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就是新的一年了,顾温笙为了迎接期末周天天泡在图书馆,顾辞安之前问了夏殊什么时候回去,夏殊家倒不远,离京临高铁也就两个小时,可他却说他寒假不走,过年了再回。

  顾辞安看了日历,今年过年晚,算下来还有一个多月。

  “那你假期要不要……来跟我住?”顾辞安这天有空来跟夏殊一起吃饭,“温笙考完试就回家了,我那儿没人。”

  “啊,我……”夏殊有点儿懵了。

  “来吧来吧,反正也要过年了,年前也没多久,就当……提前适应适应。”顾辞安替他决定了,吃完饭就要带他去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很多东西下学期可以提前搬到研究生宿舍。”夏殊就拿了几件衣服,和他的电脑话筒什么的。

  “别住宿舍了,就让你提前来适应同居呢,去好好收拾。”顾辞安推了推夏殊。

  “哥,我还是学生呢。”夏殊故意说了一句。

  “你啊!我年前可忙啊,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时间再见陪你。”顾辞安忍不住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

  “我估计白天也在图书馆,秦老师给我发了好几本书呢,在家是一点儿看不下去。”夏殊说。

  “好好学。”顾辞安憋笑拍了拍夏殊的肩膀,却被夏殊抓住手腕。

  “你说适应同居生活,怎么适应?”夏殊靠他很紧,温热的气息全都洒在他的耳廓上。

  “你不还是学生吗。”顾辞安学着他的口气说,“这可不是你该问的。”

  “哥!”夏殊抗议,顾辞安笑着没再接话。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刚确定关系害羞,还是他俩真的太忙了,虽然生活在一间房子里,他俩倒是……谁也没越雷池,早上几乎是同时出门,顾辞安一般还把夏殊送到校门口才去律所,生活作息是相当规律。

  不过这两天夏殊好像没什么胃口,有时候半碗饭都吃不完,这天晚上夏殊又没吃几口放下筷子,顾辞安忍不住开口了,“你是身体那儿不舒服吗?”

  “没有啊哥。”夏殊眨眼看着顾辞安,“我是这几天真没胃口。”

  “一个大小伙子总吃这么点儿怎么行。”顾辞安拿过他的碗又添了半碗饭,“你要哪儿不舒服我明天请假带你去医院看看。”

  “真没有,你快好好上班吧,我吃外卖都吃腻了,等着吃你做的饭呢。”夏殊说完倒是乖乖把顾辞安给他添的饭吃了。

  二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顾辞安也只当夏殊是天气冷没胃口才这样的。

  这天早上顾辞安正准备去开会,发现自己U盘往家了,急忙跟郑晨打个招呼就要回去拿,其实他U盘就在鞋柜上放着,一开门就看见了,可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看见卧室的门是虚掩的。

  怎么回事儿?早上走的时候明明开着呢,窗户关着也不可能是风吹的,顾辞安没换鞋直接走过去。

  大白天,不能是入室盗窃吧……

  顾辞安轻轻推开门,看见一个身影坐在书桌前。

  “夏殊?”顾辞安松了口气,但早上明明把夏殊送到学校了,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是忘带东西?

  但很快,顾辞安松了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

  夏殊听见有人叫他猛地回头,脸上的泪还来不及擦,整个人像失魂了一般,刚刚肯定没听见顾辞安开门的声音,这会儿才回过神儿,见是顾辞安,脸上瞬间惊慌起来。

  一把不锈钢的美工刀掉在了地上。

  顾辞安抬眼,这才看见桌子上垫了几张纸,已经被鲜血浸透,而不断向下滴的,是夏殊白皙的手腕上平整的切口,

  夏殊此时满脸煞白地站起来,慌忙拿着纸按住自己的手腕,嗓音沙哑,“……你怎么回来了?”

  顾辞安承认,那一刻自己耳边像是出现了爆炸声。他急忙回来取的U盘,里面也有同样的照片,是他们最近接手的案子。那个青年手腕上也有很多道伤疤,都不算深,可层层叠加,让他原本平滑的皮肤扭曲在一起。和夏殊不同的是,那个青年前不久刚跳楼自杀。

  而夏殊此刻的眼神是他没见过的那种,像是陷在沼泽里又碰上猎人的小鹿,慌乱地无处可躲,一点儿动静都会惊了他。

  他手腕上的切口不止一道,应该不是要自杀。

  是自残。

  顾辞安强迫自己把情绪压了下去,只是走到了夏殊身前,没出声。

  见顾辞安走进来,夏殊手腕上的纸已经被染红,他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

  顾辞安怎么突然回来吧……自己怎么没听见……怎么忘了锁门……怎么能被他发现……

  夏殊脑子里是真的乱,有点窒息,他张开了嘴,还是没说出话,外面天大亮着,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这么委屈?”沉默了一会儿,顾辞安开了口。

  可他这一问,夏殊愣住了,下一秒他的喉咙里面就酸疼的厉害,眼泪夺眶而出。

  他没想到顾辞安第一句话是说这个。

  委屈……

  “对不起顾哥……对不起……”夏殊另一只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又去找抽纸。

  “别怕。”顾辞安走到夏殊身前,把他拉进了怀里,这才狠狠皱了皱眉。夏殊的肩膀一直在抽搐着,一声一声呜咽进了顾辞安的耳朵,他在夏殊背上一下一下拍着。

  夏殊不想在顾辞安面前哭,他很想立刻停下来,但是他做不到,就行在暴风雪里走了很久的人猛然看见了一个烧着木炭的小屋那样挪不开腿。

  顾辞安还是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他确实不知道这会儿应该说什么,而且夏殊居然……会自残……

  在他眼里,或者是在所有人眼里,夏殊都是那么开朗,那么自信,他居然会自残……

  “对不起顾哥……我最近,压力有点儿大……”夏殊松开顾辞安,退了两步伸手擦干净眼泪,他眼睛里没了往日的光,向熄灭了的蜡烛,很是干枯。

  怎么偏偏是顾辞安发现了,怎么偏偏是他们刚开始的时候,上天可真是……

  夏殊甚至不敢再抬头,他最怕现在顾辞安现在会问出那些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你怎么了夏殊?

  你为什么要这样夏殊?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夏殊?

  你这样做对得起……

  夏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了,就像被困在一个寒夜里,只有寒冷,没有答案。

  顾辞安蹲下捡起地上的美工刀,将泛着寒光的刀刃缩回去,放在桌子上。

  “家里有酒精,等我拿过来。”顾辞安的声音同往常一样,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夏殊抬头,眼尾尽是红色的眼睛有些迷茫。

  顾辞安拿来了一个小医药箱,他拧开瓶盖,拿出棉签沾了两下,拉过夏殊的手,酒精沾到伤口上,明显的刺痛让夏殊的胳膊缩了一下。

  “我轻一点。”顾辞安轻轻朝着夏殊的手腕吹了吹气。

  伤口不算多深,大概有上个六七道,周围有些红肿,有些泛青,那把刀也没有生锈,应该没有感染的危险。

  可他手腕上不仅有这几道伤口,还有很多道疤,那个区域都变了颜色,拧在了一起,不难想象他做过多少次这种事情,顾辞安看见手不禁抖了抖。

  “好了。”顾辞安把酒精拧好放回原处,眼神没离开夏殊的手腕,之前他手腕上一直带着腕表,遮得严严实实。

  “想聊聊吗?”顾辞安看着他,语气像羽毛一般轻。

  “我……”夏殊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也不知道顾辞安在想什么,好像顾辞安和往常一样,没生气,没惊讶,没把他当一个异类。

  “这会儿不想聊也没关系,是不是早上起太早了,可以再去睡会儿,我等会儿叫你吃午饭。”

  “你不是……应该去上班……”夏殊抬头,眼泪再一次从他眼角滑落,他这会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了。

  “今天休假,你不是说想吃我做的饭,专门回来给你做饭的。”顾辞安尽量让语气放松。

  “你还会……给我做饭吗?”夏殊问出这句话其实根本提不起一点儿力气,手心里全是汗,身上……很疼,每个地方都很疼。

  “怎么不会,我就在外面,哪儿也不去。”顾辞安轻声说。

  “好。”夏殊眼泪再一次涌出,他上了床,看着顾辞安轻轻替他关了门。

  他哪儿也不去,就在外面,夏殊躺在床上,眼尾不经意又滑下来眼泪,浸湿了枕头。

  不怕夏殊,不怕,这里很安全,夏殊这样哄自己。不知道是眼睛哭肿了疼,或者是真的累了,还是昨晚失眠的缘故,夏殊真的睡着了。

  而客厅的顾辞安却是狠狠皱了皱眉,匆忙跟郑晨请了个假,接着拨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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