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鉴心神震荡,刚好在这时候,他听到骆书新叫他,

  “姜鉴?……”

  骆书新今天中午有点睡不着,就干脆放弃了午睡选择了刷题,刷到一半发现自己同桌好像在做噩梦,呼吸频率不太对。

  他摇了两下没摇醒,教室其他人都在午睡,他只能凑近了压低声音叫,配合摇晃他的肩膀。

  姜鉴醒过来,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骆书新的脸。

  梦境与现实交错,姜鉴下意识想往后撤,可他忘了自己是在教室,趴在桌子上睡的。猛地往后一退,身下的椅子受力不均,整个翻倒。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翻倒的时候手无意识想抓住什么稳住平衡,那一瞬间他抓住的是骆书新。

  骆书新直接被他从椅子上拖下来了,两人摔在一起。

  动静不小,班上大部分人都被吵醒了。

  姜鉴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再看旁边被自己嚯嚯下来的骆书新。

  姜鉴:“……”

  骆书新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姜鉴:“……对不住,做噩梦了。”

  骆书新:“……”

  骆书新:“猜到了,刚梦到什么了?”

  骆书新随口一问,在姜鉴即将醒来的时候,他似乎听到姜鉴有叫他的名字。

  姜鉴想到梦里的景象就五官扭曲,头向一边撇,另一边摆出个掌心向外推的戏曲动作,悲痛道,“莫要问。”

  让自己手贱不敲门!

  都是报应!!

  姜鉴从地上爬起来,顺带把地上的骆书新拉起来,又给班上被吵醒的各位道了个歉。

  教室里小声嘈杂了一会儿,大家看了看教室背后的钟,发现还能睡十几分钟,于是大部分人又争分夺秒的睡了。

  也是这时候,姜鉴发现地上有几滴红色。

  再细一看,发现是翻倒的时候,自己的椅子腿挂到了骆书新的腿,校服裤子都被划破了,小腿出现了个不小的口子,正在往外冒血。

  骆书新看起来反应不大,在自己抽纸巾抹腿上的血,可血迹抹完又有新血冒出来,他看着伤口微不可见地一皱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洁癖。

  皱完眉头一抬眼,姜鉴直勾勾盯着他,脸色不大好看。

  骆书新:“你晕血?”

  姜鉴:“……”

  姜鉴心说我晕什么血啊,这么大口子你怎么这么淡定?!

  一边是给人腿上添伤的愧疚,一边是对骆书新反应的惊讶。

  他看起来太平淡了,那血顺着小腿往下滚,他跟没事儿人一样。

  也不是说非得大喊大叫地哀嚎“我的腿啊——”才叫正常,但正常人反应肯定不是骆书新这样的!

  他身上有种麻木感,就好像眼前的景象司空见惯。

  姜鉴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些念头,然后一提裤腿蹲下来,从骆书新手里抢过纸巾,欻欻抽了好几张按在伤口上。

  完事儿又把骆书新自己的手拽过来,让他自己按着。

  骆书新:“……”

  姜鉴:“你等我会儿,我去校医务室给你拿止血绷带和消炎药。”

  骆书新刚准备说不用,那人就已经蹿出去了。

  姜鉴跑着去的,一来一去还挺快,路上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些以前没怎么思考过的问题。

  譬如,骆书新后腰那块疤。

  姜鉴回来的时候跑得直喘,浑身上下热气腾腾的,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

  伤口已经把纸巾都浸成红色了,姜鉴小心翼翼把纸巾揭下来,用过氧化氢清洗伤口,碘伏消毒,再缠绷带,缠完绷带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问这伤口要不要出去缝针。

  骆书新:“……”

  姜鉴喃喃完抬头就对上骆书新的眼神。

  那眼神翻译一下大概就是: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要是平时姜鉴对上这个眼神就该炸毛了,可这会儿他心里却想:到底是我小题大做,还是你习以为常?

  两人视线相对。

  姜鉴的眼神没怎么遮掩,他反应过来之后率先移开目光,“破伤风还是得打的,校医务室就有,待会儿咱们过去一趟。”

  骆书新:“不用。”

  说完他把地上的血渍擦了擦,又抽了张草稿纸把带血的纸巾都包起来,然后才扔的垃圾桶。

  他自己去垃圾桶边扔的,看起来行走如常,但姜鉴不信他一点都不疼。

  一些揣测在姜鉴的脑海里萦绕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想问问骆书新。

  这种情绪毫无来由,他没有任何根据,只是凭借自己天生的敏.感和想象力的加工。

  可最后姜鉴什么都没问。

  骆书新从来不问他家的事,他好像也不应该越界窥探。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初衷是关心,某些过界的冒犯行为就能被谅解和原谅。

  午睡后的第一节课结束后,姜鉴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送骆书新去打了针破伤风,完事儿回来路上有样学样给骆书新买了包金丝猴奶糖。

  好巧不巧,当天下午有节体育课,而且没被任何老师抢占。

  学生们直到上课铃响还在教室坐着,过了两分钟还没老师进来,夏一鸣突然小小声问,“咱们这节课是不是成功存活下来了?”

  教室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撒了欢似的往操场跑。

  隔壁班老师讲课讲到一半吓了一跳。那动静,地板都在震,男生全都一步三个台阶的下楼往操场冲。

  姜鉴和骆书新落在最后,和女孩子们一起,夏一鸣挽着闺蜜,突然叫了骆书新一声,问他裤腿怎么了。

  伤口和止血绷带不是特别明显,但豁开的裤管走动起来碎步一飘一飘的。

  骆书新看了姜鉴一眼,姜鉴主动承认错误,“我干的。”

  夏一鸣闺蜜没反应过来,“你撕的?”

  夏一鸣:“?”

  夏一鸣:“你撕他裤子干嘛?”

  姜鉴:“……”

  夏一鸣和闺蜜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像有歧义,搁那儿一边道歉一边笑。

  操场上除了一班,还有八班的也在上体育课,大家跑了两圈热了个身,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女生爱运动的少,大部分都找个阴凉的地方猫着聊八卦看小说。男生这边两个班级自发组织了篮球赛。

  八班有好几个体育生,人高马大的,相比之下,一班这些天天题海沉浮的学霸们在打篮球这块儿就稍显弱势了。

  邵星那边算来算去,总觉得能用的人不够,想把姜鉴和骆书新也抓过去,别的不说,这俩个儿高,在篮球这块儿天然有优势。

  骆书新给邵星看了一眼腿,姜鉴则蹲在骆书新旁边拿片刚从树上揪下来的玉兰叶子扇风,一口回绝说不去,理由是热。

  邵星激他,“你是怕当着这么多妹子丢人吧?”!

  姜鉴:“可不么,我那体力值还有人不知道吗,我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邵星:?

  这回答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邵星强行把姜鉴拽起来,“来吧哥求你了,你看看咱们班这些白斩鸡,个个都是四眼,没你咱们可怎么活啊!”

  邵星为了拉姜鉴把其他人得罪了一溜够,好几个在旁边抗议,

  “说谁白斩鸡呢?”

  “别人不说,鉴哥比我白多了吧?”

  “小星子你是不是不想在一班混了?嘿我这暴脾气!我刀呢!”

  “……”

  好说歹说把姜鉴拉上去,然后又凑了几个,一班这边才勉强算凑够人。

  八班那边早就挑好人严阵以待了。

  本来女孩子大部分都在歇阴凉,这会儿班级打篮球赛,出于某些神奇的集体荣誉感,大部分都凑过来给自己班加油。

  骆书新本来没跟女孩子扎堆,和一班没上场的男生站在一起。

  可不知怎么的,没一会儿他们这块女孩子就越聚越多,甚至有八班的女孩子凑过来了。

  期间还有女孩子试图和骆书新搭讪,说她不太懂篮球规则,看不懂,问骆书新能不能给她讲讲。

  骆书新还没开口,旁边一个男生怼了一句,“看不懂你在这看什么?”

  女孩子脸“唰”就红了,有点下不来台。

  还是骆书新淡然地帮她递了个台阶,骆书新说他也看不懂,又没法律规定不能看热闹。

  骆书新话音刚落,就听到一班女孩子欢呼。

  本来以为一班和八班比体育不占优势,对面场上三个体育生要压着一班打。

  可真比起来似乎不是这样,姜鉴邵星两个是发小,打配合没的说。一班这上场的还有杜立安,杜立安个子不高还戴眼镜,但是个篮球爱好者,很擅长看对面的漏洞然后组织大家搞战术。

  真打起来居然有来有往的。

  上半场结束,姜鉴累得一身汗,校服t恤后背都湿透了,从场上下来的时候绕着一班聚集的地方扫了一眼,一眼就看见骆书新了。

  姜鉴径直往骆书新这边走,一来就问人要纸巾,他喘得不行,想坐下歇会儿又嫌地上脏,现在恨不得往骆书新身上挂。

  之前姜鉴真不是谦虚,他体力真的不行,上半场还凑合,下半场会很吃力。

  对面体育生天天练的就是体力,一班这边普遍喘成狗了,他们那边也就额头冒点汗。

  生活委员在刚刚组织了几个人过去买水了,这会儿给篮球场上的挨个分发。

  骆书新:“下半场还接着上?”

  姜鉴仰头灌了半瓶水,喉结上下滚动,喝完长出了一口气,“不上怎么办,你替我?”

  语气居然有点小怨念。

  骆书新还没回答,他又自己接话,“我胡说的,你这腿可别折腾。”

  骆书新:“……”

  骆书新:“那得怪谁?”

  姜鉴:“怪我,嘤。”

  他“嘤”的时候居然假模假样抽了下鼻子,多悲伤似的。

  有女生在旁边小声说“可爱”,姜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认识。

  姜鉴问骆书新:“你朋友?”

  女孩子主动答,“不是,我们是八班的。”

  女孩子的闺蜜跟着道,“虽然是八班的但是我们只给帅哥加油,加油!”

  第二个加油是对姜鉴说的。

  姜鉴看了看女孩子又看了看骆书新。

  放着八班聚集地不待,凑在这儿肯定不是为了给自己加油。

  招蜂引蝶啊某人。

  骆书新似乎从姜鉴眼中读出了情绪,不过没多大反应。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不知道是谁招蜂引蝶。

  加油两个字可不是对着骆书新说的。

  一节课也就四十五分钟,中场休息不了太长时间,所以很快大家就又上场了。

  原本上半场就没太大的比分差,下半场八班不知道怎么的,连着好几个失误,比分愣是被一班追平了。

  快结束的时候,骆书新摸了摸校服口袋,发现带的纸巾用光了。

  看姜鉴那满头的汗,他估摸着待会儿又会老大不客气地下场就朝他伸手,跟他是哆啦A梦一样。

  操场离校园超市不远,骆书新看了眼时间,决定先过去买包纸巾回来。

  这时候离下课已经没多长时间了,场上明显能感觉到八班的焦躁,不仅场上的人更拼了,场下加油的女生声音也更大了,而且喊得很整齐。

  说只给帅哥加油的女生也归属了班级荣誉感,替自己班级着急。

  八班有好几个体育生,比成绩比不过一班就算了,打篮球要再打不过一班,那可真不是一般的丢人。

  时间越来越迫近下课铃。

  就在临近下课前一分钟的时候,八班最高的那个体育生进了一个球,拿到了胜利——如果他没有带球撞人的话。

  当时邵星已经提前占位防守,可八班那个体育生直接撞上他,把邵星整个撞倒再上去投篮的。

  当时八班的都急得发燥,场上本就一片混乱,邵星摔倒之后,又被八班一个球员无意中踩了胳膊。

  踩胳膊那个自己也失去平衡摔倒了。

  球虽然进了,但是场上没有欢呼,大家各自关心自己班的同学,杜立安离邵星最近,第一个过去扶人。

  邵星膝盖有明显擦伤,不过这会儿疼得最厉害的是胳膊。

  姜鉴一把拽住撞人的那个,问他怎么打球的。

  “你问我怎么打球的?我还问你们怎么打球的呢?会打球吗你们?!只会学习的球场菜逼就不配往篮球框下站!”

  “我问你是怎么打球的?!你撞人了!!”

  “老子撞的就是他!!”

  姜鉴那暴脾气,当时就一拳头打体育生脸上了,打完不算,还打算接着上手,

  离得近的纷纷上去拉架,有一班老实孩子想阻止冲突,抱住姜鉴的腰往后拖,结果这个空档就有人给姜鉴脸上来了一拳。

  一班拦自己人,八班的倒是抱团得寸进尺,于是场面彻底失控,本来理智的也不理智了。

  顿时操场乱成一团,打架的,拉架的,嚷嚷着别打了的。

  二十分钟后,费老办公室里站了一排又一排。

  费老来回扫视了一下,突然看到还有女孩子。

  夏一鸣作为没有参加打篮球,但是参加打架了的女孩子在一群男生当中格外显眼。

  这妹子能混进姜鉴那个[地球和平保卫者]的群是有点根据的。

  费老头疼,点了最眼熟的那个,“姜鉴。”

  姜鉴:“……昂。”

  “……”费老无语片刻,“你还好意思昂?腿脚好了是吧,又能麻利的闯祸了是吧?上次写五千字检讨便宜你了是吧?!”

  夏一鸣:“报告!!”

  费智国:“说!”

  夏一鸣:“我觉得费老师你应该弄清楚前因后果再问罪!”

  费智国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什么前因,什么后果?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是八班先撞的你们的人,然后拒不道歉?——然后呢,拒不道歉就可以率先发起冲锋的号角,开始打群架了?!”

  夏一鸣:“……”

  费智国:“我就知道是你们班姜鉴先动的手!!——姜鉴你说,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姜鉴字正腔圆:“是!”

  费智国:“……”

  你还挺骄傲??!

  费智国看着这群学生,其中大部分居然都是一班的。

  他倒是没想到这群优等生这么有血性,平时小看他们了。

  “找家长,”费智国把手机摆出来,“家长电话号码记得吧?来,一个一个打电话,我来问问他们,他们的孩子在学校干这种事,他们想怎么处理?”

  电话打完费智国就把他们轰出去了,嫌他们在这碍眼。

  出了门,八班的和一班的也没站一起,一个班站左边,一个班站右边。

  姜鉴的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

  这是常事,姜知远会议多,手机经常开会议模式。

  姜鉴一脸无奈:“这不能怪我。”

  费智国气结:“滚出去!”

  姜鉴滚出去就在外面看到个熟人,骆书新。

  骆书新没参与打架,他回来的时候体育老师已经控制局面了。

  姜鉴:?

  姜鉴:“你怎么在这儿?”

  骆书新给人看了一眼手上的碘伏和棉签。

  姜鉴嘴角老大一片乌青,轻微开裂,最开始的时候,他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那时候不知道被哪个八班的阴的。

  姜鉴扫了扫一班的人,有淤青有伤的,基本都接受到了来自学神的关怀。

  姜鉴罚站,骆书新给人涂完药就连棉签带瓶子一起留给姜鉴了,说后面再有一班的出来,如果有伤,就让姜鉴给别人涂一下,说完他就先下楼了。

  夏一鸣跟旁边的人说小话,声音压得极低,

  “我就说新哥是为了我们家鉴鉴上来的,你们还不信。来来来,一杯奶茶,刚刚下注的都有谁,不许赖账!”

  姜鉴:“?”

  姜鉴:“你们这么无聊?”

  还下注?

  夏一鸣得意,“这叫商机,看在我赚钱有你助力的份儿上,奶茶分你一杯。”

  姜鉴:“两杯!学神也助力了,他不值得一杯吗?”

  夏一鸣:“……你个富二代跟我一个贫民女孩敲诈奶茶?”

  两人正说话呢,门突然被打开,费老气道,

  “再大点声,让对面楼也听见,让大家好好看看我们高二一班,传说中的尖子班,到底脸皮多厚!打完架还讲小话是吧,再讲一个我听听?!”

  一时屋外噤若寒蝉。

  费老“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

  好多一班的家长都是头一次接到老师的电话,自家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接到电话跟天塌了一样。

  一时费智国的办公室哭声不断,有的是家长哭孩子木着,有的是家长哭着哭着把孩子也带哭了。

  这事儿处罚还没出来,费智国就已经用自己的方法让很多一班的学生格外深刻地认识到了错误。

  面对老师他们还能嘴硬,说自己没错,可家长一哭他们一点辙都没有。

  陆陆续续的,办公室外的学生全被领走,就剩下姜鉴一个人站在外面。

  费智国期间进出好几趟,说完全没心软也是假的。

  费智国自己也有孩子,将心比心,如果自己儿子在学校闯祸,一起的学生都被接走了,就剩下自己儿子晾在那儿没人管——真是想都不能想,一想心就针扎似的疼。

  可每次刚想要心软放姜鉴一马让他回教室待着等处理结果,就会想到姜鉴以前的累累恶行。

  这孩子完全不长记性,他就嘴上乖巧,也会装可怜,实际上压根没觉得自己错了,也不往心里去!

  费智国愣是硬着心肠让姜鉴在他办公室门口站到倒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

  姜鉴心大,临走时还问费智国明天要不要接着站,费智国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费智国跟人掏心掏肺,

  “我知道你家情况特殊,你爸忙,你妈……你妈不会想看你这个样子的,你一个人在门口站一下午,你妈要是天上看到她不心疼吗?!你让你妈安心行不行?”

  姜鉴:“……”

  姜鉴突然想,费智国是不是就是这种说话戳人痛点的毛病才让他被学生讨厌到叫肥佬的?

  很多时候,人理智上能知道对方是好心,但这种拿刀子直入肺腑刀刀见血的好心,一般人很难用平常心消受。

  费智国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明天也不用来了,好好上课。”

  找家长只是一个过程,这次打群架真正的处分还没有下来,学校领导组还得讨论了才能下决断。

  姜鉴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空缺了大半。

  走读生最后一节自习课不做强行要求,很多人上完倒数第二节课就回家了。

  不过姜鉴的同桌倒是还在,一如既往的刷题狂魔。

  姜鉴走进教室,收拾书包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桌肚里多了几颗金丝猴。

  姜鉴就不收拾书包了,停下来吃糖,顺带等骆书新把手上那题写完。

  两人什么交流都没有,但却很有默契。

  骆书新写完那题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一起出门。

  直到走出教学楼,姜鉴才主动出声,

  “你是不是生气了?”

  骆书新没看他,也没接话。

  姜鉴原地停下来,骆书新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之后骆书新率先妥协,停下来转头看姜鉴。

  姜鉴:“生气了?”

  骆书新:“哪里看出来我生气了。”

  说不好,直觉。

  骆书新:“不是气你,你当时没错。”

  邵星是姜鉴发小,虽然之后手臂骨头检查没什么大问题,但骆书新听人转述当时的情况,完全能理解姜鉴为什么动手。

  姜鉴不知道怎么,突然有点开心,开心得莫名其妙,“那是气谁?”

  一边说一边往骆书新身边走,

  “气自己当时没在那儿,没能帮我忙?”

  骆书新暼他一眼。

  姜鉴理直气壮,坦然道,“我一直这么自恋的。”

  两人并肩往校外走,姜鉴好像突然就打开了开关,开始逼逼叨叨个没完。

  说当时那个挑衅的体育生有多可气,说阴自己那小子有多怂。

  两人出了校门,和往常一样去了咖啡自习室。

  实际上两人都觉得对方怪怪的。

  姜鉴觉得骆书新好像在生气。骆书新觉得姜鉴好像在掩饰什么,他话多到不正常,哪怕在咖啡自习室里也在频繁给骆书新发微信,讲些有的没的。

  两人各有心思,却摸不到对方的真实情绪。

  只能藏好自己的,再悄悄试探对方。

  姜鉴一个人逼逼叨,很快就刷满了整个聊天界面。

  骆书新依旧惜字如金,只偶尔看一眼手机,挑着回,但他刷题也刷的不太上心,速度明显比不上平时。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突然服务员小姐姐过来,把一个造型精致的小蛋糕放在了姜鉴面前。

  姜鉴:?

  服务员小姐姐神情微妙,“小姑娘送的。”

  服务员小姐姐还记得“就说你是一个好人”的事情,这时候再帮小姑娘送蛋糕,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同情。

  蛋糕摆在姜鉴面前,但有前车之鉴,姜鉴下意识觉得这蛋糕是给骆书新的。

  抬头去看骆书新,发现骆书新神情微妙的看着自己。

  姜鉴:???

  姜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招来的桃花。”

  服务员小姐姐对姜鉴道:“给你的。

  姜鉴:“啊?”

  服务员小姐姐沉痛点头,表示他没有听错。

  姜鉴:“……”

  姜鉴惊讶了一小下,但是很快平静,如法炮制,同系列不同口味小蛋糕再点一个,附赠一张好人卡。

  正准备给回礼买单,好巧不巧手机没电。

  骆书新:“我来吧。”

  骆书新买的单。

  姜鉴感慨,这可能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礼尚往来。

  上次骆书新的桃花就是姜鉴买的单——虽然主要原因是他不小心吃了人家妹子送给骆书新的冰淇淋。

  已经回过礼,眼前这小蛋糕四舍五入和自己买的一样,姜鉴拿起叉子尝了一口,发现这次送礼物的妹子明显比上次那个有眼光,这个小蛋糕居然还挺好吃。

  姜鉴轻轻敲骆书新那边的桌子,引起骆书新的注意。

  姜鉴小声道:“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骆书新:?

  这蛋糕不算特别甜,但是口感绵密,应该是骆书新会喜欢的款。

  但这话解释起来太长了,姜鉴觉得费劲,于是直接点了个同款。

  骆书新的目光姜鉴尝过一口的蛋糕上停留了片刻。

  蛋糕上来,姜鉴看着骆书新吃的,吃完就关心,“怎么样?”

  骆书新语调没什么起伏:“一般。”

  嘴上说着一般,姜鉴却莫名觉得骆书新是嫌弃这个蛋糕的。

  这很不骆书新。

  姜鉴:?

  他果然生气了。

  可在气什么呢?

  姜鉴一边想一边把骆书新尝过一口的那个拉过来,“不吃我吃。”

  正嘎嘎狂炫小蛋糕,突然觉得自己身边多出了一小片阴影,抬眼就看见一个女孩子站在自己身侧。

  姜鉴:“?”

  女孩子粉信封交给姜鉴。

  可姜鉴没接。

  他刚刚也没问服务员是哪个女孩子点的蛋糕,但姜鉴确信,自己桃花不至于旺到五分钟不到出现两个不同的表白的人。

  女孩子压低声音,“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是上次想劝那对小情侣小声一点,结果被凶了的女孩子。”

  姜鉴:……

  姜鉴确实不记得了,他那时候压根没看那女孩子长什么样子。

  女孩子:“上次你帮了我……”

  姜鉴打断:“我不是帮你,我当时也被打扰了。”

  女孩子:“我知道,但客观来说,你确实帮了我,我那次之后就一直在注意你……”

  女孩子明显做过准备,语句流畅地说了不少,不过考虑到这里是自习室,声音压得很低。

  “我本来觉得不用告白,每天晚上能在这里看到你也挺好的。可是你上周一周都没过来,我突然就发现自己和你的联系是那么微薄,心里一下就慌了。朋友也劝我,我觉得,初恋作为一份人生回忆,我至少应该大胆说出来……”

  女孩:“所以姜同学,你能给我个机会吗,哪怕只是看看这封信?”

  姜鉴:“不能。”

  姜鉴太过直白,以至于女孩子有点愣,像是没想到姜鉴那么决绝,信都不愿意看。

  女孩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姜鉴:“你知道我今天刚刚打完架吗?”

  女孩看了一眼姜鉴嘴角的乌青,“我知道。”

  姜鉴:“我这种人将来很有可能打女朋友家暴的。”

  骆书新看了姜鉴一眼。

  姜鉴察觉到了,突然有点心虚。

  可女孩对两人的互动无所知觉,兀自笃定,“你不会的。”

  女孩:“你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姜鉴本来想说“没有”,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有些单恋告白的人很奇怪,你直接拒绝说“不行”,他们好像听不懂,很多人会固执地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觉得自己仍有机会。

  但你要是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很多人就死心了。

  “没”字都吐出半个音节了,姜鉴愣是把词儿改成了“没错”。

  刚刚女孩拿着信封的手刚刚还执意不肯放下,这时候却一下就颓了下来。

  女孩:“我能知道是谁吗?——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告密,我就是,问问。”

  姜鉴心说,问了有什么用?

  比一比谁更优秀吗?

  可这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不能怂,万一要是怂了,让这女孩子向小鹌鹑学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可怎么办?

  姜鉴真心觉得,既然自己无意,帮人家一次断干净念头才是善举——这也是刚刚到现在,他语气一直不好的原因。

  姜鉴一寻思,指着对面的骆书新,

  “他,我男朋友。”

  骆书新突然被点,手上的转笔动作一顿。

  女孩子则彻底愣住了。

  姜鉴:“你没发现我只和他来咖啡自习室吗,我们是过来约会的。”

  女孩:“……”

  女孩反应慢了半拍,看看姜鉴又看看骆书新,既觉得好像是骗人的,又觉得似乎不无可能。

  以前姜鉴从不来什么自习室。

  而且两人看起来,似乎也担得上一句般配。

  姜鉴:“能帮我们保密吧?”

  女孩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现在社会已经开放很多了,我不歧视……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祝你们幸福!”

  女孩冲着两人鞠了个躬,转身同手同脚的走了。

  比起失恋,校草和学神是一对这事儿好像更具冲击力!

  姜鉴继续炫蛋糕。

  骆书新在桌子底下踢了姜鉴一脚。

  姜鉴:“?”

  这算被我传染的毛病吗?

  骆书新:“不打算解释点什么?”

  姜鉴叉了一块蛋糕给骆书新送过去,“亲爱的,来,啊——”

  骆书新:“……”

  骆书新伸手过来,姜鉴以为骆书新想抽他,特怂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结果骆书新只是把他面前的两盘子蛋糕拿回来一份。

  姜鉴:“你不是说一般吗?”

  骆书新:“一般难道不是还行的意思?”

  两人相对而坐吃蛋糕,咖啡自习室的窗户上方点缀着小彩灯,忽闪忽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