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风刮得愈发凌冽。

  叶舟遥打了个喷嚏,取下面具揉着鼻子。

  “着凉了?”秦司岩上前给他拉紧披风,视线暗暗打量着他眉眼,细看时与太子的确很是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冷厉,多了几分儒雅,相比之下要平易近人许多。

  叶舟遥把鼻子都揉红了:“回去回去,困了。”

  “困了还跟来。”秦司岩失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试探:“莫非四弟心里仰慕殿下已久,早想一见?才至于大冷天的,也要眼巴巴过来见一面。”

  叶舟遥感觉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阵恶寒,搓搓指尖,放在炉火边烤了烤:“谁仰慕他啊?我那是怕你着了他的道,满朝文武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加起来,也没他多,说不定你一个没注意,就被他骗去卖了。”

  秦司岩随口一问:“你好像很了解殿下?”

  “哪有?太子什么脾性,百姓都知道。”叶舟遥看他一眼:“腿软吗?”

  秦司岩:“?”

  叶舟遥拍他肩膀:“没有就好,毕竟太子吓人腿软的本事很厉害,我还担心你一见面就跪了。”

  秦司岩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沉默两息,说:“不至于。”

  他没怂到那地步。

  叶舟遥盯着他看,表情凝重。

  秦司岩一头雾水:“嗯?”

  叶舟遥问:“你真想为太子殿下效力?”

  “不是效力,是想为自已挣个好前程。”秦司岩垂眸,收拾着桌上的茶具:“山上待久了,没意思,据说京城比先前愈发锦绣繁华,有生之年,四弟不想去看一看吗?”

  “繁华之景,过眼云烟罢了。”叶舟遥实在想不通:“逍遥自在,有什么没意思?官身薄如纸,祸福无常,一不小心就得掉脑袋。”

  秦司岩侧头,扫他一眼,笑着打趣:“四弟若不想离开挽木崖,等我走了后,大当家便让你做,管好那些同你一样不想离开的兄弟,逢年过节,我便带着一车酒来看你们,如何?”

  叶舟遥皱了皱眉,表情纠结。

  秦司岩瞧得出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并不想去细究,是个人都有秘密,不想说,便没必要去问。

  秦司岩拍拍叶舟遥的肩膀:“不是困了吗?走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叶舟遥又打了个喷嚏。

  秦司岩把自已的披风解下来,给他围了个严实:“早知就不带你了,本就容易染风寒,还要跟出来,回去必须煮碗姜汤祛祛寒。”

  叶舟遥扯过他披风,擦鼻涕。

  秦司岩:“……。”

  算了。

  回去洗洗干净还能要。

  夜色冷清,廊下灯笼叫细碎雪粒打透了,被风卷得毫无章法,烛火摇曳。

  冯管家见萧寒烨背着自家公子回来,抢先一步去小厨房盛了两碗一直温着的姜汤,热情洋溢地端到太子殿下面前。

  吴德全身形肥胖跑不过他,按着胸口深呼吸。

  不要脸的老东西。

  这姜汤明明是他让内侍去煮的!

  老管家盛情难却,沈庭珏皱着鼻子,把姜汤喝了个光,拿过丝帕擦擦嘴,起身说:“殿下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萧寒烨笑容僵了僵,赶忙拉住他:“要去哪里?自从来了郡守府,你便是同孤住一间房睡一张床的。”

  冯管家极力作证,狂点头:“还是公子您缠着要同床共枕的,不然您就会骂殿下薄情寡义。”

  沈庭珏:“……。”

  你到底是谁的管家?

  冯管家眯着眼,笑得一脸慈祥:“时已不早,老奴告退。”

  说完,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双手一伸,迅速把门“吱呀”合上,关得死紧,就差再加把锁头下去。

  这么冷的天,孤枕衾寒,自家公子身娇体弱,怎么能一个人睡觉呢?

  把太子殿下当个暖炉热乎乎地抱着,多好。

  灯火缱绻,一室静谧。

  萧寒烨将他抵在桌案间,暖黄的光晕里人影交缠。

  沈小侯爷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脸发烫,手心发烫,好像别处也发烫,反正浑身上下都发烫就是了。

  面前站着的既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心上人,还曾缠绵风流了好些次,早已超乎该有的界限。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便难以止住贪恋,愈发想要更多,想触碰亲近、想缠绵悱恻,想没日没夜地黏在一块。

  沈庭珏舔舔唇。

  身后这张桌案,就很适合作案。

  一定很刺……咳咳。

  沈庭珏总是不由自主朝沈小侯爷的脑回路走,急忙收回不正经的念头,默默平复了下过快的心跳,摸摸发红的耳垂,低下脑袋:“殿下看我做什么?该休息了。”

  “嗯。”萧寒烨主动将他这话当成是邀请,修长的指尖下滑,掐住他的腰,把人抱坐到桌安上,一只手灵巧地解开前襟衣带,另一只手抬起一挥,灭了房里大半灯火,只剩下一盏朦朦胧胧。

  沈庭珏被亲得七晕八素,脑袋昏沉,脸颊贴着案上,羞耻感十足,从头红到脚,抬起手肘遮住眼睛,似乎是要同假装失忆一样,用自欺欺人的方式,拒绝着去面对这些真实发生又难以为情的一切。

  萧寒烨抓开他的手,把人翻了过来:“看着孤。”

  沈庭珏骤然对上那双冷冽好看的桃花眼,心口一跳,十分狼狈地迅速挪开目光,脑袋旁一偏,闭着眼睛不肯睁开,大有一副“任君采劼”的架势,只是时不时从嗓子里挤出一点抗议。

  萧寒烨拉着小暗卫快乐了半个晚上,将软成一团的他抱在怀中,甚是满足,当视线落在那些叠在一起的陈年旧伤,眼底泛起怜惜,把人抱得更紧。

  翌日一早,依旧是风雪呼啸,清晨暗得犹如黄昏,积云黑压压的,瞧着好像要下雨一样。

  高郡守知道沈庭珏回来,几次三番要前去关心关心,顺带探探口风,问下对方究竟是怎么回来的,谁料每次去,都被玄虎卫告知沈小侯爷正跟太子殿下在叙旧,不肯通传也不肯让见,凶神恶煞赶着他离开。

  神他娘的叙旧。

  又不是分别十天半个月,有什么旧好叙的?就算有,也不至于从回来那天早上叙到第三天早上还没叙好,绝对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