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惊崆执掌禁军,日夜巡守京城,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没有时间什么能好好陪妻儿,每次见到他的太子表哥,都免不了要先发上几句牢骚。

  萧寒烨垂眸拨弄茶盏,神游天外。

  闻惊崆发完牢骚才察觉自已被无视,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又在想你家那个生死不明的小暗卫?”

  萧寒烨动作一顿,向后靠了靠:“人找到了。”

  “当真?”闻惊崆先是一喜,随即又皱起眉头,察言观色,小心询问:“人……是不是……死了?”

  萧寒烨抬了抬眼皮:“孤的开心表现得不明显吗?”

  闻惊崆:“……。”

  一点也不。

  “没死就好。”闻惊崆松了口气,从桌上摸了块桂花酥:“人在哪找到的?”

  萧寒烨捏着眉心,没吱声。

  闻惊崆被他的反应搞得抓心挠肝地好奇,晃了晃萧寒烨的胳膊:“别卖关子啊,瞧你这反应,莫不是林昭他失了忆,认别的男人为主了?”

  “……。”

  萧寒烨表情微妙了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伸出双指直直插向他的眼。

  闻惊崆赶忙低头,抱住脑袋。

  “统领统领……”

  副将咋咋呼呼跑进来,发觉太子也在,脚步一刹,瞬间变得稳重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萧寒烨喝了口茶:“有事?”

  “有有有,京中最新出炉的笑话!”蒙泗拉了把椅子大刀阔斧地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乐不可支:“太学堂那帮人今日闯了祸,全被皇上罚跪在成贤碑前朗诵道德经呢,啊哈哈哈——”

  闻惊崆想象了下,画面感十足,不禁捧腹大笑,幸灾乐祸:“他们这是闹啥了?”

  蒙泗道:“把相府公子吓晕了。”

  “噗,咳咳——”

  萧寒烨被茶水呛了个正着。

  “殿下,您没事儿吧?”蒙泗赶忙狗腿地凑过去,给他拍了拍背,嘴上不停:

  “据说是景王的字帖里出现了死蜘蛛,认为是德王故意吓唬他,两党因此发生口角斗殴,结果双方戾气太重,逼得相府家那位小公子一时心神激荡,竟给活生生吓晕过去。”

  萧寒烨:“……。”

  这简直不要太扯。

  闻惊崆头次听闻此等奇事,匪夷所思:“真给吓晕了?”

  蒙泗点头:“真的,章太医都被叫了过去,这绝对假不了。”

  闻惊崆啧啧两声,随即又忍不住哼哧哼哧笑出来,乐得直不起腰,靠着萧寒烨的肩膀嚷嚷肚子疼。

  萧寒烨捏着他胳膊的一小块皮肉,毫不留情一使力。

  闻惊崆顿时笑变成了嚎,揉着胳膊直抽气,瞪了萧寒烨一眼,委屈兮兮地抱怨:“你把我都掐紫了。”

  萧寒烨斜眼睨他:“有本事掐回来。”

  闻大统领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盯着太子看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坐下,有心没胆,只能暗自愤愤地磨了磨牙,颇觉自已混得连只茶杯都不如。

  闻惊崆单手撑住腮帮子:“这么好笑的事,你怎么也不跟着乐呵下?”

  萧寒烨转了转茶杯,一口气将剩下的喝尽了:“死蜘蛛是孤让暗卫放的。”

  闻惊崆:“……。”

  闻惊崆自小就跟在太子表哥身边当跟班,偷过妃子们养的鹦鹉,喂死过皇上的宝贝锦鲤,在丞相的奏折里夹春宵秘戏图,还曾一块给太傅的胡须编辫子。

  两人少时干过的缺德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在景王字帖里放死蜘蛛这种事,太子的确干得出来。

  闻惊崆咂摸两下嘴巴。

  萧寒烨心平气和地提醒:“没事别惹孤。”

  闻惊崆一搓鼻子,心道“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见他起身要离开,问:“你要去哪?”

  萧寒烨答:“看笑话。”

  闻惊崆扯住他衣袖:“你还没说林昭咋了。”

  “好得很。”萧寒烨一想起对方就头疼,没好气地抽回袖子:“被吓晕的那位就是。”

  “啊?你说啥——?!!”

  闻惊崆始料未及,倒吸一口冷气,险些从椅子上滑落,眼睛瞪得老大,眉毛都差点惊飞了。

  萧寒烨没再搭理他,转身离开,径直去了国子监,果然见到成贤碑前跪了一群人,各自手里捧着本书,生无可恋,有气无力地朗诵着道德经。

  陶文之握着戒尺走来走去,奉命在此监视他们,哪个敢浑水摸鱼,直接一戒尺拍下去。

  萧崇睿正念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时,发觉面前覆下一层阴影,抬头看去,刚好对上太子殿下饱含嘲笑的目光。

  萧崇睿握了握拳:“……。”

  狗东西。

  太子殿下嘲笑完他,又去自家四弟面前晃了晃,在沈庭珏那里受到的气顿时一扫而空,颇觉心情大好。

  果然,开心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相府。

  沈庭珏硬邦邦躺床上装晕,听见冯管家凑在他耳边小声汇报太学堂那帮人的下场,心满意足,顺理成章睡了一觉,醒来时神采奕奕,感觉自已能干三大碗饭。

  冯管家洗干净手,剥了个甜橘,细细剔干净白络递给他。

  沈庭珏刚吃完甜橘,就见长公主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将一个足有二尺宽的瓷锅稳稳搁在桌上。

  “小珏,过来。”长公主掀开锅盖:“这是从皇兄猎场里弄来的新鲜鹿茸,加了肉苁蓉、巴戟天、山萸肉等各种补药,只要连续吃上几个月,娘保证你变得肥肥胖胖,像猪崽一样可爱。”

  沈庭珏:“……。”

  才不要嘞。

  但长公主盛情难却,一片好意不可辜负,沈庭珏只好顶着她殷殷期盼的目光,一鼓作气灌了两大碗,看着她还要再盛,沈庭珏急中生智:“娘,我喝够了,剩下的就留给殿下吧。”

  长公主愣了愣,侧头看他,笑笑:“也行,那娘就派个人送过去。”

  “不用,殿下答应今晚要带我去醉仙楼吃饭。”沈庭珏莫名笃定:“他过会就到。”

  “是嘛。”长公主没料到两人的关系这么快就好到约起饭来,心下甚是欣慰,看了眼已经日暮沉沉的天色,便派了个侍女去东宫催催。

  萧寒烨早就编好了不去的借口,正欲回绝,见吴德全小心凑过来,真诚建议:“殿下,老奴觉得您还是去比较好,爽约的话,万一把人气晕了,搞不好也要去成贤碑前念道德经。”

  萧寒烨冷冷睨去。

  吴德全一把年纪操心受累,硬着头皮,坚决把话说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萧寒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