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存嘴角抽了抽，对面的人至少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小时候他就这样，说话声还带着奶气就开始挑食。
不吃西兰花、胡萝卜、芹菜、花菜、莲藕，除金针菇以外的所有菇类一律不吃，可以说是大多数有营养的菜都被他排挤在外。
幼儿园老师劝着，不吃。
言姨哄着，在后面追着，不吃。
周存吓他，“挑食会长不高的。”
言牧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周存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把西兰花塞他嘴里，然后——
人哭了。
但没吐掉。
一边哭一边咽，纯咽、不嚼。
看得出来是非常讨厌了……
当时言牧看周存那眼神，大概是把来这世上还没懂的恨全都给了他。
八岁的时候周存学会了做饭，他就从言牧还愿意吃的菜里挑出有营养的来，搭配着做，再带到学校分给他吃，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但好歹那个时候还吃肉。
在这种苛刻的情况下，言牧还能长到一米八，周存可以很自信地说，都是自已的功劳。
“你把这块肉吃完，我就陪你去买菜。”周存气到没脾气。
“是我们一起去，”言牧很麻溜地捡起筷子，夹起来细细咀嚼，咽下，“吃完啦。”
表情看起来很乖……
个鬼啊！
周存叹了口气，走到一边柜子旁抓了把糖塞言牧手里，“多带点，我怕你没吃饭低血糖发作，直接晕在外面，晕上热搜，还得带上我。”
看人吃了颗，周存往玄关处走，留下一句，“自已身体什么样，最好有点数。”
在玄关旁的鞋帽间里，他找出渔夫帽、墨镜、口罩。
言牧把剩下的糖都塞进背带裤的兜里，随意地说：“那你就很清楚我身体什么样啊。”
周存翻找的身躯一僵，这话说得很自然，似乎除了想呛周存没别的意思，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这身体他还真清楚，看过，也摸过……
周存赶紧回过神来，不能再想了。
“过来。”回到客厅，周存把一顶黑色的渔夫帽、一副浅蓝色的渐变墨镜和黑色的口罩递给言牧。
言牧接过，“周存，你觉不觉得我要是这些都戴了，才更显眼啊。”
周存看了眼他的脸，“不戴更显眼。”
最后言牧还是都戴上了，遮得只露出双眼睛，墨镜因为是透明边框看起来更像是寻常眼镜，然后给周存也套上同款装备。
附近的精品超市也不远，开车过去5分钟就能到。
一上车言牧就看到了车上的小狗车挂，这是他初中时送的，周存还留着，那是不是还不算特别生气……
言牧：“说起来，我好久没见过浪浪了。”
浪浪是只特别帅气的边牧，就跟这个戴飞行员眼镜的小狗一样神气。周存8岁开始，它就陪在他身边，陪着他长大，也陪着言牧长大。
但自从上了大学，言牧就没再去过周存家，言牧忽然才想起，周存现在自已一个人住了，身边却没带着浪浪，那估计是留在家里陪芸姨了？
静了许久，周存才说：“我也是。”
言牧一愣，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年纪大了。”周存尽力让声音平稳。
言牧盯着周存，“什么意思？”
“它就只是，年纪大了。”
言牧没了声，转过头去，吃了颗糖，无声地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存不是不难过，只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看了言牧一眼，就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车子里静默下来，不久后车停下，到了。
“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
言牧再开口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周存眸光淡淡，“那是在三年前。”
是在言牧说要和他断绝关系后的第三个月。
这个时间，既不是周末，也不是傍晚，超市里的人并不多。
但如此空阔的超市都没拦住言牧再次差点撞到货架上，附近的工作人员都开始投来疑惑的眼神。
前两次还好，只是撞到周存。
“啧。”周存伸手挡在他额前，按住他肩膀，把他往后推。
“你是没吃饱，连路都不会走了？还是墨镜影响你视力了？”
言牧缓缓抬头看他，像是才回过神来。因为是渐透色墨镜，周存注意到言牧的眼睛有些红。
他在难过吗？周存忍不住想，他放不下浪浪，却能放得下自已。
言牧扯扯周存的衣袖，抬着微红的眼，说：“……把西兰花放回去。”
“……”
刚趁他走神周存拿了盒西兰花进篮子里，都塞那么角落里了，还能看到？
周存：“我自已吃的，行嘛？”
“那还有蘑菇。”言牧按住购物车，把蘑菇提出来。
眉头皱得，像是蘑菇能穿过保鲜膜直接进到他胃里似的。
周存有些好笑地看他，“素菜健康，这话是刚谁说的？”周存一把抢过来又扔了回去，“都是我吃的，行了吧。”
“别的素菜也健康，”言牧撇撇嘴，嫌弃地擦擦手指，“快买你的肉。”
“明明是要做给你吃的，应该是买你的肉。”周存拿了盒肥牛，冷不丁想起言牧那锅下不了嘴的肥牛煲，“就做这个吧。”
还好做，这么容易做的食材都能做废，言牧的厨艺恐怕是没救了。
言牧说：“你想买我还不卖呢。”
“……”周存咬牙，“就你这几两肉买了也亏。”他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能转到这的……
听到这话，言牧很镇定地拉过周存的手。
周存：“？”
然后，言牧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已的腰上摸。
“你不摸摸，怎么知道不是好肉？”
“……”
周存沉着脸抽出手。
进了那个圈里真是学不到一点好的，他是经历过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举止行为变得这么轻挑的？
言牧近几年那些包养、私生活混乱的传闻频出，他从没去求证过，是基于对过去言牧的认知，一厢情愿地认为是假的，可现在的这个言牧呢？
真的都是假的嘛……
周存不想再想，推着购物车就往生鲜区外走，言牧快步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