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谨, 你可当真是好算计。”
云慎皱了皱眉,显然还是不太能接受原本唾手可得的皇位如今就这么没了。
他趁着众人不防,抽/出了身边护卫的剑, 架在了云谨的脖颈之上。
捎带着,还顺手点了云谨的几个穴道,让她既不能动、也不能说出话来。
云慎没学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武功,但以前曾跟着太医院的一位太医辨清了各处穴道。
能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也算巧合。
“云慎!你做什么!”
“放开她!”
云谨却并不惊慌,略微侧目,以余光看了看身后的云慎。
她的这位皇兄……
方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说了几句话。
“别紧张, 本王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突然生出了几分好奇, 本王这皇妹…到底在你们的心目中有着个怎样的地位。”
云慎的语气吊儿郎当, 手中横着的剑却不肯松开。
星南自侧殿进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便立即沉了眸子, “云慎, 你放开她。”
云慎正欲说话时, 兀地听得殿外传来了一道清冷声音, “慎王想要些什么, 本宫均可来换。”
“只要你不伤害阿谨。”
云慎望着在距自己几米外站定的女子,语气兀地变得有些微妙, “秦盏洛……”
“其实本王一直觉得很是奇怪。你早便知道本王这皇妹其实是名女子吧?却仍然还似如今这般……”
他向云谨扫了眼,复又望向对方, “你可是真心喜欢我这皇妹?”
秦盏洛并不犹疑, 直白言出, “自然。”
星南就在这时望了她一眼, 眸间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是奇怪,按理说你们想得到的应该也都已达成了,就只余下我一人没有得偿所愿……”云慎稍稍将手中的剑刃压深了些,在云谨白皙的颈间留下红痕,“我不该惩罚下这罪魁祸首吗?”
秦盏洛望着那抹红,不由得狠狠地皱了皱眉,“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开阿谨?”
云慎只挑了下眉,“那全要看,你们都肯付出些什么。”
云秣戏锁紧了眉,放出了极为诱人的筹码,“云慎,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帝位吗?我让给你,你放开谨儿。”
星南正欲开口,却被云慎直接制止。
“郡主,你不必说话,本王清楚你能为皇妹做到何等地步。”
云慎向来拥有自知之明,虽说他与星南间是合作关系……
但一涉及到云谨的事,对方定然还是会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云慎更觉得感兴趣的,是来自于秦盏洛的答案。
“云秣戏可为皇妹放弃皇位,那公主殿下…你呢?”
秦盏洛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云谨,眼下被云慎问到,才稍抬起眸子冷冷地望向他。
“本宫自从入殿起便已言过了。无论你想要些什么,力所能及,本宫均可来换。”
“但你今日若是执意伤她,即便你最终坐上了云都帝王的位置,盏洛也必会倾尽全北楚的国力,同你势不两立。云都内外,此生此世,再无安宁。”
云慎煞有甚事地皱了皱眉,先“啧”了一声后,随手便将持着的那柄剑丢到了地上。
他漫不经心,又替云谨将穴道尽数解开。
“皇妹可都听到了?”
他的语气极为坦然,甚至于还含着几分轻松,“是你赢了。”
周围一干人等难免有些摸不清头脑,不清楚云慎的转变怎么这般突然,才不过几息过去,就已全无方才那般剑拔弩张的气氛。
只云谨抚了下脖颈上的伤口,目光复杂地望了云慎一眼。
云慎那时同她所说的那几句话便是:
“皇妹不若同本王来做一个赌吧。”
“赌一赌他们这些人,是否真心在意于你。”
“本王输了之后,必然自此收手,甘拜下风。”
“但本王要是赢了,这剑,必会刺入你的心脏。”
受着云墨笙的缘故。
云慎此生,最恨虚情假意之人。
每每遇到,总要冷眼瞧着这样的人悔恨万分。
要他们抱憾终身。
方才那场生死之赌,实则危险四伏。
倘若他们当中有一人藏虚,云谨都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云慎任由身边的侍卫将自己缚住,离开金銮殿前,最后又回首望了一眼。
他对云谨,倏忽存了些许的羡艳。
一切尘埃落定。
慎王谋逆失败,即刻前往先帝之前规划给他的封地,终生不可再踏入皇都半步。
这对他来说,无疑已是最好的结局。
轮到星南郡主这边,处理的手段却是温和了许多。
甚至于,她尚且还有机会能同云谨谈谈。
此番落败,却是输得彻底,星南望向云谨,轻声道,“终究是你赢了。”
云谨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星南……”
星南却偏开了头,下定了决心般,“星南自请远赴和亲,望王爷成全。”
云谨的语气,却变得坚定万分,“星南,你不必如此。”
“怎么,若兮此番,是同情我吗?”星南讽刺地笑了笑,垂下眸子。
“远赴和亲不会是你所愿,纵然你做了许多错事,但并非不可原谅……”云谨到底还是不忍,轻声叹息,“自此之后,你还是回到星南王的封地,莫要再回到皇都来了。”
“星南…知晓了。”星南抬起眼来,深深地望着云谨。
心中知晓,这可能会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
有些话明知道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她还是想要问问。
“若兮,可曾对星南有过哪怕半分心动?”
“我一直视你为嫡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星南复又垂下头,自嘲地笑了笑,仍旧回复那句,“星南…知晓了。”
她的语气那样沉重,叫人难以忽视其中存着的隐痛悲伤。
她知自己执念太重。
千谋万计地搅入这场皇位争夺之中……
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
***
星南在离开之前,提出想要单独同秦盏洛谈几句的要求。
秦盏洛回望了眼身后的云谨,答应了下来。
星南向自己的这位情敌望了两眼,随后便移开目光,不愿再去看她。
“我很羡慕你,或者说,我嫉妒你。”
“分明我才是更早心悦若兮的那个人,可最终却是你赢得了她的心。”
秦盏洛神情淡淡,并未作出回答。
她知对方其实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暂时听着,便好了。
星南就在这时又转过了头,同秦盏洛对视,似是平淡地开了口,“秦盏洛,你别负她。”
“你若负她被我知晓,我定然会用尽一切办法将若兮亲手夺回来,绝不善罢甘休。”
秦盏洛只浅淡地笑了笑,“不会有那一日的。”
阿谨是她愿意倾其所有追寻的一道光,她又怎会不加珍惜。
等到星南终于登上了那架马车,准备动身离去之后,云谨才走了过来。
她望向秦盏洛,眼中带了些许的关切。
秦盏洛回以云谨一个安抚的笑,又将两人刚才的对话,讲给对方听。
“其实我,大概能理解星南时至今日的那些所作所为。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害过阿谨,也从未针对过任何一个人,她只是想要你,仅此而已。”
“只能说,方法不太得当,缘分并未达到。”
仅此而已。
秦盏洛曾私下想过,如果将自己换到对方的角度,她会选择怎么做。
她虽不会像星南这般极端犯错,有很大的可能会默然地退出祝愿阿谨幸福,但却又不会真的心甘。
最终无解。
若真正爱过一个人,欲要放手,又谈何容易。
她只觉庆幸,庆幸曾与云谨度过的种种,庆幸自己是被对方坚定地选择了的那个人。
这般想着,秦盏洛突然上前两步,抱住了对方的腰身,缓慢地闭上了眼。
云谨的眼中,即刻便有一抹浅淡的笑意划过。
秦盏洛听着对方略微压低了声线,语气中带着的宠溺,像是要溢出来般,“盏洛,怎么还撒娇?”
她并不答,却觉耳根微微变得发烫起来。
真好啊,是她的、她的阿谨。
***
尘埃落定。
云谨只身前往皇陵,在母妃的墓前待了一段时间。
等她晚些才回来时,不知在哪里喝过了酒,已是薄醉。
秦盏洛着了一袭红衣,衬得肤白若雪,又平白地令人觉出几分魅惑。
她立在竹廊中,等到了心上人归来。
“阿谨,随我沐浴过后再休息,如何?”
云谨看着她,眼中含着柔和的笑意,“好啊。”
夜前的晚霞极美,映得天边红成一片,注定添了几分暧昧色彩。
浴池之中,水汽氲氤;所见模糊,视不真切。
秦盏洛赤着足,踏入水中,向已在那方沐浴的云谨走了过去。
离得近些时,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对方洁白的肌肤与隐露出的锁骨上。
她像被烫到了一般,悄然地移开了目光。
但心中,却隐隐地生出了几分期待。
云谨望着对方,只是弯了下眼,轻笑了一声。
她计算了下距离,轻而易举地就将人捞了过来。
于温热的水中,同秦盏洛交换了个有些绵长的吻。
直到有些缺氧,才各自停了下来。
秦盏洛险些站立不住,还是云谨轻柔地扶住了她,凑在她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盏洛以前说过,我们之间,还未行过夫妻之礼。”
“……那今夜,你愿意吗?”
答案自然毋庸置疑。
三千墨发,披散于肩。
云谨手中持着梳子,动作轻柔地替秦盏洛梳着。
浴室虽好,但云谨不愿如此随便,她担心盏洛会在此着凉。
于是横抱起她已穿好亵衣的心上人,缓步地,走去寝殿。
被云谨轻柔地放在榻上之后,秦盏洛的心,倏忽跳得快了起来。
云谨安抚了她一会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温声问道,“阿洛,紧张吗?”
秦盏洛只笑了笑,缚于她腰身的胳膊,稍紧了紧。
云谨自知得了应许,便轻轻地在她的眉间印下了一吻,“别怕。”
温润。
即便以这个词来形容,其实并不合适。
但云谨此时的动作,的确又温又润。
夜色稍浓。
天边的云,被风轻柔吹着,缓慢地浮动起来。
这风微凉,无端地予人以舒适的感觉。
它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带动着云,极缓地移动。
不紧,亦不慢,甚至于有些从容。
浮云暗动,将清浅的月光遮蔽,那风似乎有意解救,便吹得急了一些。
那云别无办法,只得任由风的吹拂,被动地随着它的节奏漫无目的地移。
许是风催得急了些,那云最终还是妥协,放弃了遮着的月。
月光倾洒,别样动人。
余韵过后,秦盏洛得以说出那句,“阿谨…我心悦你。”
云谨将手在榻边早已备好的帕上擦净,转而与对方十指相扣。
她贴近在秦盏洛的耳边,轻声呢喃道,“我亦,心悦于你。”
轻吟浅唱,一夜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