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不知怎么了, 他越想解释，便越发挥不出他的巧言善辩。
越是慌乱，便越是说不出来。
他掏出钥匙, 给江无瑕手上那个手铐打开，将锁链丢到一边, 拉住她的手：“无瑕, 我知道我错了, 我不应该骗你, 我只是……”
江无瑕抬起头, 一张皎洁的芙蓉面, 无悲无喜。
“你没欺骗我, 便是在欺骗那个无梦女？”
方应看忙点头：“是，我是在骗她, 元十三限收她为徒，他们两人虽无夫妾名分, 实则无梦女却同他关系不纯，元十三限成名已久，却一直不近女色，只收了她这一个关门女弟子, 所以我才用计谋, 想让无梦女为我拿回伤心小箭的秘籍。无瑕, 我真的只是应付她，与她虚与委蛇, 并没有私情。”
江无瑕有些不敢相信, 幽幽的瞧了他片刻。
方应看被她的目光盯得发毛, 却不敢说话。
“所以你就用这种手段，用感情欺骗一个小姑娘, 叫她为你献身给她不喜欢的人，只是为了拿到元十三限的绝学，而你对这个姑娘还是虚情假意，也并不打算在事成之后对她负责？”
方应看恍然，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只顾解释跟无梦女没有私情，却忘了如何解释他的阴险手段了。
那番话不是直接承认，自己的确在玩弄女人的感情，做下了大多数女人都不能容忍的事。
湖面上一阵冷风吹过，将方应看发热的脑袋吹得冷静了许多。
他既然已经口不择言，承认了他的卑鄙，现在便是解释他不是那样的人，也无济于事了。
方应看忽然冷静了下来。
他苦笑：“是，我的确欺骗了女人的感情，我卑鄙，无耻，是个混蛋！可是无瑕，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东汉末年曹操还本是阉臣之后，却成了三分天下的魏王，我方应看，也自有一番壮志，如今朝堂之上，蔡京把持朝政，我大宋被北方蛮夷欺至此，燕云十六州都丢了一半，只能偏安一隅，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只是江湖草莽出身，却也想匡扶社稷做出一番事业来。为了实现理想，做出一些牺牲是值得的。”
“无瑕，我知道我用这样的手段，欺骗女人给我卖命，很不风光很不磊落，但我想成为武林至尊，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哪怕是苟苟蝇营的手段，哪怕别人如何瞧不起我，骂我，我也甘之如饴。”
面前青年的表情是如此真挚，盯着她瞧的样子又是如此火热，想要获得她的理解与支持。
一个男人对女人说什么甜言蜜语，并不意味着就很爱她。
而若他对她说出自己的野心，自己的理想，并想要获得她的理解，那么他一定不讨厌这个女人。
江无瑕看着方应看，当他说出要成为武林至尊的时候，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是狂热。
男人，总是对权势财富有着不同寻常的执念。
阿飞不算是这群男人之中的，却也要扬名天下，不成名就得死。
就连她的师父，对权力也极为热衷，野心勃勃的要去追逐，不然为何会化身为龟兹王妃，攫取龟兹的权势呢。
她能理解，却不能认同。
纵然他说的多么令人心神激荡，多么有大义，也掩饰不住他话语中的冠冕堂皇。
为了他的理想，为了所谓的匡扶社稷，便要成为武林至尊，便要让一个女孩子用身体换来绝世武学，用虚假的爱情作为诱饵。
这种手段实在太下作了。
她脸上若有所思，她的沉默让方应看心中越发忐忑，也知道她并未被他的话所蛊惑。
都已经如此，若是她知道了他还有更多欺骗她的事，那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糟糕。
她一定不能知道，也不可以知道！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已经为自己做出了选择：“无瑕，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他的双手从她肩膀处转移到她的脸，捧着她的脸，像是捧着一尊女神的像，羞涩的，崇拜的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方应看仿佛失去风流公子对付女人的游刃有余，而是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乞求心爱的姑娘能够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江无瑕想要抽回手，却因为身体被他紧紧禁锢在怀中，而不能反抗。
她不是傻子，瞧见他与无梦女这一番虚与委蛇，可也并不是捉·奸，在她心里，将方应看的确当做了好友，或者比好友更深一点。
因为他到底是个年轻英俊，又对她表现得十分温和有趣。
她曾有过的心动，就像是微风吹过湖面掀起的涟漪，他们之间将来会有什么发展，也只止步于此，就在她亲眼看见，他是如何欺骗无梦女的感情时。
她本就是个不易动心的性格，不然当初为什么没爱上无花，难道无花就不英俊，无花这位七绝公子，岂不是更符合人们对温润如玉无双公子的定义？
明明想要说分道扬镳的事，却变成了他在对她剖白心意，以往隐隐约约的暧昧竟直接被摊在明面上。
她实在不应听到他的话，因为心底还想要问一问他，就发出声响，她应当直接走。
现在好了，不仅走不了，还要面对他的求爱。
左思右想下来，这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管如何，在身中春·药时，他是宁愿折磨自己也不愿对她下手，逃出密道的时候，他也一直带着她。
她江无瑕虽是魔头石观音的弟子，却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你为什么非要得到元十三限的武学，而且还是通过这种……”
江无瑕实在说不出口。
她自小长在石观音门下，行事有些偏激任性，做事全凭自己喜好，可一入江湖，结交的却全算得上是正派。
因她的确对下作手段不耻。
她为何对无花耿耿于怀，甚至毫不动心，在小甜水巷遇见柳无眉，柳无眉曾对她透露，无花为何不能替她向石观音求情，因为无花明面上还是少林的僧人。暗地里，却为石观音做下许多龌龊勾当。
无花只要没任务在身，是一定陪着她的，他总是对她不能放心，哪怕石观音为他们定下婚约，她已是他未婚妻。
无花想达到什么目的的时候，便会用他那张俊俏脸蛋和绝世风姿，去迷惑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江无瑕隐约知道，可面对她时，除了谈情说爱，无花一句也不会透露他都做了什么恶事。她劝过几句，在无花柔和的笑意和有意无意的打太极中被糊弄过去。
她一想到对自己如此体贴温柔的情郎，在外面却不知耻的用情，用爱，仗着长得好看，去骗人感情，她便如鲠在喉，总是无法对无花产生爱意。
在谷中时，她甚至恨恨的想过，为何师父非要让她与无花定下婚约，无花还不如南宫灵。
至少小灵没有无花长得那么妖孽，也不会像他一样去欺骗女人。
她还能问他一句，这是机会。
方应看是个能屈能伸，极能抓住机会的人。
他不肯放开江无瑕的手，夜晚还是有些冷，江无瑕出来的着急，身上穿的单薄。
方应看目光闪了闪，将身上的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到身上。
“无瑕应该知道，我义父是方歌吟。”
江无瑕点点头，方歌吟谁不知道，都不能用大侠来称呼，而是巨侠，此人与燕南天一南一北，两人齐名。
方应看有这么一位义父，出身也算是根正苗红了。
“我义父身负三种神功，却只将血河神剑传给了我。但血河派的武功其实并不太适合我，我修习多年，武功却不得寸进。这么多年，我自己摸索，将血河派武学化为更适合自己的血河神掌。”
他按住江无瑕，叫她坐到石凳上，怕她着凉，贴心的在石凳上放了个软垫。
做完这一切，他飞身为起，在月夜之下，将这套掌法，完完全全的打给江无瑕看。
此套掌法雄浑有力，离方应看有八丈远距离的江无瑕都能感觉到掌风猎猎作响，吹在肌肤上，像是一把把小型的细刃。
武林中人，谁不对自己的武学藏私，若非至亲至信之人，是绝不肯传授自己的绝学的。
元十三限为何叫这个名字，他本命为元限，是因为创了十三种武学，江湖中尊称其为元十三限，他传授门下弟子武功都是不同的，只要弟子用这种武学，他便不会再用。
石观音养育了两个亲生儿子，还有柳无眉长孙红等好几个亲传弟子，但她的天武神经全篇，只给了她一人看。
柳无眉曲无容几人，练得都是石观音的二流武学。
就算是她，不是也有私心嘛，她修习了玉佩空间中的神照经，才能将修炼出的内力存于丹田气海，怕石观音知晓，她一直都不敢告诉石观音，隐瞒了她修炼神照经的经历。
而方应看，却毫不顾忌的将血河神掌的一招一式展现出来，并且每一招都做了注解，像是怕她看不明白一般，讲解的极是细致。
若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此刻瞧见方应看如此，怕是直接便跪下叫师傅，求他传授武功了。
一套血河神掌打下来，方应看汗都没出。
“你瞧我这套掌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