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云,到我这儿来。”
熟悉的呼唤声响起,令许朝云的眼底不禁滑过一丝阴翳。
身下的轮椅不受控地朝男人滑去,许朝云却只能稍稍捏紧轮椅的扶手——这已经是他现在能做的最大幅度的事了,有时许朝云都觉得自己是个残废。
而谢凌坐在餐桌前,像个君临天下的傲慢帝王,俯视他,估量他,最后上手,拥起他。
谢凌拥有了他的蝴蝶,却迷上了当庄周的感觉。
每天,他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他的蝴蝶离开了他。
谢凌对许朝云的观感很复杂。
他是我的缪斯吗?
谢凌转了转眼珠,表明他在思考,随后他摇头。
已然不完全是了。
那么,他是我的爱人吗?
谢凌第一时间就划掉了这个可笑的答案。
他知道爱人应该怎么做,怎么当,怎么成为。
而他现在的行为,并不是在“爱”许朝云。
谢凌是自私的,那双湛蓝的眸底盛满的也全是资本残忍的算计。
什么是“爱”?谢凌如今对许朝云的一切作为都算不上。
况且,他也知道许朝云不愿成为他的爱人。
偶尔谢凌会幻想——没有人不会幻想,许朝云会低垂着睫羽,像位落难的陷入情谷欠的神,用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拉过他的手,摸上耻骨间的那副刚填色不久的画,跟他说:
“我想带着你的画和你上chang。”
“谢凌……”
不需要尊敬,不需要从容,只需要一点年轻的野蛮的羞赧的投入的爱,那种天真纯粹就足以让任何人为他下跪。
就像一切不可触碰一样让人愉快让人上瘾。
他会被他谱成一声声不成调的音节。
低哑到让人沉迷。
谢凌则在沉迷中落入绯红的无边梦境。
许朝云默许着,看他一步步沉沦。
哈,是了,谢凌给他打了过量的肌肉松弛剂,他根本就不能说话。
或许他也不想说话。
看着疲倦到躺在地上陷入昏睡的许朝云,谢凌想。
不过至少,谢凌不会强硬地将幻想变作现实——仅限于他把许朝云囚在庄园的第一个星期内。他们还有漫长的时间来产生羁绊,产生纠葛,产生恨,产生……爱。
谢凌的目光依然炽热而明亮,久久地望向眼前人。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谢凌的爱人,那么他一定会感动。
可惜许朝云不是。
他只会暗自计算着他失去的每一寸,然后像只落难但睚眦必报的兽,等着讨回来。
而那些目光……也不全然是坏事,贪恋的、膜拜的目光有时候也会成为一件幸事。
仅对这时的许朝云而言。
至少,谢凌在他身上所制造的一切祸端,都可以被冠上艺术的名头。
因为艺术,所以不会被不堪玷污。
尽管艺术,天生就被膜拜与亵玩。
渐熄了日光的画室中,被奉上高台的许朝云束缚了手脚,冷眼看着谢凌再一次在他眼前呼吸急促着镇压下欲望。
这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在他扮演宁同光之前,他所看到的那份不知真假的资料:在这个国度,有99.13%的男ji都服务于男性。
以前的许朝云并没有那份羞耻感,因为他不曾真正地代入那个角色,他只是在扮演,用着他那些少得可怜的陪笑经验。
可如今,在被顶礼膜拜的瞬间,许朝云却深切地感受到能将所有炽热冷却的羞耻。
原来这时候的清醒是种原罪。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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