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声走的时候没和任何人说, 他悄悄经过一旁床上熟睡的谢逐桥,甚至不敢看他一眼。悄无声息地回了酒店,拎走了之前已经团在行李箱里收拾“好”的衣服。

  谢逐桥在许延声身边睡得很熟, 仅仅只是“许延声在”这个认知都能让他觉得过分安心,乃至于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谢逐桥醒来后下意识朝边上看了一眼,他很久没有睡这么舒服了,导致动作和心情都懒洋洋的, 于是紧接着,他秒变成了鱼被偷走的炸毛猫。

  我老婆呢!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蒋行止接到电话时还在睡, 早上六点不到,顶流都还在梦里啃骨头流口水,他的灵魂还在和梦境依依不舍,不属于他的□□勉为其难从床上爬起来,顶流被手机铃声吵醒, 暴躁地“汪”。

  蒋行止很认命, 半睁着眼看到来电人, 努力召唤灵魂:“喂。”

  谢逐桥语出惊人:“许延声跑了。”

  蒋行止:“......”

  他本来就不灵光的脑袋一瞬间如遭雷劈, 脑瓜子嗡嗡的,闪烁的白光一阵又一阵。

  “什、什么意思。”

  谢逐桥当然没说他昨晚和许延声的对话, 也没告诉蒋行止,许延声压根没回答他。什么爱不爱的, 谢逐桥回过头想想, 终于不和自己纠结了, 许延声这样的人设不会说爱, 但同时他这样的人就算说不爱也没什么可信度。

  昨晚的许延声堪称温柔,他所有的沉默和无动于衷都没有带着棱角。谢逐桥摸他脸的时候, 没有被躲开,谢逐桥不讲道理地提问也没有换来许延声的嘲讽。

  许延声只是困了,挂完水就想睡觉,他听着谢逐桥喋喋不休地表白,眼皮懒得打架,直接认栽,就这么睡过去了。

  “就是人跑了,你看看他回酒店了没?”

  谢逐桥这会儿才明白,当时的许延声很可能是装的,他就是不想搭理谢逐桥,所以装困装睡,然后半夜三更偷偷逃跑。

  这么想着,谢逐桥突然乐了,无视蒋行止那边噼里啪啦的动静,连带着“没事,你先睡,我出去买个早餐”还有宋承悦的难以置信的“天还没亮呢”。

  想,他能把许延声逼到逃走,简直就是个人才。

  “叮”的一声动静,电梯门打开,蒋行止连滚带爬跑到许延声的房间,比未知更可怕的是什么?

  大开的房门,空荡荡的房间,如谢逐桥所言,许延声果然是逃跑了!

  “喂、喂,”这场面比蒋行止昨晚临睡前想的还要离奇,他想过许延声会要走,没想过会这么不声不吭,许延声从来不是怕事的人,有一说一的性格怎么会逃?

  谢逐桥:“嗯?”

  蒋行止昨晚睡得好迟,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他磕磕巴巴地和谢逐桥叙述:“我老板不在,房间也是空的。”

  在这种时候,谢逐桥反而很轻易就能猜到许延声的去处,说:“他回F市了吧?”带了点幸灾乐祸,“还不带你?”

  “你!”以五十步笑百步,蒋行止气得不行,“好像老板要你一样!”

  “难说。”谢逐桥忽然想开了,许延声让他滚开他都能滚回来,何况只是不理他。

  这一觉睡得谢逐桥神清气爽,茅塞顿开,在把蒋行止气到的情况下,决定好了日后的安排:“拍完戏我就回F市,每天蹲他家门口,要是你肯定会被赶走,我的话就不一样了。”他会被许延声用扫把撵走。

  蒋行止:“......”

  天呐,这还是谢逐桥吗,蒋行止觉得自己头好晕。

  昨天剧组谢某人的落水风波并没有影响到“落流”的主角程聿,他和周攸攸仍然要在戏里蜜里调油。

  休息的时候,虾哥不经意地提起:“听说,许延声退房了啊,人去哪了?”

  谢逐桥落水的时候宋承悦紧接着就跟了下去,就和他希望程聿多泡水希望,程聿也希望谢逐桥多泡泡。但宋承悦不行,程聿听到动静立马就站了起来,人群传来一波三折的惊呼声,是许延声也下饺子了。

  程聿往人流密集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见,他舔了舔唇,又沉默地坐了回去。

  虾哥问:“你不去看看?”

  程聿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删短信。

  “去看看呗?”虾哥故意激他。

  “你家住海边?”程聿不爽地问。

  “没有啊,”虾哥莫名瞟他一眼,心说失恋对年轻人打击可真大,“你不是去过我家吗,怎么不记得了?”

  程聿似笑非笑地望着虾哥的大脑袋:“哥,少吃点龙虾,不补脑。”

  虾哥:“......”

  许延声一觉睡到傍晚,从未接来电里划到蒋行止,回拨过去。蒋行止心惊胆战了一整天,接到许延声的电话,七上八下的心才缓缓落地,差点哭天喊地:“老板,你没事啊?”

  “?”许延声问:“我有什么事?”

  蒋行止委屈巴巴地说:“一般离家出走的时候,在联系不到的前提下分为两种情况,第一是他在潇洒,太开心所以不接电话。”这件事许延声上次已经干过了,开不开心不知道,反正他不是会故技重施的人。

  许延声在等着蒋行止说第二种。

  蒋行止战战兢兢,尽量用学术书面的语言形容,小心翼翼地说:“......第二种大概是不想活了。”这也难说,昨天的许延声让蒋行止觉得反差太大,似乎在那种不安下一定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许延声忽然笑了下,觉得蒋行止的想法十分有趣,逗狗似的解释:“我这个人虽然活的无趣,但其实从来没想过死。”

  蒋行止:“......不会有情绪上头的时候吗?”

  许延声:“你在说什么屁话。”

  蒋行止总能把很无聊的对话进行的很漫长,许延声一边敷衍他一边点完外卖,听他说:“老板,你还回来吗?”

  “回哪?”

  “L市。”

  “不回。”宋承悦的戏快要杀青了,就算没有,蒋行止在陪着,许延声也没打算再去凑热闹。

  “那你现在在哪呢?”蒋行止问。

  “F市。”许延声回答。

  谢逐桥果然回答的很精准,蒋行止腹语,又问:“老板,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蒋行止仿佛在说屁话,许延声反问他:“我什么时候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我的人生需要计划?”

  “你带宋小悦拍落流的时候啊。”蒋行止说的一本正经。

  好像是这样的,去年那个时候,总是过一天算一天的许延声似乎真的有了点期待,他期待蒋行止每天送进来的资料会不一样,也期待宋承悦每天做的一日三餐。

  许延声于是不争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说话不代表妥协,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有点想法的。

  “宋承悦杀青后先让他去做手术,我让你跟他不是让你吃白饭的。”

  确实是这样,宋承悦如果休息的话,蒋行止就成了一条白拿工资的咸鱼,但被许延声一说,他又下意识想反驳:“我......”

  许延声压根没给他讲话的机会,继续说:“我要给宋承悦弄个工作室。”

  蒋行止又快又急地说:“老板,我们有钱吗?开工作室首先得艺人有资源吧?宋小悦这个条件......?”

  许延声:“有。”

  蒋行止:“有什么?”

  “有钱。”

  “......”行,您继续。

  许延声的耳朵终于消停了,他把话说完:“工作室的运行交给你,反正我也不懂,更不会浪费时间研究,宋承悦未来怎么样都在你手上,随便你怎样。”

  蒋行止:“......”

  “意思是,从今天开始,蒋行止你被开除了。”

  蒋行止:“......”

  大半年了,许延声总算说出了这句话,心情很好,忍不住吹起了口哨,他扔出了致命一击:“帮我找个人,顶替你的位置。”

  “......”这简直是卸磨杀猪,蒋行止快哭了。

  招人的事,许延声没参与,蒋行止没见着许延声的人,事情一直上心着,工作时心里还惦记着许延声的仇,回头就把顶流送上顺风车运了回去,连个狗盆都没落下。

  时隔许多天,刚从顺风车下来的顶流和他没良心的主子默契地干瞪眼,欲言又止的话很多,可能都不太好听。

  片刻后,顶流“呕”的一声,吐了。

  许延声:“......”

  又过了两天,许延声接到前助理的电话,通知他明天去公司面试新员工,许延声兴致缺缺,自从前两天顶流对着他吐了,他对这只狗的好感直线下降,现下无聊地用脚指头逗狗。

  “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不是你的公司吗?”前助理脱离许籍,态度很不友好,“又不是我的助理,万一有什么问题还要找我售后,我又不傻。”

  顶流朝着手机:“汪!”

  许延声随意笑了笑:“我的狗说了,宋承悦的工作室还是我出钱,你下个月的工资是从我卡里转出去的,它希望你谨慎用词,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什么无法弥补的遗憾。”

  “......”

  蒋行止立马切换嘴脸:“老板,履历是假的,您还是看看人吧,毕竟现在的人都喜欢用PS,像我这样纯天然面善的人很少了。”

  许延声怕他把牛皮吹破,立马挂了电话。

  面试新人那天,许延声牵了只其貌不扬的狗出现在公司,这狗体型太小,配不上许延声的不屑一顾的气质。

  “蒋行止让我今天来公司面试,”许延声是这样说的,“面试地点在哪里?”

  前台萌妹子听呆了,这话听着好像没有毛病,仔细听听哪里都有毛病,往休息室指了指:“那,那边。”

  许延声把狗绳给她:“绑我办公室门口。”

  蒋行止招人看学历和能力,这半年里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许延声需要的不是助理,是执行总裁,如果许延声把自己当成总裁看的话。

  许延声的视线从休息室的几个人脸上掠过,随便看了一眼,说:“按照坐的顺序,一个一个来。”说完他进了隔间。

  许延声挑人看长相和声音,能力有人筛选过的,他一直没怎么抬头,话也不太说,听人进来吹了会儿牛,就让人回去等消息,他手上连这些人的资料都没有,蒋行止让他开盲盒,他就开。

  第三个人进来时,许延声正支着下巴转笔,听着来人千篇一律的介绍。

  来人说:“我叫肖亦南。”

  像鱼终于咬钩,许延声倏然抬头,看着肖亦南的脸,慢慢笑起来。

  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