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没能喊出林千山的名字,祝龄一直过意不去,反倒是林千山像忘记这回事似的,再也没有提起。
林千山十四岁那年发生的事,祝龄也终于从各种琐碎的信息中猜出了大概,从而预测到,这场生日宴,必定不会太简单。
林星阑总是故意刁难林千山,给他找了许多杂活做,他白天没有时间陪祝龄,只好把祝龄藏在秘密基地里,并反复叮嘱他小心林星阑。
恰巧期末考试将近,祝龄可以躲在阁楼上安静地看网课。
除此之外,他有时也出去玩,但前提是需要有秦跃看着——秦跃是秦夫人的侄子,总在林家晃,林千山勒令他给祝龄做保镖。
那天遇到的桃花眼男人,叫宁意初,似乎很喜欢他,总是主动跟他攀谈,他欢欣地同意了交友请求。
对方很有礼貌,而且很有见识,给他讲述许多国家的风土人情,还给他讲林千山小时候的事。
最主要的是,祝龄说林千山很好、很温柔也很优秀,他从不反驳。
宁意初甚至笑眯眯地附和:“二少是真诚热烈的人,被他爱着,一定会很幸福。”
有天很晚了他还在棋牌室,跟宁意初拿扑克牌搭房子玩,林千山找过来时脸黑得过分,祝龄被吓到了,乖乖地缩在他怀里不敢动。
宁意初有一瞬间愣怔,但很快整理好姿态,朝林千山走来,微笑道:“小林总,好久不见。”
林千山没答话。
祝龄小心地从他怀里探出头去,总感觉这两个人之间发生过某些不愉快。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千山就搂住他往外走了。
宁意初快步追上,向来沉稳的声音变了调,颤声道:“这次我不会爽约。还有……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林千山脚步停顿几秒,带着祝龄走了。
回到小阁楼上,祝龄亲亲他,在纸上写:“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明天。”林千山说:“和妈妈同一天。”
所以从来没拥有过只属于自己的生日。林星阑叫他来策划秦夫人的生日宴,就是要他亲自抹杀掉自己的存在。
祝龄的心跳霎时混乱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准备生日礼物,甚至连生日快乐都无法说出口。
林千山笑了笑:“别想这个了,宝宝。”
祝龄还想再讲,却被林千山打断:“明晚我就带你回家。”
他敏锐地察觉到林千山不太开心,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我还可以和宁意初玩吗?”
林千山没有回答,把祝龄抱进怀里,扣住后脑接吻。
长长的吻结束,祝龄被亲得晕晕乎乎,身体软成一团,没骨头似的靠着他,间杂着轻微的喘息,被他搂抱着锁进被子里。
“熄灯了,宝宝。”林千山说:“你要记得,明天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十分小心。”
祝龄还有些话没说,但终究忍下来了。
其实林千山不在的时候,秦夫人有找过他。
林千山的好相貌果然遗传于她,她端庄沉静,像通透稳重的玉。
只是对视一眼,祝龄就觉得,她什么都懂,只是什么都不说。
看着两个儿子互相斗争,她不插手,也没有表现出其他情感。
她只问了祝龄的年纪,家境和过往经历。祝龄一一写下来,她了然点头,什么都没说。
最后,她递给祝龄一个小盒子,要他偷偷带出去,别被别人发现,找安全的地方交给林千山。
这里安全吗?祝龄不明白。
思来想去,他就快要睡着,忽然身边传来一声闷哼,他借着朦胧的月光打量过去,只看见林千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祝龄轻轻抱住他,装作没有醒来,只是习惯性地,像小猫依赖主人,与他紧紧相贴。那只自我虐待的手渐渐松开,变成了温暖的怀抱。
隔日一早,林千山就率先出发去酒店安排,他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叮嘱了些什么,要祝龄晚点跟秦跃他们一起过去,今天结束就带他回家,好好陪着他。
祝龄很听话,他乖乖地等到傍晚六点,坐上了秦跃的车,还没走出多远,秦跃的车就坏掉了。
林家停着很多车,但今天要接送一些客人,大都开出去了。他们正为难,一辆车就停在了面前,车窗摇下去后,露出来林家专用司机的脸。
“林总知道您的车子坏了,特意要我来接你们。”司机说。
祝龄犹豫了几秒,还是上车了。
除了他和秦跃,宁意初也在车上。
一路上安安静静,直到秦跃察觉不对,问了声:“这离姑妈办生日宴那个酒店越来越远了啊,表哥,你开个导航吧。”
司机冷哼一声,他是林星阑的手下,当然很看不起这个窝囊废富二代,能和林千山玩到一起,能算是什么好人?
车子不仅不回头,反而朝反方向越走越远。
秦跃大声说要下车,理所当然地被忽视了。司机大声喊道:“闭嘴!”
秦跃怔了怔,破口大骂起来,祝龄也吓得打了个寒颤。他握紧拳头,感觉到手指上的戒指,便稍微安心了些。
一旁的宁意初柔声安抚:“秦少别太紧张,林总不是针对你,你只是倒霉而已。他真正想害的,是这个小宠物。”
前几天所有的相安无事,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击致命。
祝龄仰头,从后视镜看见了宁意初的笑脸,他冲宁意初眨眨眼睛,宁意初也跟他眨眨眼睛。
车子开得偏僻,路上没有什么行人。
祝龄忽然抓起车上的抱枕,向前捂住司机的眼睛。
副驾驶上的宁意初动作一样干脆,在司机慌乱挣扎之间,已经掌握了方向盘。
祝龄力气到底很小,他努力朝旁边的秦跃使眼色,秦跃这才反应过来,帮忙捂死司机的脸。
车子猛烈摇晃一阵,最终归于平稳,朝生日宴的地点快速前行。
到时已经晚七点十五分,就要来不及了,宁意初先走一步,秦跃因为要带着祝龄,比他慢了几分钟。
这座酒店很气派,装修是皇室风格,尽显奢华糜贵。
祝龄经过长长的走廊,穿过繁复的拱门,到最后不得不小跑几步。
正厅中有顶级钢琴家演奏音乐,各色身着昂贵礼服的男女让出一条唯一的路,流程进行到请秦夫人登场,可是秦夫人没有走那条路,她出场后,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
推开厚重大门的,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漂亮男生。
他步子轻盈,像不慎闯入凡俗的鸟儿,只来这看一眼,就要回到天上去。他似乎有些紧张,可自从他进来,目光就只看台边那一个人。
那是身着晚礼服的林千山。
人人都将目光凝聚在那男生身上,除了他格格不入的校服,他的脸,还有他手上戴着的戒指。在场许多人都明白那戒指的含义。
满座哗然。
祝龄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不在乎了。他只想快点跑到林千山身边。
秦夫人仿佛没见到这一刻,她站在宴席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扩音器将她的声音扩散到每一个角落。
“今天,我并不是为了庆祝自己的生日。而是为林家的次子,也是我的孩子林千山,这九年来的所受的冤屈,做一个了结。
“九年前,他被赶出家门,原因是忤逆父亲,导致我的丈夫林先生至今住院不醒。而我今天要说,这一切并不是他的罪过。林先生患有心脏病,当天诱导他病发的直接原因,是掺在日常饮食里的强心类药物。”
秦夫人顿了顿,看一眼林千山。
林千山朝身边人点头,示意他把当年的病历和诊断记录投映给所有人。
底下一片死寂,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林千山作为众人目光的中心,丝毫没有反应,他只是朝那个穿校服的男生走去,牵住他的手,众目睽睽下,一同走到宴席中间。
林星阑死死盯着他,高声道:“这份检查是假的,否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宁家的小少爷哭着找到了父亲,揭发林千山强行与他发生关系。”
“我是说过。”一片舆论中,宁意初平淡起身:“是我说了谎。林千山先生不是同性恋,也从没有强迫我发生关系。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诬陷。”
作为风暴的中心,林千山始终作壁上观。
在这份沉默中,祝龄懂得了一切。
这不是秦夫人的生日会,这场盛宴,是林千山亲自策划、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林星阑额角青筋狂跳,只觉得祝龄手上戴的戒指格外刺眼。
祝龄没有感受到这些恶意的视线,他只知道林千山在他身边,他同林千山目光相接,那一霎,他甚至认为时空虚幻,真正的王子穿越时间,降临在自己身边。
更多的证据被一一呈上,林星阑不得不出面维持,先是安抚大家的情绪,并说明这件事一定会查清楚,会还弟弟一个清白。
林千山朝祝龄眨眨眼,勾唇轻笑一声。
“好玩吗?”他问:“我是说在聚光灯下走红毯的感觉。”
祝龄楞楞地点头。
林千山说:“这局,不学无术的弟弟赢。”
他没有刻意放大声音,也没有压低声音,像是裁判,一本正经地说了这样的话,反而有几分诙谐幽默。
祝龄盯着他,而后扫视一眼台上台下乱成一团的人们,他们都穿着剪裁合体,造价高昂的礼服,但脸上满是慌乱和不可置信。
尤其是看到林星阑黑着的脸时,祝龄忍不住笑了。
他牵着祝龄的手,一步步穿过人群,离开这座华丽的酒店。他们就像私奔一样,抛弃了整个世界,来到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人们纷纷挽留故事的主角,叫他别走,起码为自己辩驳几句。
可是他其实不在乎,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恶作剧,他不在乎结果,也早已不在乎真相。
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博公主一笑。
十足的纨绔作风。
酒店之外,他另有安排。
他先是带祝龄来到在另一家酒店长期开着的高级套房,取出早已定做好的礼服,从衬衫、马甲、小腿袜,到长裤、外衣、皮鞋,一件一件耐心地为祝龄穿好,他为祝龄系了很精致的领结,而后取下自己的领带夹,别在祝龄身上。
这件礼服很合身,是他用祝龄的尺寸,在这几天内加急赶出来的。
祝龄本就好看,认真地打扮一番,看上去像谁家精致安静的小少爷。
“我们很配。”林千山带他站在镜子前,认真地端详一番。
祝龄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他回身抱住林千山,踮起脚尖,献上一个热烈的吻。
林少的爱,当真如此温柔,令人目眩神迷,情不自禁地沉湎其中。
他被林千山抱起,来到定好的餐厅中。
餐厅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他们,留声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一个简单但配色温馨的蛋糕被推上餐桌。
烛火照着彼此的脸,让祝龄觉得有点烫,否则自己怎么会脸红?
林千山吹灭蜡烛:“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早一点遇到祝龄,最好五年前就遇见。”
祝龄连连摆手,情急之下,比划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在这个世界,我们相遇的时间已经变成了定数。”林千山望着熄灭的蜡烛,又望着祝龄的眼睛:“最重要的,是让你知道。”
泪毫不讲理地滑下来,以至于祝龄还没反应过来,它就已经失去了控制。他满心都是无法言说的触动,就像早春万物复苏,生出的嫩叶舒展开来那一瞬,恰好碰到了他的掌心。
林千山放缓语调:“也许以后你会明白,世界上比我好的人有许多许多,比我长相好,比我有钱,比我更温柔有耐心,胜过千万个我;你也会知道,自己很坚强,很勇敢,很漂亮,你配得上更好的。所以,你依然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祝龄眼尾泛出的红在晦暗灯光下如此动人,他无法言语,只好用力点头,随后,他起身来到林千山身边,学着贵族们的礼仪,俯身挽住林千山的手,在指尖烙下两个吻。
他听见林千山温柔的笑声。
祝龄直起身,缓慢而又认真地用手语表达:“你是我的王子。永远。”
“好。”林千山莫名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却又郑重地、像许什么承诺似的,说:“我会的。”
他对手语仍然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地将这句话翻译成:你只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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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可是老婆说我只属于他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