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松田阵平所说,再次接待了晓美秋也的松田丈太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甚至可以说是热情的将他迎进了门。

  “我都听阵平说了,你和他现在住在一起的事情。”专门刮掉了胡子,多少显得精神了一些的松田丈太郎笑容满面:“哎呀,谢谢你一直照顾他啊,晓美,这臭小子没人管着迟早会因为不健康还不美味的外卖去医院的!”

  敲打着烟盒的底端,叼住一根高高耸起的烟,松田阵平发出了带着模糊笑意的哼声。

  “笑什么笑!又想说你会煮面是吧?”当着外人的面毫不避讳的骂儿子的松田丈太郎暴躁道:“天天吃面不是更不健康?哪儿有你发来的那些晓美做的饭看起来吸引人!”

  头一次知道松田阵平不但会给萩原研二发鸡毛蒜皮的消息,还会给自己老爸发的晓美秋也不禁汗颜:“太夸张了,松田叔叔,平日里其实还是阵平照顾我比较多一点……”

  “这种事都是这小子该做的!”

  ……哪里就是该做的了啊!!

  难得感受了一把长辈的偏爱,理智上他知道这也是一种在客人面前的礼貌性说辞,但情感上……晓美秋也觉得好气又好笑的同时,夹杂在这两股对冲的矛盾情绪之间的,还有无法忽视的酸涩的欣喜感。

  在遭遇人生打击变得一蹶不振之前,松田丈太郎一定是个非常好的父亲吧。

  有些惋惜,站在阳台上的晓美秋也望着无星的夜空这么想。

  “这臭老头很不讲理吧。”

  追着他也来到阳台看向天空的、叼着烟的松田阵平含含糊糊的张嘴:“早就说过他看你什么都好,恨不得你才是他儿子,你之前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现在看来很多余吧。”

  晓美秋也哭笑不得:“这话该我来说才对吧?松田叔叔最爱的肯定是阵平你啊,真是的,你们父子闹矛盾能不能别让我这个外人来当中间翻译器?”

  松田阵平的眼珠子一转:“哦呦,学会不满自己是外人啦?”

  他冲着晓美秋也吐了一口烟圈,状似口无遮拦的调笑道:“那给你指个不做外人的明路——改姓松田怎么样?臭老头肯定出去见人就炫耀,‘看看我家最出息的松田秋也’,呜哇,想想就嫉妒到恶心了。”

  “咳、哈哈!”被迫吸了二手烟的晓美秋也在听到这番话后反而乐了:“我本来是想说阵平又在出馊主意了,结果听完后半段居然还不,错……”

  在松田阵平那双亮的吓人的双眼的注视下,晓美秋也的声音微弱了下去。

  虽然知道眼前的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松田阵平,但不知怎的,这眼神感觉有点可怕啊……

  被未知的恐慌感裹挟住的晓美秋也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他的视线躲躲闪闪,说话磕磕绊绊:“快、快到时间了吧,还是,还是早点出发错开出行高峰,比较好……”

  他意图逃离阳台的小心思实在是太过明显,看穿一切的松田阵平只需要随意一伸手,就精准的握住了晓美秋也那截覆上了一层薄汗的手腕。

  “阵平?”底气不足的晓美秋也小声的疑惑。

  松田阵平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尽管他真的努力克制自己了,却依旧没能阻止脸上露出富含侵略性的笑容——

  “别急啊,秋。”他沉声:“先去换衣服。”

  ……

  随着人潮走在缀满灯光的街道中,和松田阵平牵着手的晓美秋也忍不住一阵恍惚。

  说起来,去年身处这番光景中时他觉得“宛如梦境一般不真实”,既渴望又贪恋的将眼前的焰火和手中的温度深深的烙印在心底,做好了抱着回忆温存至下一个黎明的准备,可是……

  可是,那种好似肥皂泡泡一般梦幻的幸福感却不像是肥皂泡泡一般脆弱,好像自从遇到了松田阵平开始,他的每一份或是微不足道的、或是痴心妄想的愿望,都在被实现,这种事根本只在孩童时期艳羡过的童话故事里见过。

  再这样下去,他会忍不住苦苦压抑的理性,对阵平——

  “今年再去求一次签吧。”松田阵平嘀咕:“总觉得我去年那个还挺准的是怎么回事……”

  思维下意识的被带着跑的晓美秋也回道:“累有兴云志,君恩禄未封?的确,阵平今年一直在被上位者驳回申请呢,是有点准。”

  其实还有两句,松田阵平想,“若逢侯手印,好事始总总”,只要好好传递自己的心意,那么好事会接踵而起……啧,如果真的很准的话,岂不是意味着他错过了什么绝佳的机会……

  “也没有那么准。”于是他转了口风,不以为意道:“你的大凶签不是什么都没说中吗。”

  “因为阵平给我挂到了最高点吧。”晓美秋也弯了弯眼睛:“托阵平的福,我今年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松田阵平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

  他冷哼:“你还好意思提?下次再鲁莽行事,八百万神明都救不了你了!”

  “是,是,阵平教育的对。”

  各怀心思的两人得到了今年的签诗。

  松田阵平翻开一看,是马马虎虎的小吉签。

  月桂将相满——就像月缺不久将变成满月般地,好运全盛的时期正在接近了。

  追鹿映山溪——鹿就是禄。也就是说,虽然现在还没得到崇高的地位和收入,但是有将来会得到的命运。

  贵人乘远箭——箭就是弓箭。应该要尊敬的人从远方乘箭而来。

  好事始相宜——愿望开始实现,名声被好好地知道,会变得幸福吧。但是切忌高傲自满。

  “难道班长说的内部口风是真的?”松田阵平笑道:“因为那封传真附加的关联性,上面准备同意我的调岗申请了啊。”

  晓美秋也也很高兴:“真的?恭喜诶,阵平。”

  松田阵平将签小心的折好并塞进浴衣贴身的内兜里,然后抻长脖子去看晓美秋也的。

  面露无奈和尴尬的后者向他展示了今年的签文——

  三女莫相逢——产生不合道理的欲望等等的事,请不要做身为人不可以犯的错误行为吧。

  盟言说未通——光只是口头约束,没有实行的话,就会与对方心意无法相通。

  门里心肝挂——因此,烦恼、苦闷也是不行的。抱持著信仰心吧。

  缟素子重重——不这样的话,只会发生不吉利的事吧。因此从各种面向,好好地分辨黑白是非吧。

  还是凶签。

  “你怎么这么多凶签,”幸灾乐祸的松田阵平喷笑:“我记得这边的凶签概率并不是很高啊,这都第二次了吧。”

  晓美秋也苦笑:“我怎么知道!”

  他郁闷的闭了闭眼:“而且这一次的凶签明显在暗示问题会出在我的人际关系上啊,‘产生不合道理的欲望’、‘无法与对方心意相通’什么的……就好像在警告我不要和某个人深交一样。”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气恼的卷毛恨恨的跺着脚:“都说这个不准了!!拿来!我再帮你挂到树上去!”

  “可是阵平的签明明说中了?”晓美秋也歪着头:“所以到底是准还是不准呢?”

  有些人几乎是在气急败坏了:“不管准不准这个凶签都得挂起来吧!什么‘心意无法相通’,说的这么难听,我绝对要把这个挂的比去年那个还高!”

  晓美秋也:“……”

  先不说去年的签文还在没在的问题……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啊?阵平?

  直到焰火晚会散场,晓美秋也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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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后没过多久,松田阵平的调岗通知就下来了。

  “你怎么脸这么臭啊,松田。”伊达航摸不着头脑:“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怎么成真了反而还不高兴了?舍不得爆处班?”

  松田阵平:“……”

  妈的,他这边越是顺利就越是让他想起来晓美秋也那句“心意无法相通”,高兴?确实很高兴,但没那么高兴,总之结果就是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阵平在闹脾气呢,班长。”晓美秋也找到机会就揶揄他:“他口中绝对不灵的神社告诉他很快就能心想事成获得调令,噗嗤,脸好痛哦。”

  伊达航被孩子气到这个程度的松田阵平给逗乐了,一时间,三人之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松田阵平抽了抽嘴角,看的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化身喷火哥斯拉了。

  “总之,搜查一课欢迎你!”伊达航哥俩好的揽过松田阵平的肩,为友人得偿所愿畅快干杯:“刑警这边非常缺脑子好用并且行为果断的家伙,松田来真是太合适了。”

  晓美秋也夹了一筷子小菜,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边什么都好哈,就是女警察少,出了名的男女数量失调。”伊达航继续说:“不过我们在休息时间里经常会和其他部门搞联谊,松田长的这么帅,肯定很吃香的。”

  晓美秋也:“……”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了筷子,灌了一大口冰镇气泡水。

  满脸嫌弃的松田阵平没好气的推开了伊达航:“联谊?我才不去,有精力搞那些看来是还不够忙……不对啊,班长,你都有未婚妻了到底为什么会如数家珍的提起联谊?”

  伊达航爽朗大笑:“去吃饭喝酒啊!公费报销呢!”

  晓美秋也:“……”

  松田阵平:“……”

  “我还是更喜欢用空闲时间研究新的炸弹图纸。”松田阵平用手指敲了敲啤酒瓶:“去搜查一课只是方便我拓宽信息源,并不代表我要荒废拆弹的手艺,毕竟敌人的性质摆在那里,我可不能掉链子。”

  “我也是,”晓美秋也接道:“犯人在进步,我也要努力才行……不管是他本人学以致用,还是请了人专门来对付我,我都要全部打倒!”

  看着在酒吧暧昧的氛围里还能热血到燃起来的两人,伊达航表示:“……”

  “好吧,有干劲也是好事。”他干巴巴地笑了笑:“松田调走后,晓美你注意着点加班,别又到两三点还在系统里逛街,把上面搞的寝食难安了。”

  晓美秋也惊讶:“他们的承受能力这么脆弱的吗?”

  伊达航头蹦青筋:“你倒是进去别匿名再说这话!”

  完全陌生的代码源在机密库里来去自如……是个人都要心肌梗塞了好不!这也就是本质上是在炫技的晓美秋也并没有带走些什么,否则事情就要大条了!

  每次学到新手法就迫不及待的在自家后花园刨土做实验的晓美秋也心虚的移开了眼。

  有些喝大了的伊达航继续絮絮叨叨:“以后松田肯定要经常加班,晓美你可不能再故意用蛋黄酱欺负他了啊。”

  晓美秋也:“……”

  松田阵平大为震撼:“我都快忘了这码事了,班长你怎么还记得啊?!”

  “谁让你俩的演出像是晚归后被妻子有意刁难的丈夫似的。”醉醺醺的班长大着舌头笑着:“我甚至还想说呢,松田,晓美不会一生气就真的让你打地铺吧?”

  不存在这个情况,因为一直在打地铺的松田阵平:“……”

  推脱了几次后都失败,逐渐变得心安理得的霸占床铺的晓美秋也连眼睛都不知道去看哪里了:“……马上搬了家,置办了更多的家具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要是伊达航此时神智清明,一定会为他这默认松田阵平确实在打地铺的说辞而喷出来的吧。

  “哦哦哦!”只可惜,右拳敲左掌的伊达航只是发出了一连串醉吟:“哦,对哦,看房子的日子定下了是吧,娜塔莉之前还提醒过我要给你们准备乔迁礼。”

  ……娜塔莉小姐真好,不愧是娜塔莉小姐啊,比这个酒鬼大哥靠谱多了啊。

  一提到娜塔莉,伊达航的话匣子就彻底跑偏了,他揽着一左一右两个小伙伴开始从相遇讲到热恋再讲到谈婚论嫁,誓要将拖家带口的快乐传递给两位极富有潜力的黄金单身汉。

  耐着性子听了将近半个小时,烦不胜烦的松田阵平捂着鼻子推了推伊达航的肩膀,情绪和醉意驱使他的嘴在此刻快过了他的脑子:“班长你真是啰嗦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我也是有喜欢的人的!根本炫耀不到我!”

  听的迷迷瞪瞪的晓美秋也猛地浑身一颤,他拢在手里的玻璃杯哐当一下倒在了桌面上,大半杯带着甜味和气泡的液体争先恐后的铺开,而后滴滴答答的落在他的大腿上。

  轻松惬意的感觉逃的无影无踪,被酒吧的暖气染上薄粉的双颊和耳廓骤然间变得苍白。

  “阵平,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的喃喃自语轻易的消散在了兵荒马乱的背景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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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度不理想怎么办?推一把!

  做为场上唯一没喝酒在喝饮料的家伙,脑子一定转的飞快、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定想了很多吧,秋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