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石忞还是答应了, 文昱一走,她就叫了路关初进来吩咐道:“明日一早启程前往渡河,轻车简从即可, 下去准备吧, 另外让左旋着便服在左玄门候着”。

  “是,陛下”路关初随侍石忞日久,自然明白轻车简从的意思, 领了旨意就立马下去准备了。

  路关初走了好一会后,晚一步被召见的乙春才穿着便服从凤德宫赶过来, 而此时的石忞也早已经在偏殿换好出宫的便服。

  出宫便服是专门为微服出宫做的, 用料和针线等都是参照一般富贵人家, 比不得代表皇帝身份的日常便服, 无论用料、针线和花纹, 都是上上之品。

  派人去凤德宫传乙春的时候, 一想到步千雪和清影也在凤德宫,石忞就有点想带着步千雪一起外出, 清影是肯定不能带的,步千雪又是土生土长的繁都人, 倘若被认出来, 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还是没有带。

  本应在渡河的皇后候选突然出现在繁都,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仅会让步千雪处于风口浪尖, 也会把她自己牵扯进去,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幸好之前步千雪从出宫回家,再从家中回来都没有被人认出来, 每次想到这事她都后怕不已,以至于接下来两天繁都内最新消息她都很关注,直到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苗头才松了口气。

  现在无论如何她是不敢轻易让步千雪出宫了,就连她皇奶奶和母后也都是让步千雪躲着的,美其名曰以后再光明正大的见,现在见了以后再见少不了得尴尬几分。

  实际上石忞还是有点自己的私心,凡事留一线,没有铁板钉钉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她也想再给步千雪和自己一个机会。

  左旋接到口谕的时候正好在内禁军司给内禁军最后一批阵亡将士的家属发放抚恤金,一同参与发放的还有户部和都察院,虽然都是些小官,但也代表了他们对应的府衙和职能。

  只要参与银钱发放的人,无论官员还是胥吏都必须在对应的册子上签字、画押,若之后真查出猫腻,册子上签字、画押的人一个都别想置身事外,所以大家眼睛都睁的大大,银钱至少点两遍确认无误后才会发给家属。

  这是石忞在原有的制度机制基础上增加的一些细节,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官员胥吏贪污舞弊,一个吧两个贪官污吏可能是无法避免的,总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贪!所以既是预防也是事后查证的凭证。

  陛下口谕,左旋不敢耽搁,立即将手上工作交接给了副统领,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那个宫侍,虽然宫侍与左旋说了什么他们听不见,但看左旋的表情,显然是有事,再想到陛下如今就在宫里,自然不敢多说,还一个劲的表示他们会按要求把事办好。

  其他府衙的人她不清楚,但副统领办事还是可以的,叮嘱两句便回了自己的办事处,按要求换了便服就直奔左玄门而去。

  内禁军司位于中景,是内禁军府衙,大统领、副统领和教务长在这里都有一间独立的办事处,类似于办公室,但又不仅仅是办公室,还是他们的临时寝室,值夜或者其他紧急时候,不能离开宫中就会在这里小憩,所以都会在这里备有衣服。

  其余品级比较低一点的将领则会2-4人一间,按性别分住,没品级的就只能睡大通铺,女性一间,男性一间,分开,都是零时性宿舍,专门针对值夜或其他不能回家休息情况才用的,所以睡不睡也得看个人意愿。

  除了这些之外,内禁军司还有个小型武器库,放的都是不值守内禁军的武器,还有一间办事处,专门负责收发文、上传下达和后勤,另外还有一间学习室,是教务长上课的专用地盘。

  石忞增设教务长就是为了让他们去给将士洗脑,让忠君爱国、为她尽忠的思想入脑入心,学习室也就成了每个军营的标配。

  左旋一路上走的特别快,就怕自己去晚了,幸好她赶到左玄门的时候陛下还没到,受了值守将士的礼后,也拿出大统领的架势勉励了几句,远远看到有马车过来才结束了短暂的发言。

  像往日微服出宫一样,石忞坐着微服私访的专用马车不紧不慢的到了永思门,早就得到指示的车夫一看到左旋就立马停了马车,已经对这马车很熟悉的左旋不等马夫说什么就先一步上了马车。

  这马车和六局的公用马车差不多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马和赶马车的人,马更好更精神,赶车的都是内禁军乔装改扮,和那些宫侍自是不一样的,而且最不同的是马车里面,一个天一个地。

  左旋一进马车就看到石忞正坐着闭目养神,没敢出声打扰,默默朝石忞行了一礼就坐在了乙春的对面。对于这次带的宫侍竟然不是路关初,让她有一点点意外,不过想到之前乙春和他们一起赶回来也就了然了。

  左玄门是宫中宫侍外出的专属门,挨着宫中六局,也是采购物资的专用门之一,常年关闭,内外皆有内禁军把守,要出去必须出示出宫凭证或者令牌,守将确认无误后才会开门放行,从外面送东西进来,必须前一天报备,在门外完成交易。

  能坐得起宫中六局公用马车的人基本上都是高级内官,他们早已见怪不怪,虽然有点好奇左统领为什么上这个马车?但他们也不敢乱八卦,毕竟左统领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说不定只是关系尚可,搭车出宫而已。

  要是三年前,大统领在这辆马车,他们是万万不会再要求出示凭证之类的,但有实例摆在前面,他们可不敢不按规矩办事。

  禁宫森严,出入宫门更是关系宫中安危的大事,从华高祖开始就格外重视,历经几代后已经形成完整的出入流程体系,让完全了解内禁军制度和宫中安保的石忞都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

  可有些人就是天生胆大,三年前她又一次微服出宫,也是走的这左玄门,就因为路关初不小心露了脸,正好被当时值守的守将看到,守将便没有查看凭证就直接放了行,第二天就被她免了职,好不容易才混成一个小武官,打击可想而知。

  被免职又做回一个小兵的守将怎么都想不明白,后来还是别人提点他才知道昨天本以为是表现机会的机会被他搞砸了。

  陛下爱出宫微服私访算是宫中不少人都知道的秘密,左玄门便从不太戒备森严的宫门之一变成了戒备森严战战兢兢的宫门之一,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过这道门。

  陛下去了渡河后,他们终于又过回了以前的轻松状态,可才一个多月陛下就回来了,从陛下回宫后,他们就又开始精神紧绷。

  出宫必须要有凭证或令牌,这是必要条件,该走的程序更是一个都不能少,就在守门将领准备上前要求车内人出示凭证时,车内一只拿着出宫令牌的手伸了出来。

  上前几步,仔细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守门将领这才示意守门的内禁军打开宫门。

  出宫令牌可不是烂大街的出宫凭证,只有极少之人才有,手持出宫令牌者可以不受检查直接出宫,而且不限次数。出宫凭证则是一次性凭证,上面写的有具体时间,倘若没有在具体时间前回来就会被体罚加发钱,大部分宫侍用的都是这个,敢不按时回来的更是极少数。

  除了只可在具体时间使用一次之外,还得接受检查,坐车车内车外全部检查,包裹要检查,就连人也要简单检查,来回都得检查,一是怕偷拿宫中东西,二是怕携带有害东西入宫危机陛下等。

  内禁军打开左玄门后,马车再次启程,慢悠悠的出了宫,随着马车通过,宫门又再次关闭起来。

  除了出入宫门有具体流程外,内禁军值守交接也有很明确的规矩和要求,除了每日不一样的口令之外,交接的具体过程和要求除了接受过具体培训的将领知道外,其他内禁军根本不知道,想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轻轻松松乔装改扮蒙混过关那是不可能的!

  古人很笨?绝对是个伪命题!越是在这里生活的久,她越能体会到古人的智慧远比她想象和认为的高的多。

  渡河皇家园林山庄西宁宫平秀殿内,半月满头是汗大气不敢喘的死死抵着门,还不敢让外面的人听见声音,更怕外面的人胆子太肥硬闯进来!

  假扮步千雪的内官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的坐在桌前吃零食,像看戏一样的看着入戏很深的半月。

  半月一回头就看到那家伙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为少主打掩护是陛下安排给她们两个人的任务,怎么倒成了她一个人的事了!不公平!

  她也好想吃零食啊!怎么办?都怪少主,之前干嘛和这个唐禄关系弄得那么好,害得她在这里度日如年,恨不得少主能马上回来!

  皇后候选现在就五个人,唐禄和其他人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总是有些不对盘,也就步千雪对她胃口一点,可莫名其妙的就被陛下禁足了,害得她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陛下最近又不在,真的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便时不时来平秀殿探望一下步千雪,门口有宫侍守着她也进不去,只能在门口说两句,可每次和她说话的都是半月,一问起步千雪,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上厕所,一次两次她信,可若每次都这样那就是有问题了。

  今天她耍了点手段把守门的宫侍弄走,就开始威胁半月若是再不让步千雪说话,她就冲进去,这才吓得半月如临大敌,借口都被用烂了,今天她随口扯了个感染风寒。

  生怕步千雪因为被禁足而想不开的唐禄,眼看无论她怎么威胁半月都没开门打算后,她准备让自己的随从撞门了,可就在要撞门的时候,里面响起了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一声高过一声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吓得唐禄楞了神,半月也一脸蒙圈,要不是看的真切,她都以为这家伙真的感染了风寒。

  “唐少主,我们家少主感染了风寒实在是不想见人,还请你体谅一二”半月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哽咽,加上里面的咳嗽声,唐禄信以为真。

  毕竟是陛下下的禁足令,又一直有宫侍守门,确定了里面有两个人,唐禄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人是步千雪,而且她也只是担心步千雪想不开,如今人好好的,只是感染了风寒,她也放了些心。

  “你别着急,我马上去帮你们请太医来”唐禄说着转身就要走。

  “不用,今早上太医已经来看过,说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半月生怕她真的去叫,连忙阻止,她发现自己说谎越来越不用打草稿了。

  还在假咳嗽的内官都忍不住给了半月一个赞赏的颜色,她们这次任务要是搞砸了,估计她自己都得倒霉,幸好这个看着挺笨的半月还有点机灵劲。

  “这样啊,那千雪啊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好了再来看你”知道步千雪还活的好好的,唐禄也放心如意的回了自己的春和殿。

  渡河城内都已经被她逛遍了,真的是一点也不好玩,陛下在这里好歹还有点人气,这会子真是有点凄惨,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只希望别让她们等太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