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出来了?”他先是不敢置信,随后便是狂喜,“系统,我的任务是不是要成功了?我是不是快要能过上剧情中结局那样的生活了?”

  「系统正在检测中,嘟——」

  系统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发出了嘟嘟的盲音。但陶瑜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系统的问题。

  他开始幻想将来的生活。

  “首先,我这次完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等这件事过去之后,肯定要让他把这件事从我的档案上弄掉。”

  “至于那些把我关进去的人,该怎么报复他们好呢?唉,依仗着大佬撑腰,打脸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我好像还有一个竞争对手,叫什么来着?”他试图回忆,不过半天也没想起来。

  “算了,不重要了。要是他看我不顺眼想对付我……那岂不更好?我可以趁机撒撒娇,这么对比起来,季行肯定还是觉得我更好。”

  “当然,”陶瑜告诫着自己,“在前面还应该有一大段火葬场时间,烧得不够旺不行,我可不能轻易心软。”

  把他带到这里以后季行就站得远了些,现在似乎正在地上绘制着什么。

  他本以为剧情进展到现在这种程度,对方肯定是要先对自己嘘寒问暖一番,不料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过来。

  不仅如此,那只让他非常讨厌的奶牛猫还一个劲儿地在他身边绕来绕去,转得陶瑜要烦死了。

  那对金黄色的眼珠还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就好像认定了他快倒霉了似的。

  “去!去一边去!”

  他越看这只猫他心情越烦躁,甚至连头也疼了起来。朦胧之间,他突然觉得这只猫长得有点像他见过的一个人,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陶瑜实在等得不耐烦了,脚步有些踉跄地朝着季行走了过去。

  在他自己看来,他只是稍微有点摇晃,而在旁人眼中,他此刻的样子与喝醉了酒、快要走不动道的人无异。

  “季行?”他走到季行身前,站在了地面上的白色圆圈内,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更加奇怪了,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有诡异,声音也变得失真,“你在干什么!?”

  季行见他走了过来,就从半蹲的姿势站了起来,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嘲笑,又像是终于解脱了。随后,他就向后退去,与陶瑜越隔越远。

  “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陶瑜还正常的话,那他此刻就该感到心慌,该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对,但他现在却只觉得愤怒,对季行这种“违背剧情”的行为很是生气。

  而那只奶牛猫却靠近了他,在他的眼前跳来跳去,并且还在跳跃的过程中越变越多,从一只分裂成两只,又从两只分裂成四只……

  陶瑜想要赶走它们,却发现它们也都站在了圈外,从各个方向围堵着他。

  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发现无论是季行还是这些猫都没有靠近他脚下的圆圈。

  「系统?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心里疯狂呼叫着系统,却半天都没有等到任何回应,连一声“滴”都没有。

  陶瑜终于放弃了求助系统的打算,试探性地向圈外迈步。

  下一秒,他就被在那个方向蹲守的奶牛猫逼了回去。

  向奶牛猫组成的圆环之外看去,季行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看不清表情,整个人也显得极其陌生。

  如果陶瑜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干什么,那他这么多年在异管局的经历就都白过了——虽然他本身就没怎么靠过自身的能力,与白过没什么区别。

  “仪式?”

  面对着无数双金黄色的猫眼,他越来越慌乱。无论是什么仪式,看季行和这些猫的架势,对他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系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陶瑜也开始后悔,为什么以前没有让系统在武力值方面给他开几个挂。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干脆闭上眼睛,选了个远离季行的方向,硬着头皮跑了出去。

  奇怪的是,他也没有踢到猫,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撞入了一大团凝胶之中。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一片过分绚丽而诡异的夜空……?

  “啊啊啊啊——”

  他跌倒在地下,只觉得自己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陶瑜活生生地看见自己被一片流动着的漆黑捕获,一只鸟的影子在他的眼前闪过,哀鸣着想要唤他回来,随后,他就被时空乱流撕碎了。

  他的脑子还不足以想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发生在他身上的惨剧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似乎变矮了许多,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刚才撕裂的痛苦都消失不见,然后,他看见了“自己”。

  “你要去哪里?”他听见“陶瑜”这样问他。

  “我要去帮哥哥姐姐!”而他的口中却发出了小女孩的声音,“他”看着眼前这个白净阳光的青年,被他的外表所欺骗,似乎很是信赖他,“你能帮我进去吗?”

  “好啊。”

  “陶瑜”笑着回答道。

  “唔唔唔!”不行!

  他试图阻止“自己”的脚步,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顺着“陶瑜”的指引,向着一处废弃的深井走去。

  她跳下了深井,随后,看到了一张遍布利齿的丑陋大嘴。

  她的身上传来了撕裂感和被巨兽啃咬的感觉,她尝试过逃跑,试过要靠自己掌握的那点力量反杀,但却又被拖了回去。

  离井口最近的那一次,她明明已经爬了上来,扒住了井沿,却被一只白鞋踩了下去。手指断裂的剧痛过后,她再次坠落到了井底,并看见了陶瑜的那张脸。

  陶瑜就在井口旁,眼睁睁看着她被怪物啃食。

  更多的回忆还在如浪潮般向他涌来。

  ……

  过了许久,陶瑜终于从这种极度恐怖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他极其狼狈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涔涔流下。

  “我本来只是想解决你身上的东西,可没有想审判的意思。”

  一个冷漠又饱含厌恶的声音响起。

  是谁?陶瑜感觉自己受到了过度发刺激,已经分辨不出了。

  “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说谎,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实情。”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戏谑。

  “可这样不是很好吗?他害别人经历过的事,总该让他自己也亲自体会一遍吧?”

  “而且,这样对异管局也有交代啊。我刚才已经存储好他自己的真实回忆了,到时候交上去,异管局肯定会加重对他的责罚。”

  “这样的话,我们稍稍做的过火一点,也就没有太大关系了。”

  那道声音补充道。

  而陶瑜则像是被谁逼迫着一般,再一次、细致的回想起了他的真实回忆:

  ——“那个肤色较深、养着一只和人无异的鹩哥的少年在任务中消失了。他是你的队友,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陶瑜其实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特殊能力,这种能力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不受他控制的,但如果他有强烈的愿望,也会发挥作用;而且,无论何时,都只对他自己有利。

  至于那次,正是因为他看那个同样是新人、但比他小两岁、而且既受动物欢迎也受同队人欢迎的少年不顺眼,才有意转换了他们之间的运势。

  ——“第二张照片上的女孩进入了事发现场,你当时应该见过她却没有拦下她。”

  他不是没有拦下,正相反,就是他主动为那个女孩之路,将她送上了死路,并且还在最后踩断了她存活的希望。

  陶瑜早就发现,自己的能力除了可以在强烈愿望之下发挥作用,还可以通过“害人”让自己变得更好。

  那些人其实都猜错了,他并非是将自己的厄运分担给他人、吸收他人的好运,而是可以将他人的厄运转化为自己的好运。

  虽然这种转化效率极其低下,别人大量的厄运才可以转化为他的一丁点好运,但是,这件事获利的终究是他自己,陶瑜才没有那么有同情心,他才不甘愿舍弃自己的利益。

  那个女孩就是他主动为他人创造厄运的一次尝试。

  效果也很好,收获颇丰。当时他因为气质阴沉所以在异管局内没什么朋友,而运势转化之后,他立刻就在当时所在的部门里变成了万人迷。

  只不过,他后来又干了几次类似的事,却引起了几个过分敏锐的家伙的怀疑,还有几次因为自己能力不够差点被反杀,陶瑜逐渐就不敢这么干了。

  将这一件件事都完整回忆过以后,这种仿佛在被拷问的感觉才终于结束。

  他的视线回归清晰,发觉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却仍旧是在那个圈内,而圈外则是繁复庞大到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法阵。刚才的一切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冲击,他浑身都在不断颤抖,甚至觉得不如一死。

  向上看去,站在他面前的是面带微笑的金眼男人。在金眼男人的身后,是已经面色阴沉的季行。

  等等,好眼熟,这是……尤利安!?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眼熟了。

  “你骗了我们!”他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只能满怀恨意的向季行喊去,“你一直都和他是一伙——”

  “嘘,安静。”尤利安竖起食指,放在唇间,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怀有恶意的冰冷微笑。

  “接下来,是震撼人心的演出时间,做了这么多坏事的坏孩子可没有资格发言哦。”

  尤利安举起的是左手,也正是因此,让他看清了那枚在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精致戒指。而且这明显是对戒的造型。

  好不甘……

  陶瑜血红的眼珠死死的盯着他,却只是让尤利安笑得更加开心了。

  接着,尤利安从他面前消失了,站在了季行身旁。

  季行抬起了手,陶瑜脚下的法阵骤然发光,而所有力量都汇集到了中心圆圈内,随后,剧烈的、作用于灵魂之上的撕裂感疯狂涌来,似乎要将他撕成万段。

  陶瑜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撑不住,甚至还满怀恶意的心想,如果他死在季行手上也好。

  这样,他的本家陶家的掌门人还是很疼他的,知道以后肯定会让这两人付出代价。

  即便季行是传闻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那又怎样?陶家绵延已久,拥有的势力不是他们这种没有依托的普通人能想象得到的!

  可惜,不知道对他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居然真的挺过了割裂灵魂的剧痛,在此之后,痛苦不再剧烈,却像软刀子割肉。

  他隐约有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他的灵魂内分隔了出来。于是,他抬起头,向上看去,看见了一团海葵般的浅粉色触手。

  “系统!系统?”他在心底呼唤着系统,果然,这一次没有丝毫回应,他甚至没有系统存在的感觉了。

  下一秒,却有声音从他的头顶传出:

  「怎么可能?!!!你究竟是——」

  是系统的声音,在场三人都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系统话音未落,那团触手就已经准备跑路,却被地面上的法阵牢牢控制住。系统改变主意,向下飞去,想要再钻回陶瑜灵魂内。

  “别过来!别过来!!”

  陶瑜想起刚才的痛苦,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之后还徒劳地蹬着双腿,试图远离系统。

  「别忘了,我们已经签订了契约,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下去!」系统的声音变得尖利而冷酷,它没入了陶瑜的眉心。

  「别再试图反抗了,你要是现在献上一切,帮我对付被攻略者,等到成功以后我还会考虑帮你复活!」

  察觉到他的抵抗,系统气急败坏地在他的灵魂空间内喊道,将他本就不稳定的灵魂刺激得更加破碎。

  “别做梦了,你以为我还没认清你?平时为我花点积分都不愿意,我还能指望你将来帮我复活?笑话!”陶瑜也嘲讽道。

  他爬向季行,即便他根本挣不脱法阵的束缚,他开始恳求季行:

  “你是想对付这个系统吧?我可以将它赶出去!我能帮忙,只要你再加固一下我的灵魂,我就能把它赶出去!”

  “是吗?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人渣呢?”季行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时陶瑜才意识到季行身上有什么诡异,居然有无数道微缩的、天上星辰一般的银色光尘围绕在他周身,旋转飞行着。

  “你不能让我死在你手上!”见恳求不管用,陶瑜立马变脸,恶狠狠地威胁着,“你也不想面对陶家的报复吧?”

  这回,季行还未说话,他身边的尤利安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倒在了季行的肩膀上:

  “我,我不行了哈哈哈哈!”

  他将脸埋在了季行的肩上,一手揪着他的领口,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是什么老土台词!他,哈哈哈,他当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吗?他当陶家是什么豪门小说里手握重权的大家族吗?哈哈哈哈哈!”

  季行脸上的冷意稍缓,有些无奈地看了尤利安一眼。之后,也不知道是尤利安的笑声太具感染力还是这个笑话太搞笑,他也轻笑了一声,对着陶瑜说道:

  “那么就恭喜你了,异管局确实觉得陶家势力过大,近几年干扰公务的事干得比较多,而且底子也不怎么干净,近期正巧又对它下手的打算。”

  “何况,”季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笑意更盛,“我让你们狗咬狗,你要是没撑住,最终送去检验,也只会得出‘受异界生物攻击’的结果,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不是你把我带出来——”

  陶瑜问道。

  连系统都太过震惊,暂停了对他的攻击。

  “怎么会?我只是正巧路过的、见义勇为的路人罢了。”季行收起了笑容,露出了令他厌恶的、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这次,陶瑜的脑子居然终于灵光了一回,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和异管局勾结!你来劫狱是和他们串通好了!”

  “没错。”季行瞥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还不打算行动吗?”

  什么?他在对谁说话?

  陶瑜还未反应过来,灵魂空间内就发生了剧变,系统爆发出了和以前相比数倍的力量,疯狂侵蚀着他的灵魂,甚至已经说不上是吞噬,而是泄愤一样的撕扯。

  剧烈的痛苦让他万分恐惧,反抗的意志也瞬间降低,不料这却顺应了系统的心思,击溃他的意志之后迅速就将陶瑜的整个灵魂全部吞噬干净,短时间壮大了一些自己的力量。

  “真是痛苦啊。”尤利安感慨道,却并没有半分怜悯。

  连季行也是一样,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如果要怜悯他的话,还不如怜悯那些被他所害惨的人。”他看着陶瑜倒下的躯体,“好在那枚能帮他转化运势的‘标记’已经彻底被毁掉了,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从哪来的邪物。”

  尤利安捕捉到了关键词,继续了他将季行拐去地狱的大业:“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兴趣?去我们地狱,类似的东西应有尽有。”

  季行瞥了他一眼,无情地戳破了他:“你估计根本就不知道有没有,否则不会是这种反应,肯定早就会把具体信息告诉我。”

  “唉,被戳破了,好吧好吧。”尤利安可怜兮兮地叹气。

  系统已经吸收完了陶瑜的灵魂,见远处的季行心思似乎不在他身上,连忙悄悄地向法阵外飞去,企图在他察觉之前就逃走,再联系上主体。

  它向外飞去,却撞上了无形的屏障,系统焦急地继续撞击着,意图用自己的力量扭曲这个法阵,在屏障上创造出缺口供它逃跑。

  没想到的是,屏障纹丝不动,却有无数道星光紧追在它后面;前方和两侧也同样如此,系统的本体被银白光芒包裹在了其中,而它的力量也在逐渐衰弱着。

  那团触手越变越小,最终,只剩下一滴浅红色的液体,发出诱人的光芒,被星芒围拢在中间。

  地面上的法阵已经耗尽了力量,光芒逐渐黯淡,最终消失不见。

  “这个是?”季行接过了浅红液体,让它悬浮在自己掌心之上。他黑色的瞳孔在红光照耀之下显出了一点棕色。

  潜意识告诉他,这滴液体很重要,但同时又非常危险,触碰它前必须谨慎。

  “是钥匙。”尤利安不再笑了,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我们曾经的计划的产物。打入敌人内部的子弹,开启最后的记忆的钥匙。只不过,它受到系统力量的影响极重,如果你贸然触碰恐怕不会好受。”

  “我们还是先把它带回去,之后再研究一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建议说。

  “好的,那就这样吧,我也觉得它看起来有点危险……”季行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听到了身边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他看见尤利安突然变了脸色,迅速在身边打开了一扇门,门中正是他曾在梦境中见过的、布满镜子的走廊。

  在这一瞬间,那些已经被拼凑起来、变得完整了的镜子突然一齐炸裂,破碎成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碎屑,弥漫在空气之中。

  尤利安突然攥紧了他的胳膊,脸上露出了愤恨的表情:“没时间了!快触碰它!”

  “我们被系统摆了一道,它早就联系上主体了!”

  季行没有迟疑,直接将托举着液滴的力量解除。困住液滴的力量刚一消失,就没入了他的胸口。

  刹那,纷杂混乱的记忆涌入他的灵魂之中,与之相伴的是那种曾经出现过的熟悉感觉,呼唤与引诱着他,像是他曾经看到行尸走肉一般的沈林时一样,让他成为与系统、与系统主体一样的东西。

  他似乎看到尤利安对他焦急地说了什么,但他只能看见对方双唇的开合,却分辨不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摒除了那股诱惑他的力量的干扰,任由记忆开启之前的黑暗吞没了他。

  季行在被淡红色水面淹没的血色大地上再次醒来,而除了眼前的景象以外,他脑中还充斥着另外一些记忆,差不多是全部的内容。

  他反应过来,明白了“现在”究竟应该是什么时间。

  ——死前。

  如果他未曾出事,那么,他应该也不会再去往另一个世界。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即使早已意识到这件事,但再次面对这样的情景,还是令人心情压抑。

  只不过这回是完全的记忆,他也无法再改变视角,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这一切。

  随着季行的前进,在前方一片压抑的暗红中,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华丽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