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地对峙了许久，周存重新拿起手机，轻脆的敲击声响起。
“你在干嘛？”
周存眼都没抬，“告诉周予你答应了。”
吃好晚饭，初初先是和周存炫耀了下自已的画，说回去还要给奶奶看，然后周存连连拒绝了初初要让言牧给他画画的要求，初初就拉着言牧陪她看动画片，周存窝在沙发里刷财经新闻。
在一声声笑中，他还是没忍住抬头瞟了眼电视上正在卖蠢的胖熊。
这有什么好看的？
周存侧着脸悄悄往旁边看去，初初挨着言牧，几乎缩在他怀里，一大一小笑得很开心，只是是冲着言牧手里的平板，手里还拿着笔。
两人抬眼往这边看，正好对上周存的视线，当场抓包。言牧没忍住笑了，眼眸里的碎光跟着乱晃。
“你看我画得像吗？”
言牧理直气壮地把平板推到他眼前。初初伸出小手，指着屏幕另一边说，“这个是我画的哦，这个是言哥哥画的。”
一个q版，一个写实。
周存笑了笑，是对初初，“画得很好，初初学得很快，很棒。”
言牧不乐意了，“我就不棒了？”
那碎光晃得他有些难受，周存侧过脸说：“都很好。”
初初和言牧高兴地击掌，周存把视线移回手机。
也许是这样简单又惬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周存再侧头时初初已经软软趴在言牧怀里睡着了。
大的也睡着了。
周存看了眼时间，九点，想起周予发给他的作息时间表。
【最晚九点，必须上床睡觉；睡前一杯牛奶不能少；初初会自已洗澡；看动画片时间不能超过一小时……】
完了完了，一样也没做到。书也没看，澡也没洗，就到初初睡觉的时间了。
把电视一关，周存放轻手脚去抱初初。小朋友睡得迷迷糊糊，小手从言牧腰上被扯走时，嘴里突然念叨了句，“吃糖糖。”
周存一愣，低下头，恰好对上一双澄澈的眸子，还泛着刚醒的水汽。
初初已经沉沉睡去。他的手拢着初初的手，指腹不可避免地擦到言牧的腰，随着轻浅的呼吸起伏。
言牧仰靠在沙发上，周存弯着腰，两人的距离有些微妙。
不尴不尬地对视了会儿，周存从他怀里掏出初初，单手抱起，带着点客气与疏离地说：“今天谢谢你，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言牧愣了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
径直把初初抱到主卧里，毕竟初初是第一次住他家，万一小朋友认床醒过来什么的他都能顾得上。装换洗衣物的包还在楼下，周存犹豫了下，还是待会再喊初初洗澡。
再到下楼，客厅里只有打字声，没了电视的背景音，空气静得出奇。
言牧没动弹，还窝在沙发里，低头和谁在发消息，等周存走近，他正好锁上手机。
刚才言牧不在身边，周存想明白了些事，因为过去他们过于熟悉，相处起来不自觉就会回到以前的模式。
可现在的言牧他并不熟悉，甚至是陌生的。
从前的他都猜不透言牧的心思，出尔反尔的事也做了不止一件，更何况是现在的。
两人一坐一站看了会彼此，言牧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我知道你讨厌我。”
言牧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伤感，起身继续说：“我不会留下来给你添堵的。”
也不是这个意思，周存很想解释，很想说他没有讨厌他。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言牧的身形猛然一晃，周存想都没想立马伸出手，扶住他。
手开始发软，言牧勉力撑住沙发扶手，最后才妥协般地松了劲，整个身体靠到周存怀里。左手习惯性地去掏周存的兜，摸了几下，什么也没摸到。
周存反应过来，言牧是在摸糖。
可现在，他已经不带糖了。
呼吸急促起来，言牧的手转而往自已兜里摸，拿了几下才拿出颗糖来。
是初初刚才给的。
拿糖这个动作好像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力气，撕了好几次，也没撕开包装。
眼前一片昏暗，有种血液倒流的无力感，言牧快支撑不住。手里的糖被人从旁边抢走，接着是包装纸撕拉的声音，一颗蓝色的星星糖塞进他嘴里。
糖分渐渐在唇齿间化开，周存扶着他坐回去，言牧的视线慢慢地恢复清明，也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才一天就晕了两次，以前低血糖也没这么严重啊。
刚才晚饭言牧就吃得太少，基本上夹的都是素菜，他本来以为是艺人要身材管理。
可现在这样是不是管理得过头了？就这体质，居然还能拍一些动作戏，也是稀奇。
“你平时也吃这么少吗？”周存说。
“我这个工作作息，忙起来一天能正经吃一顿就不错了。”言牧笑了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这三年里，行程满的连睡觉都是奢望，他甚至喜欢起那些远途行程，这样在飞机上至少能睡够八小时。
“你要不去医院看看？”
言牧窝在沙发里冲他摆摆手，“没事，就是低血糖，去医院也一样。”
行。
言牧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这人有多犟，劝不动就不劝了。
“知道自已身体什么样，就随身带点糖。”
言牧一愣。
周存把糖纸折起，“这糖是初初的吧，”看着锡箔纸上折射的碎光，继续说，“她喜欢星星，又喜欢蓝色。”
言牧缓慢地眨了下眼，“我以前没养成这个习惯。”
明明是文科高材生，背得了一长串的概念理论，却记不得带颗糖，还总丢三落四的，渐渐地周存就自觉养成帮他带糖的习惯。
“那慢慢养吧。”周存平静地说，“这是你自已选的。”
言牧笑得无力，“哪有工作不累的，我要选别的也会忙，还……”
“还没钱，是吧。”周存直白地说，他忽然觉得这对话熟悉，以前他们也进行过类似的谈话。
他始终控制这语气，不生疏也不亲近，就像久别重逢的普通朋友，一样平淡。
网友总是习惯这么形容言牧高冷，说站在他身边连空气都得下降二十度。他一直觉得这是种夸张的表述，可原来言语的冷漠真的会让人感到实体的冷。
“周存，你以前不笑的时候，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冷。”
言牧用刚回来的力气又摸出颗糖来，撕开吃下，着急的样子仿佛在嗑药。
感受到嘴里微末的甜意，心口终于没那么苦涩。
“周存，你就这么讨厌明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