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驰最近没出去演出了，白天赶期末作业，晚上在朋友圈发疯。他稍微空闲一点就来找邹天南，带了一袋外卖敲响他家门。
“你不是还有三个视频没拍？”邹天南接过一袋吃的，问他。
“组员都拍不动了，吵着要休息，我还拍什么。”徐驰熬了几天夜，人都有点蜡黄了。
邹天南将炸鸡、香辣干锅都放在茶几上，随便播放一部电影，就像他们以前那样。从小，徐驰的父母忙着赚钱，生意都做得挺大，当然也忙着出轨。他从记事起就在奶奶家长大，后来奶奶不在了，他父母对他的关心就只剩打钱了，所以很多时候徐驰都在邹天南家里消磨时间。
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徐驰拿着鸡翅睡着了，邹天南调低了电影音量，给他加了一床薄毯。这部电影到了尾声有一段激烈的追逐战，陡然出现的爆炸声，惊醒了徐驰。
“期末真摧残人。”徐驰感慨说。
睡了一阵，他精神恢复不少，生龙活虎接着吃饭。
邹天南将干锅炒热了再端出来，徐驰吃冷炸鸡都激动得把外套脱了，挽起袖口。
“你的手腕怎么了。”邹天南见他露出来的手腕上没一块好皮。
徐驰瞥一眼手腕，才像是想起来似的，抖了抖衣袖，遮起来了。“狗咬的。”
最近，邹天南恶补过ABO生理知识，以前他还是Beta的时候，看过也没刻意记。咬破手腕部的动脉灌注信息素，也有类似标记的效果，而且相较于其他部位的动脉，安全性更高。
所以他大概知道徐驰所谓的狗，是谁了。
“终于要恋爱了？”
徐驰仿佛被炸鸡噎着了，一脸郁闷，“别这么吓人。一说恋爱，我就觉得吃的都不香了。”
“有这么大压力？”邹天南见他换人很勤，以为随便恋爱是他的消遣。
“怎么没有，我和秦成狄把话都说开了，玩起来才自在。”徐驰吃着干锅排骨，暂停了分析，“我们不适合恋爱这种复杂的关系。所以你别吓人了。”
“好，以后不说了。”邹天南觉得他们开心就好。
电影看完，徐驰选了一部纪录片，时不时点评一下解说词，一份干锅就被他解决了。
徐驰吃得差不多，抹了抹嘴问：“明天去不去美院的期末展？秦成狄在朋友圈宣传好久了。”
“可以。”邹天南没加秦成狄好友。丁翊依然活跃在朋友圈，却只字未提期末展，准确来说他从来没发过油画相关的东西，更像个搞笑博主。
美院期末展，并不算正式的艺术展，学生们把期末作品放在一处，方便老师打分，开放参观只是顺便的事。
期末谁也没那么闲，他们到美院就比较晚了，油画系有单独的展出厅，四五幅画放在一起，配有简单的介绍和学生信息。人物肖像、静物、风景都有涉及，题材不同却因为每个人特有的风格而和谐。
秦成狄从外面回来，刚好看到他们，“需要免费导览吗？”
“你的画在哪儿？”徐驰问。
秦成狄指了一个方向，还有些远，“不先看看其他的？前面就是丁翊的。”
徐驰看一眼邹天南，“去看看。”
丁翊人物肖像是常见的女模特，看起来就是同学互相帮忙当模特，也可能是朋友。邹天南没问，秦成狄也没介绍。那幅静物是花篮花卉，邹天南认出这是他送给丁阿姨的盆栽，经过处理多了不存在的花朵。
还有一幅是星空，绚烂的夜空之下有一顶橘色的帐篷，星空的纹理丰富，似乎并不是简单的笔触堆叠。
“这是加了什么东西在画上？”邹天南没忍住问道。
“纸、麻绳，可能还有其他的，综合材料的具体用法得问他了。”秦成狄饶有兴趣地打量他，“是不是很喜欢这幅？这个被人看中了，正在谈价格。”因为是好朋友，秦成狄介绍起来都很骄傲。
“很特别。”邹天南认识丁翊这么久，第一次看他的画，这是一种很割裂的感觉。丁翊的画色调偏暗，平常的画面都被他描绘出沉甸甸的力量。这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不太像，邹天南知道通过画作揣测人的性格是不公允的行为，但他依然会有联想。
而秦成狄的画就刚好相反，明亮温暖的画面，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压力，不像丁翊的画，有种被窥视内心的恐慌。
他们逛完展，丁翊也没回来，秦成狄提议一起吃饭，“你们这么捧场，该请你们吃饭的。丁翊应该快忙完了。”他嘀咕一句：“一般也不该这么久。”
徐驰却问邹天南：“你有空吗，明天不是还有考试？”这是在给他找台阶下，徐驰知道这种时候大概率他是不会去的。
“没事，我早复习完了。”
徐驰意外地挑挑眉，没再说话。
他们走出来，在走廊上看见了丁翊，他正和宋老师在交谈，似乎不太愉快，一直在用单字回答应付。
老师走后，丁翊一转身看见他们，原本烦闷的神色就舒展开来。“你们也来啦。”
“谈妥了吗？”秦成狄问。
丁翊摇摇头，“他再砍狠一点，我材料费都得倒贴。”
“那就去吃饭，不为这些傻子浪费时间。”
“好，吃什么？”丁翊问。
秦成狄凑在徐驰耳边说话，两人走到前面去了，“粥底火锅，学校附近就这个最好吃。”
丁翊没意见，和邹天南小声吐槽：“只是他自己爱吃而已，就踩了其他店。”
两所大学离得近，美食街也是共享的，邹天南对那家店有点印象，“你不喜欢？”他问。
丁翊叹气，或者说是长舒一口气更恰当，“吃什么不重要，不想在这地方待着。”
“想聊聊吗？”邹天南不喜欢绕弯子，而且对着丁翊这种人，如果他不想聊，哪怕铺垫几百句，他也能绕过去。
“看到我画了吧，秦成狄那大嘴巴，早给我宣传出去了。就那尺寸，算上画框材料费都要两千。给我一通砍价到三千，我不卖，他咬死不加价。本来到这就该不聊了，老师也是好心，觉得期末作业能卖当然好。在他喊出四千的时候，我就憋了一肚子火，本来也没想卖掉。”
“为什么不想卖？”
“我没想过靠画赚钱。”丁翊笑了一下，“不是说我不差钱，因为没想过靠画养活自己，所以它能否赚钱都无所谓。不想卖就不卖了。”
邹天南直直看着他，直到他讲完这一番话，才移开视线。邹天南听懂了弦外之音，在丁翊的人生规划中，没有当画家这条路。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可避免会越发沉重，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就更不合适了。
邹天南转而问：“那幅画里，你加了什么材料？纹理很特别。”
“锡纸、宣纸、麻绳。我那是来不及慢慢磨了，想着这样更省事。”丁翊看着他，“很喜欢？送你吧。”
“我是很喜欢，但白要你一幅画，有点过意不去。”邹天南莫名觉得丁翊是喜欢这幅画的，哪怕价格合适，他也不一定想卖掉它。
“这么客气下去没完了，你带我徒步，还有做标本，虽然还没兑现，但总归也是麻烦了你不少事。”丁翊拍了拍他的肩膀，催着他走快点，好像离教学楼越远就越轻松。
徐驰和秦成狄本来是走在最前面的，此刻却停下了脚步，和一同学交谈着，那人一进学校就遇到了他们。丁翊也看了过去，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秦成狄朝旁边跨了一步，挡住了那人的去路。那人看到他们，径直走了过来，“好久不见，丁翊。”
丁翊虽然笑着，却有些冷淡地问：“你放假了？”
“嗯，来看看宋老师。”男人不到一米八，体型单薄，长相气质都是柔和的。即使他没有释放任何信息素，也能一眼看出是个Omega，现在他看着邹天南，“这位是？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邹天南从这个笑容里读出一些敌意，莫名而直白。
“没什么必要吧。”丁翊还是保持着笑容，却没有让步，“不耽误你了。”丁翊推着邹天南的后背，两人一起离开。
邹天南闻到了微乎其微的凉雪味，他不知道这是丁翊故意释放的，还是因为情绪激动而外溢的。
前面的秦成狄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此刻正等着他们，“他是不是又惹你了？”他问丁翊。
“没事，他这人就这样。走吧，再去晚点得排队了。”丁翊答道，一脸不想聊的表情。
他们到店里只剩两张小桌子，都是贴着墙的，所以他们不得不挤在一起坐。徐驰和秦成狄自然是要坐在同一排的，邹天南和丁翊坐下后，几乎都要腿贴腿了。
调料台挤了一堆人，邹天南和丁翊就没去凑热闹，邹天南忽然起了八卦的念头，他擦拭着筷子，问：“刚才那人是你前任？”
丁翊转头看着他，这下是真心实意地笑了，没有任何压抑的不快。“您还挺敏锐。他这人……”丁翊顿一下，“学艺术的都有点神经，他就是属于比较严重的那类。在一起没多久他就开始疑神疑鬼，怀疑我和同学的关系，他觉得我和秦成狄背地里都有一腿。他想进雕塑系失败，决定出国，我们就分手了。而且他不光怀疑，还会骚扰我身边的人，所以我不想他知道你是谁。”
丁翊讲完用腿撞了撞他，不知道算是安慰，还是无意识的动作。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人。”邹天南感慨一句。
“哎……”丁翊被气笑了，看到邹天南也在笑，才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
“但是，你一点也不神经。”邹天南说。
正在点菜的丁翊，从菜单上抬头，“我只是混个学位证，学艺术的才不和我这种人同流合污。”
邹天南不赞同丁翊妄自菲薄的态度，但这轮不上他来评价，所以他只是略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