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脚油门,让方明谈和宁遂都没反应过来,安全带勒在胸前,前倾的上身又被弹回靠背。
方明谈下意识抓住车门把手, “大哥,你突然抽什么风?”
宁遂也皱眉看向曲吝,刚刚只是回忆那些实验照片而感觉不适,现在是真有点晕车了。
曲吝没说话。
异样的沉默让两人觉得可能有点不对。
宁遂: “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曲吝抓着方向盘的手冒起青筋,嗓子发干。
“什么?”
“我好像看见闫正清了。”
“你说谁?”宁遂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人不是离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是在这个时候。
“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
听着曲吝如此的肯定,宁遂很是复杂,他不再反驳,也紧紧盯着车前,说不清此时是什么心情,既希望能够见到那个人,又不希望他真的出现。
至少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出现,今夜的行动只有曲家和宁家的核心人物知道,就连小辈都是到了之后才知道要连夜离开,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闫正清出现,那就代表他们彻底站在了对立面。
而这一切,曲吝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个消失了两年的人,那个他找了两年的人,终于出现了。
当初他选择放弃,选择压抑自己的感情,他以为很快会忘掉这个人,结果却恰恰相反。
他不但没有忘掉,反而因为见不到越发思念,想要知道他在哪,在做什么,吃了什么,穿了什么,一点一滴一丝一毫都想要知道。
然后他雇了人去跟拍,看着照片里的身影,心里的焦躁才被勉强安抚。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收到那个人的消息,然后他知道了一个令他开心的消息,那个女人快死了。
曲吝内心抑制不住的窃喜,如果……如果那个女人死了,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站在他身边那个位置?
怀着这种想法他压制自己不立刻找过去,可每次看到照片里那个人对别人悉心照料又酸涩不已,等啊等,终于等到令他期待的消息。
那个女人死了,他的机会来了。
谁也不知道他怀着多么忐忑的心情去往那个人所在的城镇,敲门的那刻他紧张的心脏都快骤停。
可是,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他等了很久,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那扇门都没有打开。
那个人走了,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所谓的机会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后来他疯狂的找人,但那个人就好像他的一个梦,醒来之后,再无痕迹。
两年过去,他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从前那样带着假面周旋在娱乐圈,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感情从没消失,反而因为找不到倾泻对象,而变成了疯狂的野兽,被关押在深渊的最底下。
车子加速带起的引擎声嗡嗡作响,车内沉默的气氛莫名异常。
后排的方明谈从听到那个名字起就觉得不对了,后面看到曲吝的异常,那股不对劲越发明显,他明智地决定不开口。
总感觉,如果此时说话会被卷入奇怪的氛围里。
两辆车离得不算远,再加上曲吝反应快,话落没多久就追上了,可追上后曲吝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是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
找的太久了,得到全是失望的消息,结果那个人突然就出现了,毫无预兆,突然的让他害怕是一场梦。
他怕上前后,梦就醒了。
闫正清通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的车,有些疑惑。
难道是被发现了?
他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早就被发现。
还是说今天晚上的行动只是个圈套,为了引他上钩?
不对!
如果只是圈套,没有必要让曲吝他们也跟着一起走。
闫正清心里各种猜测,手上还是稳稳地开着车,不管是什么情况,他不能先自露马脚。
就这样一路开到凌晨四五点,天蒙蒙亮,最前面的车缓缓停下,闫正清隔着窗户往外看了下,是个加油站。
后视镜里的那辆车没动,既不去加油,也没见里面的人出来,安静地停在他后面。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前面过来一个人。
是那个追杀他的人。
闫正清低下头,将车窗打开,点燃一根烟,烟雾弥漫间将他的面容笼罩。
一步,两步。
在脚步声即将走进车头前, ‘咔嗒’车门开启的声音,后面那辆一直没有动静的车里下来了一个人。
闫正清没有动,余光看着后视镜,黑影越走越近,直到进入可视范围。
是宁遂。
朦胧间,闫正清看见他向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闫正清确定他发现自己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宁遂很快路过闫正清向那个人走去,两人在距离闫正清车前不远处交谈起来。
“宁总,宁董让我过来叫您。”
“嗯,我爸在哪?”
“在休息区。”
两人没交谈两句就离开了。
闫正清将烟掐灭,车窗升起,等到宁遂回来时径直走过来,他先是敲了敲车窗,然后进了副驾驶。
“你怎么在这?”
闫正清刚要开口,车窗又被敲响,这次是曲吝。
三个人坐在车里沉默不语。
“你”
“你”
“我”
……
“咳!”曲吝看向宁遂, “你怎么在这?”
他其实就是随口一问,想打破尴尬,毕竟在他看来,宁遂和闫正清没什么交集,但问完后他就反应过来,既然两人没什么交集,此时宁遂怎么会在车里?
宁遂没回答,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难道说我之前就见到闫正清了,只是忘了告诉你?
这中间引出的问题太多了,很多事他无法明说,所以根本就解释不清。
更何况……他也不愿解释。
曲吝感觉到不对了,他看看两人,笑着说: “怎么不说话?”
宁遂开口, “我跟闫正清有些事要谈。”
“嗯,你们谈,应该没什么不方便我听的吧?”虽然这么问,但曲吝明显没有要走的意思。
宁遂不说话了。
“怎么不谈?谈啊。”
曲吝一直笑着,直到闫正清开口, “你先离开吧。”
笑容僵在脸上,明明没有风,曲吝却感觉血都凉了,他的激动,他的紧张,他所有对于这个人的感情,这个人都感受不到。
曲吝感觉很好笑,他找了那么久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跟自己的好兄弟有了联系,还有着他不能参与的秘密。
他又算什么?
“好。”
曲吝回到后边的车里,他看着前面,目光比夜色更深沉。
方明谈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曲吝现在的模样实在太吓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什,什么?!他们在一起了?”方明谈惊了。
曲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是,我真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了!没见着这几天两人有联系啊,宁遂什么时候告的白?”方明谈是真奇怪了,前几天闫正清离开的时候他还以为两人就这样了,结果今天就在一起了,太突然了吧?
曲吝的声音一字一顿, “告,白?”
“呃……”
方明谈挠挠头,毕竟是宁遂的私事,他不太好说,唉,都怪刚刚消息太劲爆,惊得他嘴一秃噜就说出来了。
“那什么,要不你问宁遂吧,我其实也不怎么清楚。”
方明谈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曲吝。
问宁遂?呵!
曲吝心里冷笑,还问什么?还有什么好问的?很清楚了不是吗。
他没有解释自己刚刚问的是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见面的,已经没有必要了。
那么多年的兄弟,宁遂明明知道他有多喜欢闫正清,他疯了一样找人的时候从未瞒着宁遂。
就是这样的好兄弟,瞒着他跟他喜欢的人见面,还告白?哈哈哈,真是好·兄·弟啊!
等到宁遂回来的时候,曲吝拉住他, “我们谈谈?”
宁遂看向他,没有躲避, “好。”
方明谈看着两人向路边走去,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跟过去了。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曲吝的态度是不是太奇怪了?宁遂那个冷面瘫有了喜欢的人,就算不为好兄弟高兴,也不应该一副被戴绿帽的表情吧。
没错,曲吝那表情就好像发现自己老婆被好兄弟抢了一样狰狞。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方明谈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先不说曲吝没老婆,宁遂也不是会抢别人老婆的人啊,而且宁遂喜欢的是个男人,曲吝又不喜欢……
等等!!!
方明谈笑容凝固,他有个不好的猜想,应该不会吧……
暮色的雾气升腾,阴影遮掩下的两人相对而立。
宁遂先开口, “我是两个月前遇见他的,因为某些原因他在我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前几天离开了,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很复杂。”
“……”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能告诉你,这其中涉及到很多问题。”
“……”
“如果你——”
“你喜欢上他了?”
宁遂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一句简短的问题,却让他突然安静。
曲吝很有耐心,或者说他心中还有最后一丝期望,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只要他否定,他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良久之后,他说, “抱歉。”
不是为喜欢上闫正清道歉,而是为背叛这段友情而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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