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手镯在黑暗下发出猩红色的光, 像是人的鲜血在镯子里流动。
皇后觉得光太刺眼,压着袖口遮挡住了,一面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自己的嘴里。
吃饱后, 她的力气更足了, 脑子也很清楚, 自己一个人压根跑不了,还是要借助贵妃的力量。
贵妃美貌有家世, 脑子也是最聪明的。
半夜三更,皇后敲开了贵妃的宫门,吓得整座宫殿的宫娥内侍都醒了,贵妃更是披衣而起, 床榻上的德妃睡眼惺忪。
皇后被迎了进来,贵妃慌了一瞬,“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来我宫里做什么?”
宫人说皇后到了的时候, 她险些被吓死。
皇后睨她一眼,说道:“你送我出宫,能办到吗?”
“你要出宫做什么?”贵妃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将皇后披头散发也是奇怪, “你要离宫不回来了?”
“能办到吗?送我去邵循府上。”皇后没有解释原因, 顾家的事情过去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她被困住了。
她想告诉邵循,或许邵循有办法救她。
贵妃眼皮子跳个不停,下意识用指腹拂过眼皮, “你想做什么,你去邵循府上做什么?”
“你别管, 送我过去,就行了。你能办到吗?”皇后感觉到了疲惫, 就像是跑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得到休息的那种疲惫,浑身使不上力气。
贵妃摇首:“我的人只能送信,出不去。”
“那你替我给邵循送个信?”皇后退而求其次,“和她说一声,就说长明被困住了,烦她相救。”
“长明是谁?”贵妃捂着心口,着实是乱得厉害,她压根听不懂皇后在说什么。
皇后不说真话,“我的朋友,劳邵循救命,你去传话就好了。”
贵妃点点头,“天亮就让人去传话,您回宫去休息?”
贵妃眼神有些躲闪,皇后朝内寝看了一眼,贵妃忙挡住她的视线,“殿下看什么呢,时辰不早,您该回去了。”
“我今晚想谁这里,可以吗?”皇后收回视线。
贵妃讪笑,有种被捉奸的慌张感,心口噗通噗通跳个不停,险些要跳出嗓子眼,她笑着摇首:“您别闹了,我这里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为何容不下?容得下德妃就容不下我?”皇后挑眉,“那张床,五人都躺过,你怕什么。五个人都可以躺下,三人就不成?”
“三个人、不行、真的不行。”贵妃也不顾及自己的仪态,拼命摇头,伸手将皇后往门外推,“殿下莫要扰我了,时辰不早,回宫去吧。您的龙床可比我的床大多了,何必与妾挤在一起。”
皇后被推推搡搡出门,猛地一跺脚,刚想说什么,想起还要贵妃给她传话,不能得罪。
算了算了,回宫睡觉去,等着邵循进宫。
在外走了一圈,皇后吃了一肚子气,气呼呼回椒房殿去了。
李瑶等人喜出望外,拉着皇后熄灯就寝,皇后越想越生气,裹着被衾辗转到后半夜睡下了。
一夜醒来,已是午时。
皇后赤脚走下地,就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迷糊糊下地走了一圈,见到女帝背影后,浑然一颤,手腕的上血玉镯动了起来,皇后试图甩下镯子。
可惜,无用。
食案上摆着许多种烤肉,香气诱人。
承桑意听到脚步声后主动开口:“朕让御膳房做了许多烤肉,鹿肉、羊肉、兔肉,不知你喜欢吃什么。”
“我想吃你。”皇后没好气道。
承桑意不恼,好脾气望着她:“你会吃人吗?”
自然是不会,小狐狸怎么会吃人了。皇后气得心口疼,自己揉了揉心口,“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锁着我,可耻。”
“朕是一国之君不假,皇后用那样的手段欺辱朕,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并不过分。”承桑意语气亲和,带着几分温柔。
皇后翻了白眼,“那你睡我两回,我们就扯平了,你将这镯子拿走。”
承桑意莫名一顿,面色羞红,放下筷子,“你可否注意你的言辞,朕不想听到、听到……”
她羞于启齿。
“我就说、我就说,说得你嫌烦,说得你自己主动放开我。”皇后故意逼迫承桑意。
承桑意微恼,站起身,两人对视,“你说再多也是无用,吃你的肉,朕还有事先回大殿。对了,你让贵妃给邵循传的话,朕让人去传了。长明是你的名字?”
“不是。”皇后脱口而出,“长明是我的朋友。”
该死的贵妃,尽给她拖后腿。
承桑意露出‘我不信’的神色,皇后极力辩解:“你想多了,真的不是我。”
“长明在何处,朕帮你去救。”承桑意冷笑道。
皇后立即闭嘴,恶狠狠瞪她一眼,“肉带走,我要绝食。”
“是吗?皇后那么爱吃,尽然会绝食,朕等着。”承桑意不为所动,皇后好吃的本性怎么会忍得住。
皇后握拳,快要气死人了,这人油盐不进,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懒得再费口舌,转身回床榻上躺着。
与其在宫里想办法,不如从血玉镯上动脑筋。
回到床上,皇后紧紧打量着玉镯,她越挣扎,手镯束缚得越紧,倒像是一阵法,你强它更强。
皇后思索良久,又发现玉镯内像是有血液流动,这是谁的血?
承桑意的血吗?
承桑意用帝王之血压制她身上的灵力,是不是脑子疯了。
皇后当即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要去质问,万一又不是呢,岂不是空问一场。
不能去,冲长计议,她只能祈祷邵循主动查到她被困的消息。
不过,那块木头就算查到了,又能怎么帮助她呢。
四妃是皇帝的人,压根不会真心帮她。
皇后这么一想,顿觉自己处境凄惨无比,哀叹一声,肚内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不能真绝食。皇后迅速爬了起来,走到外间,肉还在,她嗤笑一声,吩咐李瑶:“我想吃鸡丝面。”
李瑶颔首,“臣这就让人去吃。”
热腾腾的鸡丝面比起早就凉透的烤肉,皇后吃得很满足。
吃饱喝足后,皇后将宫门紧闭,不准任何人进出,女帝也不准进来,至于四妃,她不需要叛徒来看她。
皇后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
四妃在第二日的时候就来了,隔着叫门,皇后没有理会。
承桑意在晚上过来的,宫门不敢不开门,皇后站在门口喊话,“谁开了门就滚出去,也不必在椒房殿当值。”
宫人吓得不敢再开。
承桑意为难,站了片刻就走了。
深夜寒凉,月圆如盘。
耗了三五日,皇后睡了三五日,一睁眼就见到承桑意站在面前,她揉揉眼睛,道一句:“赶紧走,我就梦里轻松些。”
承桑意依榻沿而坐,望着她:“还没想明白?”
“我一小妖想什么明白,承桑意,你这副身子会老的,你最多困住我三四十年,等你死后,我自然会离开。你困不住我一辈子。”皇后哼哧一声,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你瘦了。”承桑意意味悠长的说了一句,言罢,伸手摸摸皇后消瘦的脸颊。
皇后不耐地拍开她的手,“你不怕我吗?”
“朕是天子,何惧小妖。”承桑意自信地笑了,肩背挺直,目露威仪。
殊不知皇后对她这副姿态早就看腻了,曾经的惊艳在算计中,什么都没有留下。
皇后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下意识拨动手腕上的手镯,“手镯里你的血吗?”
“你很聪明,是朕的血。”承桑意颔首,没有否认。
皇后的手抖了抖,疯子。
以血入阵,破阵那一日,势必元气大伤,值得吗?
皇后裹着被子的手藏入被子里,懒洋洋开口:“你疯了,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突然变疯。”
承桑意面平静,如往常无异,甚至更冷了些,没出现激动的情绪,在她的意识里,她只是在做一件寻常的事情。
“你非常人,朕做非常事,并不过分。朕与你拜过天地,接受过朝臣的恭贺,是名正言顺的帝后,哪里有错?”
“你说的是没错,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好了,我知道错了,你走罢。”皇后陡然疲惫了,“我的错,我不该听顾夫人的话,强求宠幸……”
承桑意俯身,靠近过来,吻上皇后的唇。
熟悉而凛冽的气息,让皇后瞬间安静下来。
下一息,承桑意被推开,皇后气鼓鼓看着她,伸出手腕,“解开。”
承桑意望着她,心口未定,白净的面上浮现一层粉意,她很快又低头避开皇后的探视。
“朕再来看你。”
皇后还没说话,承桑意转身走了。
“承桑意,你给我解开。”
李瑶闻言匆匆进来,“殿下,陛下走了,翻墙进来,眼下又爬梯走了。”
皇后闻言,下地就追了出去,跑到殿门口,恰好可见墙头上最后一点影子。
皇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堂堂一朝女帝,翻墙进来,又翻墙出去。
“她怎么那么蠢,翻墙进来,开门出去啊。”
李瑶没敢笑,低头解释:“没人敢开宫门,一人之力不足以打开宫门。”
皇后露出‘我懂了’的神色,点点头,吩咐李瑶:“将那个梯子挪走,墙头上放些短刃。”
李瑶脸色大变,“殿下,这可是弑君。”
“弑什么君,我只是防些小人罢了。你见过哪朝皇帝爬墙头的,爬的还是椒房殿的宫门。”皇后少不得嘲讽两句,“快去办。”
“殿下,没那么多短刃,且这等利器,宫中不准留下的。”李瑶犯难了,依旧好脾气劝说皇后:“您看个高兴就好,何必非要伤了陛下。”
皇后睨了李瑶一眼,“我忘了,你也是承桑意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