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霖点开上了热搜的那条视频。
视频的开始就是他把蒋余涛按在卫生间的洗手池里，蒋余涛拼命挣扎，而他面无表情，动作强硬地按着蒋余涛的后脖颈，像是要把人淹死在洗手池里。
他当时有这么凶吗？
商霖拉了下视频的进度条，看到蒋余涛浑身湿漉漉地瘫坐在卫生间的地上，声泪俱下地哭诉着自己可怜的遭遇，说他这个亲哥哥在父母死后，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还想要杀了他。
这段是他妈后来补拍的吧！
商霖倍速看完这个长达五分钟的无聊视频。
他往下翻了翻视频的评论，像是买了水军一样，大家的评论意思都差不多，委婉点的就是辱骂他这个假少爷没有人性，没脸没皮，直接点的就是国粹输出。
商霖毫无任何情绪波动地关掉评论区。
对于商登明为什么会突然让他回商家这件事，商霖大概有了个了解，估计是商老爷子看到了这条视频，觉得他这个假少爷又在外面给商家丢人了。
商霖随手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
亮绿色的跑车在轰鸣声中疾驰而去。
商登明让商霖去的并非商家老宅，而是商登明和徐文鸢居住的天水湾别墅区，也是津北的有名的富人圈，商家老宅那边住的基本都是商儒阳那一辈的人。
商霖把车停在别墅门口。
“少爷，您回来了。”在花园中修剪花枝的邓阿姨看见商霖，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商先生和夫人正在书房等您，说您到了，直接去书房找他们。”
商霖脚步停顿了下，有点没想到现在商家竟然还会有人给他这个假少爷好脸色，毕竟假少爷以前是真的混账，估计对家里的阿姨也没有过好脸色。
“谢谢。”商霖对邓阿姨的提醒道了谢。
邓阿姨愣怔片刻：“……不客气。”
商霖跨过气派的入户门，进入别墅内部。
一眼望见的就是极尽奢华，装修华丽的大厅。
商霖的目光在光线明亮的客厅转了一圈，神情看似随意，实际是在找书房的位置。
他忘记问刚才的阿姨，书房在哪里了。
“还在那里站着干什么！”一道带着怒气的威严声音从楼上传来，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客厅里还在专心找书房的人吓了一跳，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商霖下意识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对他横眉冷眼的商老爷子。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商老爷子还十分不悦地重重哼了声，甩给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仿佛再看他两眼商家就要股票大跌似的，转身离开。
商霖担心人走了，等会儿他还是找不到书房，这老爷子到时候迟迟等不到他，还不得发更大的脾气。
商霖一步三个台阶，飞快地跑上楼。
在商儒阳进书房的前一秒，商霖跟了上去。
书房里的徐文鸢看到商霖走进来，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小霖，怎么几天不见瘦了这么多，还进了一趟医院，身体有没有哪里受伤啊，要不要让家庭医生给你看看。那么危险的事情，下次不要再做了。”
“我看他好着呢！”商儒阳说，“你就是平常太宠着他，才把他宠得这么胡作非为。你看看怀章那个孩子，再看看他，亏得我们养了他十九年，他哪里有我们商家人的半分模样。”
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到底是身上没有流着我们商家的血。”
“爸。”商登明看着又想要掉眼泪的徐文鸢，无奈地喊了声商儒阳，“文鸢她心里也不好受。小霖毕竟是她养大的，哪能说不关心就不关心。”
“我还说不得了，你看看你俩教出来的好儿子，都在外面给商家丢人丢成什么样了！”商儒阳说。
“丢成什么样了？”商霖接话。
“你还有脸提！”商儒阳直接扔给商霖一个手机，“自己看，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你。”
商霖接住手机，心想这老爷子也忒爱扔东西了。
手机屏幕是亮的，播放的视频正好暂停在他对蒋余涛动手的地方。
“是我，这不是拍得挺清楚嘛，您没认出来？”商霖懒得再看一遍视频，直接看向商儒阳。
商儒阳被他嚣张的态度气到：“我看你是半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商家怎么就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商霖颇为无语。
把他喊回来，也不问什么情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翻来覆去就是那一个意思，他给商家丢人了。
“我应该反省什么？”商霖冷笑了一声，心想，崩人设就崩人设吧，反正看这个情况，也没人在意他这个假少爷是不是有了变化，正好省得他演戏。
“我是该反省自己出手太轻了，还是反省自己没有给他一百万让他还了高利贷，息事宁人？”商霖说。
“简直是不知悔改！我那天就不应该让你留在商家，就该由你在外面自生自灭。”商儒阳哪里被一个小辈这么呛过，握在手中的拐杖扬起来就要朝商霖挥过去。
商霖后退一步，轻松躲开。
“小霖，赶紧跟你爷爷认个错。”徐文鸢一看商儒阳的拐杖又要扬起来，慌忙跑过去挡在商霖身前，把人护住，“爸，小霖他年纪还小，不懂事，您别跟他动气。”
商霖看着徐文鸢站在他面前的背影，针锋相对的气势消散了几分。但想让他对自己没有做错的事情道歉，不可能。
“你看他像是知道错的样子吗。”商儒阳对徐文鸢的妇人之仁十分不满，但还是放下了拐杖，“既然他不知道错，那就让他待在家里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再让他出去，省得在外面给我们商家丢人。”
不就是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嘛，说得那么好听。
商霖冷下脸，转身就走。
他拉开书房的门，脚步骤然停住——书房门口站了六个身穿黑色西装，眼神凶狠，虎背熊腰的保镖，宛如混迹在黑色地带的非法组织。
只看体型，这些保镖能一拳把商霖的小身板打飞。
商霖：“……”
商霖默默合上门，回到房间。
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吃眼前亏的商霖被保镖推搡着关进卧室。
商霖被推得一个踉跄，感觉推自己的那都不是一双手，而是一辆大型推土机在背后推着自己走。
他刚扶着墙站稳，背后猛地传来卧室门关上的声音。
“砰——”的一声，带起的风扑到他背上。
一股凉意从衣领钻进衣服里。
商霖拢了下身上的外套，目标明确，直奔阳台。
他记得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游泳池。
商霖快步走到阳台，果然在院子里看到波光粼粼的泳池。
他估算了一下楼的高度和游泳池的深度。
可以跳。
但是有两个保镖在下面跟保安一样巡逻。
商霖从阳台回来，开始在房间里转悠，观察环境，在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一个人体雕像时，他心里慢慢有了主意，不过这个方法需要邓阿姨的配合，还要等到晚上才方便。
有了离开的方法，商霖心里放松下来。
他扑到柔软的大床上，拿出手机。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商霖还是点进了手机上唯一的一款游戏。一进入游戏，他习惯性地先点了两下空荡荡的客厅，看看小人在做什么。
【任务对象正在公司上班】
这个时间点，确实应该还在上班。
本来他也应该在学校上课。
商霖看着和小人的聊天界面，纠结了半天要不要发消息过去，最终还是想找人说说话的欲望占了上风：“在忙吗？”
陆琢：“没有。”
“我被关在家里了。”商霖气鼓鼓地打字，手指很用力地戳着手机键盘，“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吗，其实就是养了我十九年的父母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现在是他们的义子。”
“昨天我亲弟弟找到我要钱，我没给，事情闹得有点大。我养父母那边的长辈，就是我爷爷，把我叫回了家，也不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认为我丢了他们家的脸，让我待在家里反省错误，还派了六个保镖看住我，那保镖长得一个比一个凶狠恶煞，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关了多么危险的一个犯罪分子。”
“老头儿还想用拐杖抽我，得亏我躲得快。”
商霖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心里瞬间畅快了许多。
陆琢神色平静地看完商霖发来的消息，目光转向电脑上刚刚打开的一个视频。
视频上的弹幕密密麻麻，“假少爷”，“商霖”，“商家”，“人渣”，“垃圾”……几个关键字几乎铺满了整个屏幕。
陆琢关掉弹幕。
视频完整的画面显露出来。
那个在他的认识中一无是处，整天沉迷于喝酒玩乐的假少爷，对蒋余涛出手的动作极其干脆利落，一看就知道受过专业的擒拿训练。这样的一套动作，在商霖当初抓小偷的时候也用过。
陆琢把视频的进度条拖回到最开始，重新看了遍商霖出手的动作。少顷，他的视线关注点往上移动了些许，落在商霖的脖颈。
白皙的颈间，被掐之后留下的指痕分外明显。
看来这个视频的开头，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陆琢拖着进度条看完整个视频。
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来。”陆琢关掉当前的电脑界面。
“陆总。”挂着两个黑眼圈的周书言抱着一份厚厚的文件走进办公室，把文件放到陆琢的面前，“您要的关于商霖的资料，从小到大的都在这里了。”
陆琢看了眼缺乏睡眠，一脸困意的周书言：“让你尽快，没有让你熬夜。辛苦了，今天早点下班回去休息，明天放你一天假。”
“也没怎么熬夜，之前您让我收集过一份商霖的资料，这次只是做了个更详细的补充。”周书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他看向已经翻开文件的陆琢，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商霖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陆琢垂眸看着文件上的信息。
“那要找人盯着他吗？”周书言神色变得严肃。
“暂时不用。”陆琢说。
“好。”周书言离开的脚步挪了挪，看着陆琢，欲言又止。
陆琢察觉到：“还有事？”
“您的身体……”周书言一抬头，对上陆琢没什么情绪的灰蓝色眼睛，刚鼓起的勇气如同放了气的气球，一点点消失，“没事，我去忙了。”
陆琢点了下头。
周书言离开办公室，轻轻关上门。
桌面上的手机响了声。
陆琢翻看文件的动作顿了下，拿起手机。
商霖：“不过六个人就想看住我，也太小看我了。想当年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从家里偷偷跑出去旅游，我爸带着他的一帮兄弟，十多个人都没抓到我，还被我策反了一个。”
不用听语气，也能从文字看出商霖的骄傲得意。
陆琢正好看到文件上关于商霖的高中经历。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商霖没有离开过津北市，一整个暑假都在自己家的公司里熟悉公司的业务。
假少爷又开始自相矛盾。
“为什么不让你去？”陆琢问。
商霖：“他想早点退休，让我接手他那个小破公司，给他白打工，然后他去跟他那帮兄弟钓鱼登山四处游玩。我对管理公司不感兴趣，也不擅长，而且这又不是皇位，还需要继承，他完全可以找个专业的人。”
早点退休。
小破公司。
钓鱼登山四处游玩。
陆琢的神色难得有些复杂。
商霖：“有人敲门，可能是来劝我认错的。晚会儿我再找你聊天，我要去准备我晚上逃跑的计划了。”
陆琢放下手机，拿起刚才看了几页的文件。
带着对商霖的怀疑，陆琢看完关于商霖的所有资料。
那些猜测被眼前的证据一点点落实。
以商老爷子七十大寿的宴会为节点，在这之前的商霖没有学过擒拿，不会做出抓小偷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在高中毕业的暑假出去旅游，更没有那一手漂亮的字。
会画出那幅明亮温暖的画的人也不是他。
一个出生在冬天，今年十九岁的商霖。
一个出生在雨季，今年二十二岁的商霖。
陆琢的目光看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落在手机上。
和他隔着屏幕聊天的这个人，真的还是商霖吗？
如果他不是商霖，为什么会和商霖长得一模一样？
他是什么时候替换掉真商霖的？
真的商霖又去了哪里？
他假扮商霖接近自己的目的会是什么？
……
这些依旧是一团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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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破公司，想退休，一帮兄弟，钓鱼登山四处游玩……
商登明：你在外面都是这么宣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