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与“恋人”』
言言歪着头看向沈渊, 声音软软的:“可是,我怎么不记得你呀。”
“因为你记性不好。”沈渊的语气同样很温柔,像是在哄孩子, “每隔一段时间,你就会失去所有记忆, 看,你的笔记本上有写。”
他站起身, 越过黎言言去拿桌子上的黑皮笔记本。
现在的姿势很像他把言言抱在怀里。
言言睁着眼睛,没有躲开,直到鼻尖碰到沈渊穿着的黑色薄毛衣,听见血肉下的心脏缓慢的跳动。
频率很奇怪, 言言想。
“来。”触感稍纵即逝,沈渊将笔记本递到言言面前,“打开看看?”
他的语气和动作非常熟练, 像是做过了千万次。
言言接过笔记本, 一页页地翻看。
沈渊退后一步,饶有趣味地看着黎言言——这个失去了所有记忆的, 新的外来者。
祂不清楚自己在这个“副本”呆多久了, 也记不清遇到多少个这样失去记忆的蠢货,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让这群任务者失去理智,选择所谓的隐藏身份线,然后被他一口一口,从皮到肉,全部吃掉。
大多数时候,祂不会留着这群一无是处的虫子, 但次数多了也会感到一些无聊。
祂想, 该给自己找一些新乐子了。
笔记本不厚, 言言很快就看完了,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了大致了解。
里面说他患有一种奇怪的失忆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失去所有记忆,正因如此,他没有选择出去找工作,而是居家办公,接一些外包或者自己写稿子赚钱。
说是居家办公,但是他天赋差,又没什么耐心,赚到的钱最多够自己吃喝,别的想都不要想,能保证自己活着就是万幸,所以,居住的房子乃至日常生活中所有开销,都是他的男朋友——沈渊出钱。
言言眉毛一拧,自己看下去。
沈渊是他大学时期交往的富二代男友,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放弃继承权,外出打工也要养活他这个拖油瓶男友,还怕他住之前的老破小房子不舒服,涨薪第一件事就是搬家,花掉工资的一大半租下这间三室一厅的房子。
言言:……
他大为震撼。
看完后,他啪的一声关上本子,看着沈渊温柔又充满感情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我看完了。”他结结巴巴地挤出这句话,试图从空空如也的脑袋里挤出一两句情话,最后清了清嗓子,说,“谢谢亲爱的。”
沈渊似乎有些沉默。
喊了一声后,言言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心想反正这是我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喊几句甜蜜称呼怎么了——他花了那么多钱,难不成一句亲爱的都捞不到?
想到这里,言言更加理直气壮,把本子往桌子上一丢,抓住沈渊的手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总是失忆很烦?”
沈渊,沈渊不知道说什么。
几乎所有的任务者在看完笔记本中内容的下一秒,都会拿出笔写几个字,对照本子上的笔迹;或者打开电脑查看以往自己留下的讯息,就算真的信了里面的内容,也不会如此快速地喊他——亲爱的?
“没有,言言。”沈渊很快入戏,打算陪这位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的任务者好好玩一玩,“再不吃饭,饭菜就凉了。”
言言嗯了一声,从电脑椅上站起来,准备和沈渊一起离开书房。
在关门的时候,他匆匆看了一眼书房的全貌,里面四面墙,摆了两面墙的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各种类型的都有。书桌上的电脑很新,言言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只知道屏幕很大,电脑椅也很特殊——用起来非常舒服。
总之,整个房间看起来价格不菲。
言言关上门,下定决心要对沈渊再好一点——这么好的饭票,可以说是千载难逢。
假如没有沈渊,他估计立刻要去睡大街。
“吃饭前先洗手,言言。”沈渊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言言左右看看,卫生间就在书房旁边,他乖乖进去洗手。
洗手池前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愣在原地一小会。
镜子里的整个人……也太颓废了吧。
言言走近几步,镜子里那个头发长到盖住眼睛,皮肤苍白得像鬼,身体也瘦巴巴的人同样靠近了几步。
他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沈渊居然对他……情根深种?
真的无法理解恋爱脑的脑回路。
言言在洗手台的下方抽屉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只简陋的小皮筋,将过长的头发收拢起来,扎了一个小啾啾。
同时,言言的整张脸终于出现在了镜子里。
看到整张脸之后,他呆了一会。
他长得很好看,可以说过分好看了。刚才认为的所有缺点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苍白的肤色和瘦弱的身体只是让他更像一朵衰败的花。
言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忽然理解为什么沈渊喜欢自己了。
同时,埋藏在心里最后一点怀疑也消失殆尽——即使没有记忆,他对这张脸也熟悉万分。
“言言?”沈渊在外面喊了一声。
“就来。”黎言言应了一声。
他打开水龙头,给自己洗了把脸,彻底将浑身散发的那股颓废气息洗去,再次抬头看向镜子,里面的人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变成一个活泼的言言了。
言言穿着凉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到客厅,看到桌子上的四菜一汤,非常捧场地哇了一声:“好香!亲爱的你好棒!”
沈渊端来两碗盛好的饭,听到他的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将饭放到黎言言面前:“快点吃吧,别凉了。”
言言嗯了一声,还对沈渊笑了笑,又甜又可爱,十足乖巧。
他总觉得装乖是一件很熟练的事。
沈渊也对他笑了笑,却丝毫没有被打动,只是在想本次新来的任务者估计是真傻。
不够聪明,轻信他人,只是这么一会,祂就觉得无聊了,但是对方太瘦,似乎口感也不太好。
还是先养几天。祂想。
吃饭吃到一半,门铃就响了。
言言决定自己要做些小事,不能事事让沈渊包圆,于是跳下椅子兴冲冲地跑到门口:“我来开门!”
话音刚落,门已经打开了,外面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年轻男子,开门后,沉沉的目光投进来,直直地看着言言。
长得和沈渊有点像,言言想。
两人气质不同,沈渊温柔些,像一块暖玉,陌生人更冷肃,浑身散发着不好接近的气场。
“你好,找谁?”
“你是谁?”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我找沈渊。”陌生男人先回答了问题。
他不认识言言,却也记得家人给他发来的照片,照片是偷拍的,只能模糊看见一个人影,颓废又丧气。
眼前的少年虽然看起来比较瘦弱,不能说多健康,但光看眼睛就知道,他很活泼。
而且他很好看。
即使看不出来,但陌生男人的确在开门的那一刹,被少年的容貌震惊到了。
他甚至有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假如弟弟的恋人是少年这幅容貌,父母的反对或许会少一些。
“……好。”言言迟钝了一下。
他总感觉面前的男人身上涌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难闻的清苦气息与淡淡的甜花香混合在一起,他似乎都能从味道里判断出对方的情绪。
烦躁,又混合了一点……欣赏?兴趣?
言言退后了一步,喊了一声:“亲爱的,有人找你。”
他决定当自己没闻过这些气味。
听到他的称呼,陌生男人眉心微皱:“你就是言言?”
什么言言,我没有姓吗,干嘛叫这么亲密?
这个念头在言言脑海里短暂地出现了一会,然后被强行抹去了。
“对,你是沈渊的家人吗?”言言问。
“沈秦?”
沈渊及时出现,将黎言言拉到自己身后,做出十足的保护姿态:“你来干什么?”
“只是来看看你。”沈秦打量着整个房子,眉心的皱痕更深,“你现在就住在这里?”
“我觉得很好。”
“又破又小。”沈秦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目光放到沈渊身后的言言身上。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前来的目的,还对着自己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头上的小啾啾活泼地晃了一下。
沈秦有些出神。
说实在话,言言的确是他会喜欢的那一类人。
他按耐下心里的悸动,对自己的弟弟发出最后警告:“父亲说,如果本周末再看不到你人,就会彻底将你在家族中除名。”
“哪又怎么样?”沈渊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会在乎吗?”
这番话他已经听了千百次,每次副本都会遇到相同的剧情,然后在下一周,世界推倒重来。
他本以为这次和上一次,上上一次,乃至于以往的每一次都没有不同,但言言紧张地拽了拽他的衣服。
“当然不一样啦,家人很重要的,听话回去好不好呀。”言言很紧张地小声说。
他自以为很隐秘,站在门口的沈秦听不到,却不知道两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如果我回家,他们就会要我们分手。”沈渊故意说。
他开始好奇言言会怎么回答。
言言眉毛拧成一团,看起来很纠结的样子,想了半天,声音更微弱了:“那也没关系的……”
“但是你不要忘记哦,我很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