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轻轻【完结】>第86章 公众视野之下

  医院里,长廊上。

  杜金急匆匆跑过来,站到了季明珠身侧。

  “怎么样,明珠姐?”

  季明珠叹了口气,往里看了眼:“医生带去急救处理了。”

  “伤人的是谁?”

  季明珠冷冷道:“是私生。”

  周弑青和邹渚清以为跟着他们的是记者狗仔,其实不然。

  他们甩掉了跟在后头的白车,却不知道白车调转方向,抢先进到了小区。不知道这私生动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躲过物业严密的看管,直接进到大楼里面来。

  所有人包括周弑青在内,都以为哪怕有私生,也是冲着热度流量更大的邹渚清来的,下意识都想着往邹渚清那边增加防护,但没想到,那人的目标是周弑青。

  杜金冷声道:“人现在在哪儿?”

  季明珠道:“公安局押着。”

  杜金一把锤在了长廊的墙上:“他妈的!让他把牢底给我坐穿!”

  急救室的门开了,邹渚清走了出来。

  他将门关在身后,靠在了一旁的墙上,垂着首,看不清神色。

  见他出来,物业公司的负责人紧张地走上前,向他解释原委。遥遥的父母站在一旁,一遍又一遍地致谢道歉。

  邹渚清低声笑:“对不起?”

  他一把拽住了物业负责人的领子,把人抵到了墙上。

  “我他妈要对不起有什么用!为什么可疑人士也能放进大楼,为什么不做好排查工作!”

  邹渚清忽然的动作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物业负责人脸都吓白了,就这么让邹渚清拽着,不敢动作。

  遥遥妈妈离邹渚清最近,她下意识拉了拉邹渚清的手肘:“渚清,你冷静一点……”

  “冷静?”邹渚清松开手里的人,猛地转头看向遥遥妈妈,“我爱人为了救你家孩子,现在躺在里面疼的意识模糊!换你你能冷静吗?”

  “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为什么不管好,你们有设想过可能发生什么吗!”

  遥遥妈妈慌忙退后几步,眼圈泛了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季明珠快步上前,一把扯开邹渚清,冷声训斥道:“邹渚清,冷静点,这是医院!”

  邹渚清执拗地看着季明珠,红着眼没说话,上下滚动的喉结昭示着他剧烈起伏的情绪,他退后几步靠在墙上,手臂盖上了双眼。

  “对不起……我就是……”他的声音颤抖着。

  “医生说,他的急救处理不够及时,留疤是肯定的,要看后期恢复程度判断需不需要植皮手术……”

  “明珠姐,他是演员啊,那么大一块儿疤,那么大……”

  “是不是我没掉以轻心,好好跟着他就没事了?我为什么没跟着他?为什么我没有啊……”

  季明珠听着邹渚清一遍遍拷问自己,心都揪了起来,她小心翼翼把邹渚清揽到怀里,轻声道。

  “不是你的错渚清,不是你的错……”

  门口传来骚动,一旁的杜金敏锐地看过去。

  夏凯此时正从骚动源头出赶来,他喘着气停在众人面前。

  “怎么回事?”杜金严肃问道。

  “门口…..门口来了一大帮记者!”

  “保安没拦吗?!这是医院啊!这群人疯了吗?”

  “他们拦不住!都别在这儿呆了,进屋里吧!”夏凯说着就拉着杜金想往门内走。

  他话说的迟了点,几个扛着相机的人不顾身后保安和医护人员的痛斥,直直冲他们跑了过来。

  “请问周弑青的伤势如何?”

  “亲问是什么人袭击了周先生?”

  “周先生是否和人结有私怨?”

  “周弑青的伤是否影响他日后的演艺事业?”

  没人想得到,面对一帮吸血蛀虫,最先动作的人会是夏凯。

  他听见记者咄咄逼人的问话,往里走的脚步一顿,以杜金来不及拦的速度,他扭头冲上前,照着其中一个记者就是一拳。

  “夏凯!”杜金使劲把人拉开,示意安保人员快速将记者们押走。

  记者被驱逐,夏凯被杜金牢牢按住,邹渚清仍被季明珠揽在怀里,遥遥母亲正不住啜泣,物业负责人坐在椅子上余悸未平,目睹了闹剧的医生站在他们面前狠狠谴责他们带来的骚乱……

  支离破碎,满地狼藉。

  是邹渚清站出来,清理了混乱。

  他从季明珠怀里挣脱,向物业负责人道了歉 ,平静地商讨了赔偿和加强安保的措施。他向遥遥父母赔不是,让季明珠开车把两人送回去照顾孩子。他诚恳地和前来问责的医生再三沟通保证,才没让人把夏凯赶出去。

  强打精神站起来的人,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残局。

  所有人都以为,邹渚清已经恢复了镇定,振作了起来,连邹渚清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笑着推门走进病房,将买好的饭放在周弑青床头,将一下午的诸多闹剧当成笑话讲给床上的人听。

  周弑青却没笑,他眉眼温柔,眼底带着心疼,完好的手抚上邹渚清的脸侧。

  “我们小清辛苦了。”

  一瞬间,邹渚清只觉得再也站不住了。

  他趴在周弑青身边,握着面前人的手,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落在被褥上、臂弯间。

  周弑青弯下腰,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顶。

  “会过去的……会过去。”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处理,邹渚清通通没让周弑青费力累心。

  周弑青的伤势不可避免的上了热搜,与此同时还跟着夏凯医院打人,邹渚清情绪崩溃的词条。

  邹渚清没让季明珠压下热度,相反,他让季明珠炒的越热越好。

  夏凯发布了长达六分钟的视频,为动手打人道歉,并解释一切的原委。邹渚清则发布了一条长文,写下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写他和周弑青的相识、相爱、分别、重逢,周弑青之于他的重要性;他写到这次事故的发生,写自己对于粉丝和公众人物间关系的思考;他写这么久以来,他曾遭受过的媒体的冒犯、攻击、指责、诽谤,谈自己关于媒体和隐私边界的想法。

  邹渚清不想让这次的事件成为众多“爆炸性新闻”重的一个,激起巨大的水花最终又趋于死寂。

  他想让意外被认真对待,想让问题被讨论思考。

  公众人物不应该成为万众瞩目下不敢发声的哑巴。他们是人,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

  邹渚清要表达自己,要一个交流和互相理解的渠道,要一个自由表达的空间。

  只有真诚能换来真诚。

  邹渚清这步棋走地很对。

  夏凯的认真道歉获得了大众的理解,擅闯医院的记者们受到了舆论的谴责。邹渚清的文章激起了浪潮,粉丝、业内人士纷纷留言探讨。

  让邹渚清没想到的是,他的文章引起了一些同事的共鸣。

  第一个响应他的人,是歌后寇幻珊。

  寇幻珊Vina:熟悉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曾经历过严重的网络暴力。当时的我人生陷入灰暗,最喜欢的音乐成了魔鬼,每一首含着心血发布的曲子都只能遭来铺天盖地的谩骂。我没有选择发声,我一退再退,沉寂了整整三年。现在想来,我为了无端的非议放弃了才华横溢的时光,令我痛心。我不想再选择沉默,委屈、不甘、痛苦、煎熬……我想要表达自己,我想要真实的自己被看见。

  紧接着,老戏骨冯玉玲也发了微博。

  冯玉玲:我不介意被拍,这么多年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但我真的希望狗仔和记者放过我的孩子,这是作为一个母亲诚恳的请求。我只想让他们过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付景明的微博则掀起了第二波浪潮。

  JaminFu:我感激每一位喜爱我的粉丝,有他们我才能走得这么高这么远。但私生口中所谓的“爱”,我永远不可能接受。

  配图是这么多年他遇到过的每一个恶劣的私生。堵他的私人行程,给送他的礼物里塞进摄像头,给他寄带血的信,甚至更可怕的,有私生躲进了他酒店的衣柜里。

  名人效应发酵,小的雪团越滚越大。

  邹渚清真的让圈子里存在的问题走进了阳光下,光明正大而合理的被讨论。

  官方报纸甚至为此写了专栏,发问娱乐行业是否需要一套更健康的运行准则。

  邹渚清在一时间成为了一种符号,代表了“勇敢表达”。

  邹渚清本人却很低调地隐了身,自发布过文章后没再更新任何动态。他这样的姿态更引起了路人的好感,但邹渚清着实是没想那么多,他正忙着和律师商量怎么样让伤人的私生在牢里呆的越久越好。

  “真想坐到庭上亲手把那个人渣送进去。”邹渚清咬牙切齿道。

  电话那边,付景明不怎么在意道:“那你就代替周弑青出庭呗。”

  邹渚清提起来就憋屈:“我倒是想。我不是律师,又不是他法律范畴上的近亲属,授权委托书都签不了。”

  付景明忽然欠欠笑起来:“我懂你想干嘛了邹渚清。”

  邹渚清纳闷:“我想干嘛了我?”

  付景明对他仍然装蒜的行为表示不屑:“说这么多,你不就想当周弑青他近亲呗?”

  邹渚清莫名其妙:“我当他什么近亲?我又不是他爹不是他妈的,我……”

  付景明头疼道:“真他妈要被你整无语了。”

  邹渚清握着手机,眨了眨眼。

  “我……靠?”

  他不自觉提高了声音:“我没那意思!”

  “那可太好了!你最好一辈子别有那意思,我有好多适龄未婚朋友,圈内圈外,男女都有,你别占着茅坑,让给需要的人,这才对得起你现在官方点名‘正能量艺人’的身份。”

  “你这什么比喻?”

  “重点是比喻吗?”

  “我管你重点是什么!懒得跟你说,挂了!”邹渚清脑袋一热,就这么挂断了电话。

  他暗骂付景明有病。

  虽然周弑青老了,但他还年轻啊!他事业蒸蒸日上,干嘛这么早迈进婚姻的坟墓?再说周弑青什么想法他也不知道,就算是求婚,为什么要他来提?

  不对,怎么就要求婚了,就不该想这事儿!

  他把付景明和所有有关“结婚”的事甩到脑后,叫陈彤驱车,日常往医院赶。周弑青对自己男朋友搅起的风云一点不清楚。

  明明伤到的是手,却被邹渚清压着卧床住院,连网也不给上,美名其曰怕影响心情。算是给了他这么个特殊意义上的小长假。

  邹渚清推门进VIP病房的时候,周弑青正在调台。

  “看什么呢?”邹渚清探了个脑袋问道。

  “猫和老鼠。”

  邹渚清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别笑。”周弑青无奈道,“让一个预备导演天天看电影,结果就是我现在睁眼闭眼全是分镜。实在不想看了,干脆找动画片歇歇脑子。”

  “行行行,我不笑。”邹渚清忍回去笑意,把包扔到了床头柜上,发出“咚”一声响。

  “去哪儿了?包里背这么多东西。”周弑青问道。

  “去帮你打官司。”邹渚清回道。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付景明在电话里说的“近亲属”,忽然又对上了周弑青的视线,整个人都一跳。

  “怎么了?不顺利吗?”周弑青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邹渚清回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去找主治医生聊一下。”

  邹渚清也不知道自己跑个什么劲,直到人站在走廊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了度。

  怎么回事?他慌个什么劲?慌不就是心里有鬼么?他又没那意思,他心里没鬼!

  他“切”了声,抬脚往主治医师的诊室走去。

  “王医生?”他敲了敲门,王医生抬头示意他进门。

  “我来问一下弑青的情况。”

  王医生点了点头,指着面前的板凳让他坐下:“我正准备找家属聊一聊。”

  “初步判断,他的伤口恢复情况比较好,有希望能够尽可能减淡疤痕。”王医生从抽屉里抽出张表,推到邹渚清面前,“科室里也和周先生商量过了,准备施用特殊临床药物,缩短疗程。”

  “你仔细看一下药物作用说明,没有问题的话,需要关系人签一份知情书。”

  邹渚清反反复复把药效和副作用碾烂了问了一大遍,斟酌了半个多小时,才下了决心签。

  他拿着笔,往家属姓名那栏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哦,再在后面标注下和患者的关系啊。”王医生提醒道。

  邹渚清应了声,提笔往后补充了几个字。

  但当他拿起表,准备递给王医生时,才发现自己无意识把同患者关系,填成了大大的“丈夫”二字。

  邹渚清尴尬地抬头,冲王医生道:“不好意思啊医生,请问……您那儿还有多余的空白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