的晓美秋也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凉了。

  等他顺利突破了通向外界的最后一条无人的走廊时,仅透过那一方能窥到外界的小小视野,就已经能察觉到正在发生的异常了——

  如pocky装饰饼干一样被拦腰折断的粗壮树干。

  像是玩具,却不可能是玩具的车辆们在路面上零零碎碎的翻滚着。

  呼啸的风打着旋尖啸着卷入走廊,沙石树叶扑面而来,呛得晓美秋也忍不住的咳嗽,他眯着眼睛艰难的冲到室外后,抬头望向了被层层浓黑遮天蔽日的上空——

  “……这是什么。”

  高楼大厦在风暴中被轻易的瓦解。

  “…………这是什么。”

  无数被连根拔起的树木与大块大块裸露着钢筋的混凝土瓦砾块悬浮在半空中。

  “………………这到底是什么啊!!”

  倒悬于空的巨大魔女正在发出刺耳锐利的、连绵不绝的笑声,它缓慢的游移在东京的上空,所到之处无不是被摧枯拉朽的毁灭殆尽;与其他魔女不同,它不用将身体潜藏在结界中,并且能用肉眼可见的恶意造成物理性的破坏,人类文明在她的进攻下脆弱到不堪一击,目之所及之处尽是满目疮痍。

  像是在用更好的替代普通的,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很快便被斩断的高楼大厦所取代了,黑压压的天空、笑声响彻天地之间的巨大魔女、无数被摧毁到面目全非的物体残破的挂在半空中——

  在这四下无人的场景里,伴随着耳边持续连绵的风哨和重物不断坠落的巨大声响,无论是谁来看都会在恍惚间觉得目睹这一切的自己好似此刻正置身于地狱。

  瞳孔剧烈颤动的晓美秋也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平静,看着几近快要被夷为平地的东京,当发出三句无人应答的疑问后,赤红着眼瞳的他咬紧牙关,提着一把装满子弹的突/击/步/枪,向魔女所在的方向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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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惨烈。

  从未和魔女打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哪怕是刚刚成为魔法少女后与花苞魔女展开的出道战,都未曾给晓美秋也带来过如此巨大的压力,以及如此惨烈的结果。

  想要尽快打败这只魔女,阻止它继续毁灭东京的设想彻底失败了,持续了一整晚不敢懈怠分毫战斗的晓美秋也拼尽了全力的结果是无能为力,空间中数量可观的武器在极高强度的战斗中根本经不起消耗,光是数量众多且实力强的离谱的使魔都难啃的要命,更别提魔女的本体了。

  这是晓美秋也唯一一次在对魔女的战斗中落得了惨败。

  然而就是这仅一次的失败,代价就是他无法负担的起的——

  沿途的建筑物和植被全数被摧毁,东京湾的海水被倒灌进城市,残垣断壁狼狈的泡在咸湿的汪洋之中,这空旷又残破的景色,任谁来也无法相信,这里曾经是繁华的首都东京。

  在天亮之后,那只魔女似乎是到了能够出场的时限而悄无声息的退场了,若是放在游戏里,或许这能判定为一场因敌方提前撤离战场的不战而胜。

  ……但正在将刺穿自己腹腔的骨头复位的晓美秋也却并不觉得自己是胜利者,他瘫着一张沾染着血污与硝烟的面无表情的脸,偏头看向之前消失了许久,此时才出现在废墟中的丘比。

  “我需要一个解释。”

  城市被毁坏成这副模样,根本不敢假设伤亡情况的晓美秋也强压着恶心感和怒火平静的开口问道:“不需要躲在结界中就能大肆对外界造成破坏的超巨大魔女,我在战斗中发现自己与对方的战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层面上,要不是悲叹之种的库存还足够丰沛,我早就死了。”

  “当然不是一个等级的了,因为,这可不是普通的魔女——”

  俯视着晓美秋也的丘比睁着它那双标志性的无机质猩红眼睛:“这可是Walpurgis Night——魔女之夜啊。”

  舞台设备的魔女。

  历史上世代相传的、单独的魔法少女无法对付的超弩级的大型魔女。其姿态犹如身着夜礼服的人偶倒挂在一个浮于空中的巨大齿轮之上,性质是「无力」,同时也是持续回转的愚者的象征,传说它会一直在世界中持续回转直至将世上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同一个地区内有数量众多的魔女同时存在时,这些魔女在法则的运作下被迫进行了融合之后被赋予了新的能力与形体——这就是魔女之夜诞生的原因;不过,拥有强大能力的同时,魔女之夜也因被迫融合所以存在的时间并不久,但在这个时期里它的力量却会变得很强。”

  强到先前的魔女并不能与其相提并论的程度,强到靠个人的力量几乎没有战胜它的可能性,强到若是无法在它持续的时间内阻拦它,那么它将让所经之处全数变为一片荒芜。

  踉踉跄跄的从混凝土块上跃下,在废墟间疾步行走的晓美秋也于不断的寻找中乱了呼吸:“你之前在哪里,丘比?”

  “我去港口接正巧在这个时间内回到东京的中田雅菜了。”

  迈着小碎步追在青年身后的丘比叹气道:“想要给大家一个惊喜才决定没打招呼就返航的中田雅菜总归是看着孤零零的,也太过于可怜了一些,所以我本打算带她与另两个人汇合之后再向她说明关于你近期的事情的,没想到魔女之夜会在今天突然降临,当时真是吓了我们几个好大一跳呢。”

  “……”

  晓美秋也的脚步顿了顿。

  “日高萌乃她们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次的敌人不同凡响了吧。”

  “没错,毕竟那股与众不同的威圧感很让人不安的吧?即使是在拘留所的你一定也是能明白那种感觉的恐怖之处的。”

  “心灵频道在关键时刻的失效导致我们没能在第一时间联系到彼此,为什么,丘比,她们栖身的据点位置距离拘留所并不算远吧。”

  “和距离无关啦,大约就像是你们人类认知中的通讯信号会遭到外力的干扰一样,不得了的魔女气息成为了干扰通讯的外力因素了。”

  在联系不上晓美秋也的情况下,面对突然降临并在以摧毁东京为目的的魔女……即使察觉到双方的实力有着沟壑般悬殊的差距,好孩子们也不会坐之不理、逃之夭夭的吧,也就是说恐怕没有人在恐惧面前当逃兵,三位少女皆是选择了担起这份责任,为保卫东京而尽自己的一份力去殊死鏖战了。

  丘比追着晓美秋也的小碎步已经变为慢跑了:“是啊,在战斗力上更为强劲的安藤杏梨和中田雅菜选择了正面作战,而很有自知之明的日高萌乃则是选择了去回护大家前往避难所的重要之人了。”

  直到一夜的战斗结束,晓美秋也都没能和中田雅菜和安藤杏梨碰上面,避难所更是显而易见的被摧毁了个干净,有些残酷的答案甚至不需要再去询问,光是看就能明白了——

  中田雅菜和安藤杏梨毫无疑问是双双战死了。

  而日高萌乃……恐怕同样死在了无法保护任何人的无能为力中。

  “那几个孩子真的非常努力了,为此我也觉得很遗憾。”

  丘比说道:“在自己的奶奶已经无力回天之后,日高萌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挣扎着要去保护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呢。你现在是想要找到他们吗?如果打算为他们收敛尸骨的话,我可以为你带路。”

  沉默着保持奔跑的晓美秋也在此刻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然而,他并不是因为听了丘比的话而选择让它带路好去“收敛尸骨”,而是因为在前进的路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遇见了降谷零。

  ……不,或许说,是降谷零的尸体。

  他被压在一块坍塌下来的破碎楼板之下,从截面处突出的扭曲钢筋从他的后背贯穿了他的腰腹和胸口,将他整个人都钉死在路面上,那印象中总是认真熨烫的笔挺又规矩的公安制服被染成了发黑的红。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脑袋被削掉了半个的小女孩,从这样的姿势来看,恐怕这位深爱着国家、并决定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公安事业的青年是在危急的情况下选择了舍身保护自己同样深爱着的公民吧。

  遗憾的是,不管是保护者还是被保护者……最终都没能活下来。

  在判断中田雅菜以及安藤杏梨已经战死的时候,晓美秋也尚能够冷静的思考;在听丘比描述了日高萌乃于死前还挣扎着想要为他保护下珍重之人时,晓美秋也尚能够坚持前进的脚步。

  ……但是,当亲眼看到降谷零的尸体之时,晓美秋也却有一种太阳穴被狠狠地砸了一顿的眩晕感,在丘比不解的目光下,他先是扶着身边早已看不出本貌的建筑物残骸弯下腰干呕了数分钟,等这从内到外的痉挛状态逐渐平息后,他才摆着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降谷零的身边。

  “……原来你也是会死掉的啊,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很像是主角的降谷同学。”

  蹲下身的晓美秋也破天荒的伸出手去抚摸了深肤青年沾着血迹与泥渣的冰冷侧脸,不管是在哪个世界,这都是他首次用这般亲密过线的举动与对方互动。

  啊哈,如果对着尸体这般上下其手也可以被称为“互动”的话。

  在被琴酒与库拉索这两个世界宠儿联手搞了一次心态之后,晓美秋也就一直在暗暗的观察己方阵营中是否同样存在着被过度偏爱的存在,赤井秀一对这个话题虽然有着莫名的自信,但他并没有实际的验证过这种风险极高的假设,而是在比对了所有人的经历以及性格特典之后——

  从未在自己的命运进程中死亡过,对待热忱的事业坚定又刚正不阿,有着极强且全面的个人能力,再加上对方和琴酒一样,总有奇奇怪怪的机缘配合过硬的实力从绝境中翻身,他会认为这样的降谷零像是标准王道热血漫的主角,并不是空穴来风吧?

  然而,就是这样被认为是“主角”的降谷零,正悄无声息的躺在魔女之夜过境之后的断壁残垣中。

  “由数个魔女融合而诞生了的魔女之夜……可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东京的魔女数量在我们四个的定期清理下明明非常的稳定,这所谓的融合到底为什么会出现。”

  丘比并没有理想中的那般可信——但遇到这种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事情,还是得仰仗专业人士出手答疑解惑才有触摸到真相的可能。

  或许是因为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再去隐瞒的必要了,白色的契约兽盘坐在高处,居高临下的诚恳答复道:“是的,正常情况下,魔女之夜这种超规格外的敌人并不会随随便便就出现的,毕竟伴随着它的到来,魔法少女们将会无法避免的遭遇到一次残酷的收割。”

  孵化者们追求的是魔法少女们陷入绝望后转化出的海量能量,它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硕果在落地之前半道夭折,但若是考虑一些特殊情况,比如晓美秋也这个特殊个体无法估量的价值的话……

  “救下了数位必死之人的你,在成功改变了世界的同时也将数量可观的因果揽在自己身上了。你知道在我眼中的你此刻是什么样的模样吗,晓美秋也,你被包裹在由无数厚实丝线所构成的巨大的茧中,因果的味道已经完全浸润了你的五脏和肺腑了。”

  人类很难理解孵化者这番话语中的愉悦感从何而来,只有它们自己清楚——现在的晓美秋也对于它们来说,就像是一块散发着浓郁香甜气息的巨型蛋糕。

  陷入绝望的晓美秋也一定能转化出巨额的能量。

  当然,若是能将他咀嚼吞噬,那么任何弱小的魔女恐怕都能迅速进化成强大的存在。

  在诱人方面,晓美秋也对于孵化者或是魔女们来说是一样的。

  “……”

  听完丘比的解释,晓美秋也闭了闭眼睛。

  “所以,你的意思是……”

  那些意外进入东京并融合成魔女之夜将此地摧毁的魔女们,是被我吸引来的。

  “哈……!”

  本就跪在地上的晓美秋也直接笑到将身体彻底对折,他将额头抵在水波粼粼之下的地面上,让那些咸味的浑浊液体带着粗糙的颗粒感洗刷着他的脸颊。

  “他妈的……这玩意居然是因为我的存在而诞生的,哈哈、哈哈哈!!四舍五入一下,这不就等同于是我将东京给彻底毁灭了吗!”

  曾因为松田阵平的选择而咒骂过东京被作为人质的1200万人不如全部去死的他,竟然真的有朝一日做到将所有人给杀了啊!

  “丘比,你是说过魔女之夜并不会存在很长时间的吧。”

  “是的。”

  “这到底是不是我想要抵达全员存活的未来所需要面对的最后一道难题。”

  “在‘救下所有人’这个目标上,你其实已经成功做到了哦,魔女之夜的诞生是就连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真正的突发意外,所以我认为,是的,这是最后一道难题了。”

  本以为悬在头顶的胡萝卜已经吃到了嘴,却没想到竟然出现了加时赛……

  满脸水痕的晓美秋也笑着站起了身:“很好,这最后的一哆嗦无论如何都得完成才行。”

  “走吧,丘比,是时候前往下一个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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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东京被完全夷为平地,看过动画的都知道魔女之夜过境后的城市是什么样的,这可不是警校组又给死掉了的问题,这是整个东京恐怕已经没几个活人了的问题。

  由于官方在关于魔女之夜的成因设定上目前没有定论且态度暧昧模糊,即将在未来上映的回天或许会解开这部分谜题,但生在此时的本文所采用的设定皆是来源并参考于贴吧、知乎等平台的圆学家们的猜测与推论,即——

  【大量因果被扰动且被扰动的因果聚在单一个体的身上时,会产生类似于钓鱼佬打窝的效果,其自身将吸引外场的魔女向携带大量因果的存在靠拢,被吸引来的魔女将会在宇宙法则的运转下融合成为魔女之夜】这一民间设定,暂时套本篇也是没问题的,不管是鹿目圆还是晓美秋也,身负巨量因果的他们都是美味大蛋糕,二人所处的位置都必将迎来魔女之夜。

  你们可以自行计算一下本届五色实际四人的队伍里对上魔女之夜还能有几个稳定战力,算上全员都还差得远,真把不稳定的妹妹们剑走偏锋的全都干掉,就问小秋自己带着赤井怎么打这个东西,直接举白旗吧,需要一个不能杀妹妹们的理由,那我就给出来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