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坚持离婚前途光明>第三十一章 刨食的野狗

  夜深人静,段勋站在窗口,静静的看着外面,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斜对面的灯光照进来了一点。

  对面的气氛与他这边的冷清寥落截然不同,许声寒正在和向半安聊天,神色一片放松。

  是面对他时,绝对不会露出的表情。

  段勋看着对面那个人温柔的笑颜有些走神,上一次看见许声寒这样的笑容是在什么时候?

  仔细回想,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许声寒是很爱笑的,几乎每天脸上都带着笑。

  明明那个时候许声寒刚刚被赶出家门,却还是每天开开心心的。

  段勋半点都察觉他家里有什么不对,更不知道他给自己公司投资的钱是从家里偷偷拿的。

  他们婚礼时许家父母没有到场,段勋也只是以为许家父母是对这桩婚事不满,以此来表达反对。

  他闭了闭眼睛,脑海里闪过许家父母冷漠厌恶的表情。

  段勋和许声寒认识不久的时候,许家父母私下找过他。

  “小段,阿姨也知道你非常优秀,但我们家的孩子已经有恋人了。”

  许母是个文化人,讲话非常的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刺人,“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做第三者是不对的吧?”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打在段勋脸上。

  彼时段勋创业刚刚遇到挫折,为了筹集后续资金四处奔走,就算再怎么爱干净,也掩盖不了满身的风尘。

  段勋当时正是最狂妄自负的年纪,却入了最狼狈的境地,对于段勋这样满身傲气的人来说,这打击绝对不小。

  许家父母这句话几乎是把站在悬崖边上的段勋又向下推了一把。

  就算在公司面临破产危机时,他那张脸上的表情都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却在这时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了一丝难堪。

  那个时候,他和许声寒刚刚认识,只说过几次话而已。

  段勋大可以直接反驳,可以说他对许声寒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毕竟两人只是偶然见过几次,连熟识都算不上。

  他可以说许家父母是污蔑,是无稽之谈。

  可他到最后都没有开口,任由许家父母言语警告侮辱,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

  因为在许声寒这件事上,他问心有愧。

  段勋开不了口。

  这种态度几乎是默认了,许家父母都是读书人,最看不惯品德不过关的,再怎么客气,厌恶还是展现在眼睛里了。

  许家父母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只是希望段勋能和许声寒保持距离,从他们的角度里来看,这个满身铜臭穷小子是绝对配不上他们的孩子的。

  段勋至今记得他们看他的眼神。

  像是看在垃圾堆里刨食的野狗。

  可最后段勋还是没能兑现承诺,他和许声寒结了婚。

  他心里其实一直愧对许家父母,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许家父母怎么厌恶他,他都能够接受。

  可段勋怎么也没想到,许声寒也因为这件事和父母断绝了关系。

  如果早知道……当时他……

  段勋忍不住抬手按住了额角。

  这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

  他做什么事都很少会后悔,唯独在许声寒的事上,每一次都在后悔。

  碰到许声寒的事,他的脑子就好像成了摆设,一错再错,最终竟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敲门声打断了段勋的思绪。

  他顿了一下,转身过去开门。

  民宿的老板娘站在门口,道:“哎哟,段先生怎么不开灯?”

  段勋抬手碰了一下一旁的开关,整个房间顿时一片通亮。

  老板娘笑眯眯的道:“这个药是用来解石蒜的毒的,在沾到花汁的地方涂一点就好了。”

  段勋顿了一下,“谢谢。”

  “嗐,不用谢我,是许先生让我送来的。”

  沉默寡言的俊美男人眼眸突然一亮,“是吗?”

  老板娘很久没有被这么俊美的男人热切的盯着了,忍不住脸上微红,“当然,我还能骗你吗?”

  说完就笑着离开了。

  段勋转头看向许声寒的房间,刚刚还开着的窗帘,已经拉上了。

  男人的指腹在药瓶上摩擦了一下,坐在一旁给自己涂药。

  他一开始没开灯是怕许声寒注意到他在看自己,灯一开,他一直在窗口偷看的事自然就暴露了。

  应该是向半安拉上了窗帘吧?

  脚腕突然一痛,他手上失了度下手太重了。

  向半安他们终究还是兑现了儿时的诺言。

  就算他从中作梗,那两个人的感情还是一如往常。

  段勋浑身的力气一卸,向后倒在沙发里,疲惫的叹了口气。

  当天夜里许声寒发了烧,高烧到第二天早上都不退。

  向半安本来想第二天就离开,可许声寒这个状态根本走不了。

  物理降温过后,没过多久温度又卷土重来。

  向半安看着许声寒烧的通红的脸,急得在屋子里乱转。

  那边段勋等了很久都不见许声寒和向半安出来吃饭,有些坐不住。

  又等了半个小时,实在忍不住去敲了许声寒的房门。

  向半安不用开门都知道这时候来的是谁,可许声寒这个情况急需医生,只有段勋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找来医生,只好压着火气去开门。

  段勋:“许声寒怎么了?”

  “他发烧了,一直退不下去。”向半安满脸的焦躁。

  段勋立刻道:“我联系医生。”

  说完就拿起手机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许声寒意识模糊,含含混混的喊冷,他头上烫的要命,手却冷得像冰。

  向半安握着他的手给他暖手,低声安慰:“没事的,一会就不冷了。”

  他怕自己手上温度不够,又匆匆的转身去找热水袋。

  段勋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青年。

  许声寒苍白的脸上染着不正常的酡红,唇瓣因为缺水有些干裂。

  他印象里漂亮又充满活力的少年……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心口又闷又痛,无法形容是种什么感觉。

  段勋原本是不该靠近的,许声寒不喜欢他接近自己,可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走进了房间里。

  他刚刚靠近,许声寒忽然恍惚的睁开了眼睛,哑声的呢喃道:“你回来啦,学长……”

  后面又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段勋没有听清。

  他心头一颤,忍不住凑近许声寒耳边,终于听清了。

  许声寒说:“桌上有新鲜的荔枝,学长……”

  段勋浑身一僵。

  为什么许声寒在半昏迷之间会说出这句话?

  在他不回家的日子,许声寒究竟练习了多少遍这句话?

  一个人守着一盘剥好的新鲜荔枝,等着他回来。

  段勋狠狠的闭了闭眼睛,薄唇颤抖的动了几次,才艰难的说出:“嗯,我回来了。”

  他握住许声寒冰凉的手,道:“荔枝很好吃,谢谢。”

  许声寒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得意又满足的笑容。

  这两句话他究竟等了有多久呢?

  一年、两年、三年……好在终于听见了。

  在门口站了半晌的向半安,静静的走进来,把热水袋放在许声寒手下。

  “你别以为小寒是对你余情未了。”他语气很冷,带着明显的警告,“你这种人根本不配站在他旁边。”

  许声寒家世、容貌、品行样样优秀,凭什么非要和段勋这种劣迹斑斑的男人在一起?

  他值得更好的。

  这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段勋看了他一眼,明明他是蹲在许声寒床边的,气势却比站着的向半安更强。

  “我们的事,轮不到你管。”

  他和向半安从来就做不成朋友,从他不顾许家父母的警告硬生生插足的那一天开始。

  段勋就只能和向半安做情敌了。

  向半安抬脚要踢他,被段勋轻松的躲过了。

  他的手机正在震动,段勋低头看了一眼是医生的电话,不再理会满眼愤怒的向半安直接转身出去了。

  医生还没到,许声寒的烧却渐渐的退了。

  他刚刚清醒一点,就开口道:“什么东西好烫。”

  向半安连忙把他手底下垫着的热水袋拿走,许声寒一脸无奈,“哪有人用热水袋降温的?”

  向半安也有些尴尬,他纯粹是急糊涂了,想都没想就拿来了,好在许声寒没出什么事。

  许声寒被向半安扶着半坐起来,低声道:“有点饿。”

  觉得饿是好事,向半安立刻去给他拿准备好的粥去了。

  他那边刚走,许声寒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皱了一下眉,身边没有其他人,许声寒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直接挂断了。

  没想到那个电话非常执着,竟然又打了回来。

  许声寒顿了一下,干脆接通了。

  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许声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霖霖简直要疯了!

  鬼知道许声寒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半个月之前,段勋就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了,前几天竟然把手里的股份全转让给另一位股东了!

  吴霖霖在DL过的这么舒服全靠段勋,她手里的股份也是段勋给的。

  如今他一走,那些股东就开始明里暗里的各种给吴霖霖使绊子!

  她又没有参与过公司的管理,被一坑再坑,手里的股份眼看就保不住了。

  第三十二

  许声寒身上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冷淡道:“吴霖霖,我说过了,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电话那头吴霖霖的声音发颤,“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很无辜?”

  许声寒眉心微皱,隐约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我和段哥从小就订了娃娃亲,所有人都知道我将来要嫁给他!是你横插一脚,”吴霖霖非常激动,几乎是声嘶力竭的道,“我就是讨厌你怎么了!我凭什么不能讨厌一个小三!”

  她这几天情绪一直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没有段勋的庇护,麻烦事一桩接一桩的找上门。

  这一切都是因为许声寒!

  吴霖霖在电话那头崩溃大哭。

  许声寒却仿佛听不见,他因为发烧嫣红的脸颊瞬息之间一片惨白,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放下,脑海里一片嗡鸣。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五年的婚姻活像是个小三。

  原来不是像。

  他真的是个小三。

  许声寒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为了公司的投资,段勋也不会和他结婚吧?

  他全身都发起抖来,如坠冰窟。

  许声寒活这么大,从没有做过一件愧对良心的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当了小三。

  那他这五年来到底算什么?

  他的怨愤不平算什么?

  从其他的人的角度来看是什么?一个厚颜无耻的男小三,用钱逼迫段勋娶了自己,插足别人的恋情之后还自怨自艾,因为段勋不在意自己而不满足。

  连许声寒都要觉得未免脸皮太厚。

  这种人竟然是他自己。

  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许声寒趴在床上几欲作呕。

  许声寒这五年的婚姻,彻底沦为了一场笑话。

  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人承认他的身份。

  哪怕他拿到了那一本结婚证,也不过是证明他可耻行径的罪证。

  他所以为的因为纯粹的爱情而结成的婚姻,扒开纯白的婚纱,底下全是肮脏污秽。

  许声寒一字一顿、字字泣血的道:“段、勋……”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艰难。

  向半安一进来就看到他痛苦的趴在床上,大惊失色的跑过来,“怎么了?深呼吸深呼吸……”

  他扶着许声寒坐直,急声道:“别激动,放松放松……”

  许声寒细瘦苍白的手指死死的攥着心口的衣服,根本听不进向半安的声音,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段勋的名字。

  向半安脸色一沉,快步走到门口大吼道:“段勋!滚过来——!”

  段勋就在走廊尽头接听电话,听见声音想也不想的挂断了手机,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许声寒痛苦的模样,顿时心头一紧,匆忙的走到许声寒床边,“许声寒,怎么……”

  段勋下意识的想抱起许声寒,却在即将碰到许声寒肩膀时生生停住,“别害怕,医生马上就到了。”

  许声寒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掌,段勋一愣,难以置信的握着许声寒苍白的手掌,张开手臂小心翼翼的虚拢着许声寒。

  他几乎是受宠若惊的,不敢用力的抱紧许声寒,怕突然又引起许声寒的反感。

  段勋终于说出了,他在许声寒第一次发烧时就该说的话,“我在,别怕……”

  心口突然一痛,段勋顿住,缓缓低头看下去。

  银白的水果刀插在他的心口,许声寒细瘦的手指正握在刀柄上。

  他黑亮的眼珠直直的看着段勋,道:“段勋,你为什么不去死?”

  段勋高大的身体站立不稳似的晃了晃,跌坐在地上。

  一向洁癖的他,却没有立刻从地上站起来,他捂着心口,鲜血从指缝溢出,恍惚的呢喃着:“他捅我……”

  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一遍遍的重复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向半安站在一旁直接看傻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家温柔体贴的弟弟会做出这种事,震惊程度完全不亚于段勋。

  匆匆忙忙的跑过去,先是扶起了因为段勋走开又跌在了床上的许声寒,又拿起电话打急救电话。

  打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男人,段勋微挑的凤眸垂着,脸色比病床上的许声寒还差,跌坐在地上,惶惶然仿若一只丧家之犬。

  他一手捂着心口,鲜血还是滴滴答答的溢出,滴落在他干净整洁的衣服上。

  看起来有一点可怜。

  向半安才不管他可不可怜,再可怜也可怜不过许声寒。

  他看了两眼估计了一下许声寒应该是戳偏了,加上重病中力气也小,段勋大概率是死不了了,就不再管地上的男人,只照顾怀里明显情绪失控的许声寒。

  段勋叫的医生先急救车一步到了,见到屋里的这一副情景一脸震惊。

  几位护工先是把地上的段勋拖起来了,段勋还在低声喃喃:“他想杀我……”

  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听得医护人员一阵肝胆俱颤。

  一片兵荒马乱之后,许声寒和段勋被双双送往当地的小医院,许声寒由了解他病情的癌症专家医治,而段勋则被推进了手术室。

  许声寒发烧的问题是老毛病了,只是后面情绪激动,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向半安一边揪心,一边暗恨,怎么就没捅死那个王八。

  他也不过是想一想,许声寒这明显是失去理智之下的举动,如果段勋真的死了,许声寒清醒过来绝不会好受。

  向半安也不舍得自己的弟弟变成鲨人犯。

  段勋是自己走出手术室的,他一直坚持锻炼,胸口的肌肉紧实,水果刀只是伤到了胸口的骨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可是他整个人都好像被抽走了生气,消沉颓废,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

  向半安笑了一声,“活该。”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这种时候就该痛打落水狗。

  段勋微微抬眸扫了他一眼,阴郁的眼神看得向半安一僵,忍不住开口警告道:“我告诉你段勋,你要是敢对许声寒做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冷冷道:“不过是这么一点小伤,怎么不服?你知不知道我刚刚见到小寒的时候医生怎么说?”

  如果积极治疗有望延长五年的生存时间。

  就算放弃治疗也能有半年。

  “可你带走他一个星期,你请来的医生是怎么告诉你的?病人没有求生欲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从那之后,每一天,他都把这当作是和许声寒的最后一天来过。

  生怕那个温润漂亮的青年,第二天就睁不开眼睛了。

  “你这点痛算什么?你知道癌症没有止痛药会有多疼吗?”向半安说着说着火气也上来了,眼眶隐隐泛红,冷厉道:“这是你的报应,你不受也得受!”

  段勋脸上一片苍白,抬头看向躺在病房里的许声寒。

  心口的痛感陡然加重。

  是啊,小伤,连医生都说不致命。

  可他……为什么这么疼呢……

  段勋闭了闭眼睛。

  疼也得受着啊。

  许声寒生病困在别墅时,一定比他更疼吧。

  就像向半安说的,这是他的报应。

  许声寒这种情况其实是过一天少一天,中途出了任何一点变数,人可能就直接走了。

  几位医生日夜轮流的看着许声寒的情况,还有一位医生跟段勋提议可以中西共治,或许中药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段勋蓦地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位老中医,似乎对许声寒这种情况非常了解。

  他立刻找人去请这位老中医,另一头又四处打听业内有没有其他在这方面非常出名的医生。

  另一头,还在着手调查许声寒为什么突然情绪大变。

  段勋一开始是受了相当大的打击,以致于根本没有精力去想许声寒的情绪变化的古怪。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自然就察觉了不对。

  他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吴霖霖,找人去查吴霖霖的通话记录以及最近都在干什么。

  向半安也不管他在干什么,只是专心照顾许声寒,偶尔看见他就冷嘲热讽几句。

  段勋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迅速的消瘦了不少,心口的疼痛一直连绵不绝,时时痛的他呼吸困难。

  这时候他就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看着里面的许声寒。

  越看心口越难受,可他却像自虐一般,忍不住的一直看。

  许声寒睡了太久,几位医生神色越来越焦急。

  连向半安都腾不出精神来嘲讽段勋了。

  他们都隐隐能感觉到,如果许声寒再不醒过来……

  段勋焦躁难安,夜里睡不着,在静悄悄的夜走到许声寒的病房外,隔着玻璃低声道:“醒醒吧……”

  该死的是他,为什么你还不肯醒过来?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你醒了,我让你再刺一刀好不好?”

  他说完支撑不住的弯下腰,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这玻璃上并不干净,从前段勋连碰都不会碰。

  他的洁癖,似乎总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许声寒打破。

  第二天,许声寒醒了。

  几位医生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昏睡了太久,一时醒来人都有些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