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儿守门的小丫头突然出声道:“族长、敬二老爷、珑少爷到了。”话音落,纱帘被打开,就看到贾敷抱着个孩子跟着贾敬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四、五岁,长相漂亮可爱的男孩子。

  贾母看到贾敷来了,还有怀里抱着的孩子,脸色就是一僵,但还是不得不站起身笑问:“敷哥儿怎么过来了,这还抱着环哥儿呢?”

  虽然贾母比贾敷辈分大,身上的诰命品级也比贾敷的爵位高,但,只要荣宁二府没有分家,在贾家,只要是贾氏族人,见到族长就得敬着。

  族长在封建社会,对于族人的权利可大着呢,他能决定你百年之后,是否有资格进祖坟,受贾氏族人香火。

  就算是贾代善活着,若非贾敷愿意敬着,在族里,贾敷的身份就是比贾代善高,如今贾代善没了,若是史氏做的实在过分,贾敷甚至能代替贾代善休妻,这不是胡说的。

  毕竟,贾敷可不是原著中德行有亏,又没有本事的贾珍,他可不受史氏的挟制,更是压根儿看不上,只是碍于她遗孀老封君的身份,给贾代善面子,轻易不能插手罢了。

  但现在贾瑚求到自己面前,又是迫害贾家子嗣的大事,贾敷也就不得不出手了,但说实话,这事儿还真不能把人怎么样。

  这事儿说破天了,那也是家事,史氏跟这个关系不大,王夫人作为嫡母,教育子嗣是她的权利,他只能想办法,借着此事帮着这孩子脱离掌控。

  至于史氏偏帮王氏之类的,这些,贾敷真的管不着,也没法管。

  贾敷冷着脸冲史氏点点头道:“二婶,我今儿是为了环哥儿过来的。”然后转头冲着地上跪着的王夫人厉声道:“王氏,残害贾家子嗣,你可知罪?”

  这样的罪名,王夫人那是打死也不能认的,否则,不光她可能被休弃,传出去就是王家的姑娘也都别想再嫁人了,干脆都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吧。

  当即喊冤道:“冤枉啊,族长这是要逼死我啊,昨儿环哥儿淘气,我这做母亲的就想教训一二,没想到那起子下人都是没眼力见儿的,我后面忙着准备今儿接妹妹疏忽了,几个作死的婆子就拿着鸡毛当令箭,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儿的,这才成了这个样子。”

  贾敷嗤笑一声道:“行了,别在我跟前儿弄鬼儿,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也懒得管,左右政兄弟自己拿不起来,我这个做族长的也没那个闲工夫帮他管理后院儿。”

  “不过,环哥儿是我贾家子嗣,我这个做族长的,自是没有道理视而不见,所以,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政兄弟你也跟着听听,看看哪个更适合。”

  “赵姨娘本是二叔的贴身小厮,后掌管二叔私产的管事赵建军的女儿,赵建军跟随叔父出生入死,乃是有大功之人,叔父去了之后,他自请去了皇家墓园为二叔守陵,有大功劳。”

  “长子赵国基,现在在赦兄弟那边儿,帮着管理赦兄弟私产,是外管家,一家子于贾家是有功的,我打算帮着给个恩典,一家子放了奴籍,以后赵国基就当是聘来的掌柜,继续照顾负责的庄子跟铺子,赦兄弟你有意见吗?”

  贾赦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儿呢,当即放下手中的茶碗,然后摆摆手道:“应该的,赵叔为了老爷,忠心耿耿,照顾他的后人,自是应该的。”

  “而且,赵国基为人忠厚老实,不贪不占,负责的田产庄铺,兢兢业业,据说,同样是老爷留下的庄子,面积也相当,只隔了一个山头。”

  “去年收成之后,张氏与我提了一嘴,赵国基交上来的出息,整整比贾老二那边儿高了三成,这样的人,让人放心,给了恩典也是心甘情愿的。”

  贾敷点点头之后道:“赦兄弟没有意见,那回头我就叫人去你那取了卖身契,拿到衙门办理了。”

  贾赦打了个手势表示没问题之后,继续喝茶,顺便还指挥王善保去小厨房给自己端一盘儿花生米过来,就安静的缩在角落继续看戏。

  贾敷又转向贾政跟王夫人道:“虽然赵姨娘是史氏指给政兄弟的,摆了桌席面,领了二两一吊钱的月利,就被混叫了姨娘,实质上并没有定下身份。”

  “如今一家子脱了奴籍,这赵姨娘也算是个清白身家,可以重新摆席面宴请族中爷们之后,给个贵妾,算是补偿了这次的伤害。”

  “贵妾的孩子,以后若是科考,身份上也说得过去,赵姨娘也能好好护着些孩子了。”

  王夫人一听这话,眼睛都充血了,尖声喊道:“不行,我不同意!”

  林玉轩看到几个孩子被王夫人疯魔的样子给吓到了,尤其是怀里的黛玉,吓得眼泪都在眼圈儿里含着,浑身瑟瑟发抖。

  赶紧掐了个定魂咒给在场的几个孩子都打上,然后让贾颖跟贾琮先把在场的弟弟妹妹们,除了贾敷怀里的当事人贾环之外,都暂时领到贾瑚的东大院儿里玩儿去。

  黛玉是个非常聪慧的小姑娘,立马意识到哥哥的用意,她很是顺从的被贾颖领着离开了这边儿。

  林玉轩顺着窗户看到几个孩子的奶嬷嬷把孩子都抱了起来,身后还跟着惊蛰悄悄护送之后也就放心了。

  他并不担心贾环受惊,因为他现在可是被昏迷中,林玉轩的昏睡咒起效之后,没有林玉轩的干扰,五个时辰内是别想醒来了。

  贾敷自然是不知道贾环现在的昏迷是人为的,只是看着这孩子,即便是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丝毫反应,只苍白着小脸儿昏睡着,就心疼坏了。

  他是个非常喜欢孩子的人,早年自己没有孩子的时候,也是把贾珍当做亲儿子疼,就算后面有了贾珑,也没有慢待过贾珍半分。

  同时,他对族里所有的孩子的容忍度跟耐心,在这个大男子主义的世界都算是最好的,也因此,对于残害贾家子嗣的王氏,他就更加深恶痛绝,在接到贾瑚的消息之后,直接亲自过来处理了。

  贾敷对王氏的反应并不意外,毕竟,一个贵妾的身份,那可不是她能随便打骂的,就算是贾母跟贾政,也得有所顾忌。

  还有,贵妾跟滕妾或普通妾室通房丫头可不一样,人家手里是有正经文书,官府备案的,她生下的子女虽然还是庶出,可若是没有嫡子,交了一定的钱财之后,是有继承家业的权利的,族里或者官府,都不能按照绝户没收家产。

  贾敷继续冷着脸道:“赵姨娘毕竟原本是史氏跟前的大丫头,之前也是家生子的身份,如今不给个贵妾也是说得过去的。”

  “来之前,我也让胡氏去问过了赵姨娘的意思,她愿意把环哥儿过继出去,给孩子个活路。”

  “你们若是同意,旁支里的十四叔家的三子敃兄弟,之前跟着珍儿去战场,命不好伤了身子,这辈子不能有子嗣。”

  “原是打算从兄弟里过继一个的,但他就一个亲兄弟,也是个子嗣艰难的,如今育有六女未见男嗣,日后怕是也要在宗族里过继个养老的,我寻思着,就把环哥儿过继了吧。”

  “至于赵姨娘,随后就是个清白人家出身了,这次受了委屈,又算是给了贾家做贡献,就正式给个姨娘的身份吧。”

  说完,他看向贾母道:“二婶跟政兄弟想想,要怎么选,我心里也好有个谱。”

  贾母是想都不用想,她帮着王夫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压根儿不承认庶出的是自己的孙子,现在同样也不在意多贾环一个还是少贾环一个孙子。

  最主要的是,绝对不能让贾环有威胁自己宝玉的机会,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开口道:“给了他十四叔公做嫡孙,也是环哥儿的造化。”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政儿跟王氏,就算不舍,也要为孩子的将来考虑,那就过继给敃兄弟吧。”

  又对角落里的鸳鸯道:“去拿二百两银子过来,给环哥儿带着,也算是我这做祖母的一点儿心意,全了这场祖孙情,希望日后这孩子能孝顺他父亲跟祖父吧。”

  这是一锤定音,定了贾环过继的事情。

  王夫人心有不甘,但相比把赵姨娘那个贱人提上来做个贵妾,把这小崽子过继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也不是不能接受。

  再说,现在哪有她接不接受的余地,惹急了贾敷,直接强制休了自己,贾政那个窝里横的窝囊废也不敢放个屁的,所以,她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贾政也不在乎贾环这个儿子,主要是这孩子瘦的去了骨头就是皮,脸色还是那种青白色,看着就不讨喜,要不也不能被称作冻猫子。

  有时候他就纳闷了,自己长得一表人才,或者说,贾家就没有长得难看的,就算贾琮,也能称作圆滚可爱,赵姨娘长得还比王氏漂亮的多,这孩子就算都挑父母的缺点长也丑不了。

  但事实上,就是磕碜的他都下不去眼儿,所以,这个被他视作耻辱的儿子,被过继出去,他非但不难受,心里还隐隐的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带出去会被怀疑自己被绿过了。

  当即也点头附和道:“敷大哥做主就好,那赵姨娘这几年伺候弟弟也是尽心尽力,给个名分也是应该的,这个月底,弟弟就摆两桌,到时候敷大哥跟敬二哥可得带着二位嫂子来赏脸做个见证。”

  王夫人跟贾母气的要死,这贾政也是糊涂,她们俩一个不出声,一个特意饶过给赵姨娘摆酒席的事情,偏偏这个棒槌还特意给说出来了。

  贾敷垂着个眼皮,有些不耐烦,对于赵姨娘有没有名分,他其实是不在意的,只不过是为了帮怀里的孩子出口气,给王夫人添添堵罢了。

  所以只是随便的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就行,环哥儿我就直接带走了,等治好了就直接给敃兄弟送过去了,回头,我就开祠堂给这孩子改了族谱,以后他就是敃兄弟的嫡长子了。”

  贾政听到这话,心里才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但还是点点头道:“好,一会儿我让下人给孩子拿些物件,也算是留个念想了。”

  贾敷点点头道:“这个你看着办就好,毕竟父子一场,缘浅缘深也算是个缘法。”

  正事办完了,贾敏这才起身跟贾敷和贾敬见礼,他们堂兄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贾敷温和的道:“敏妹妹这次回京,可要多住些日子,明儿你来我们府上,让你嫂子给你接风洗尘。”

  平日里冷冷淡淡,只对书本,尤其是老庄之道感兴趣的贾敬,也难得高兴的道:“是啊,明儿可得来府上,你嫂子可是没少念叨你呢。”

  贾敏也笑着答应:“年年二位嫂子给送来的梅子酒还有菊花茶,每每都叫来府里串门的各家夫人抢走大半,好生心疼,明儿去了府上,可得好好过瘾。”

  贾敬有些得意的道:“你二嫂最是喜欢做花茶,冬天的时候还收集了两罐子梅花花瓣上的净雪,你来了,她必然是要开一坛子招待你的。”

  贾敏高兴的说道:“那我可是有福气了!”

  贾敷也笑道:“老二两口子,平日里就喜欢弄这些风雅的玩意儿,我这粗人,实在是享受不来。”

  贾敬认真的道:“阳春白雪跟乡里巴人各有所爱,我就受不得官场上的虚与委蛇,若是能归野山林,清静自在就好了。”

  贾敷闻言皱眉呵斥道:“二弟又看那些老庄之说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总是看那些影响人思想的书。”

  贾敬低头不言,他知道哥哥对自己的好,从小就照顾自己,甚至代替了父亲的角色,给与自己关爱和教导,所以,他从来不跟自己的兄长顶撞。

  但他真的受够了官场的虚伪,就算他现在在翰林院这样清闲清贵的地方,照样也躲不开那些算计跟规则。

  而且,翰林院里,都是读书人却也分成各个派系,他就想在翰林院多看看书,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就这点儿要求也达不成,他是真的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