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的年恪一下午场继续看光脑,快乐怼人。

  他刚才找工作人员开了一个管理员的马甲,有人骂初教授能直接禁言拉黑。他打开弹幕,正想巡视一下,忽地愣住了。

  这时镜头恰好划过初白的脸,原先井然有序讨论机甲的评论霎时变了个模样,“初教授亲我”“初教授好欲”这样的字眼成倍数增长。

  年恪一满脸问号。

  他直觉不对劲,结合评论内容,迅速摸出去了解来龙去脉,看到了通传的那张照片。

  他瞳孔微缩,以上帝视角看接吻的自己和初白……原来是这种样子么……

  他努力压下红耳朵的生理反应,切回直播间,手动提取关键字开启屏蔽,屏幕上瞬时清爽了不少。

  他动态视力绝佳,一人能顶十个后台,直播间很快恢复和谐正常的考核氛围。

  又不是初教授的主场,通通不许刷!

  这些人倒是有眼色,机甲考核开始,大部分不会打扰别人看机甲。

  后台也可以完全控住场面。

  年恪一功成身退,抬起了头。

  眼前黄色的机甲一上来与考核模型正面对上,冲力抵达了设定的考核数据,两架机甲一块倒向考核组所在的方位。

  哪怕有三层防护屏,理智清楚不会受伤,亲眼看到两具冰冷骇人的庞然大物在眼前轰然倒向自己,脑子仍会下意识指挥人体躲避。

  观众席齐齐惊呼一声。

  考核组的教授们下意识避开的幅度或大或小。

  只有初白。

  年恪一的视线落在他背影,眼底藏着光。

  他不仅屹然不动,甚至转着笔的修长手指都未有丁点儿的停顿,笔杆丝滑地游走。

  理智告诉自己,这种“临危不惧”式淡然,他身边大多数同学谁都可以做到,只要稍作训练。

  它普通,并不是一件有魅力的事情。

  可是,在初白身上,它就是一个绝对有魅力森*晚*整*理的特点。

  年恪一的心跳重了一瞬,他垂眼抿了下唇。

  光脑感应到视线,重新亮起,直播间分屏之下,是那张在星网流传的接吻照。

  他又一次见到照片,睫毛颤了颤,画面里的自己是不同以往的陌生,分明是典型的居家型Omega气质。

  太过于陌生,陌生到心生震惊,以至于他没办法否认明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的心脏完全被初白俘获。

  星网的纷扰撞不到初白面前,当然撞到面前他也不会在意。

  淡然自若地看了一天机甲考核,打完分最后走流程给前三名发了小奖杯。

  热闹落幕,工作完成,他便和年恪一回A区。

  回程的车上有些安静,初白转动视线瞧了一眼年恪一,只见他一脸沉思,不知道在考虑什么大事。

  初白出声问:“有没有给小阿点餐?”

  年恪一:“点了。”

  初白侧过身:“点了什么?”

  年恪一数:“麻辣烫,豆腐串串,甜豆花。”

  回答得利落,但他说起这些,都一副没忘思考的模样。

  初白看得稀奇,继续说:“小阿会麻辣烫的好几种做法,你点的哪种?”

  “嗯?不知道,你问问小阿。”年恪一说完,仔细看了初白一眼,又缩回去纠结。

  眼下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

  他在思考一个宏大的命题,感情和婚姻的关系。

  初白挑眉。

  他只稀奇了一会儿,便在光脑上找小阿,还是晚饭比较重要。

  直播这东西耗神,工作磨心,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急需补充能量,要多加麻酱。

  刚确认完,年恪一的通讯响了。

  他看了一眼显示,稍微回神了些,接起道:“爸爸。”

  初白从他的语气猜通讯那头是年召,对方说了些什么,年恪一道:“现在吗?”

  他切换外放。

  年召的声音:“嗯,今天是我和你唐爸爸结婚二十五周年纪念日。”

  初白和年恪一对视一眼。

  年恪一连忙看日历,有点懊恼:“对不起爸爸,我忘记了。”

  “没关系。”年召道,“你爸爸也忘了,还没下班。”

  初白:“。”

  年恪一不是很意外,他说:“我们还没出X区,你给我发地址和图片,我去买回来。”

  “好。”

  年恪一挂掉通讯解释:“年爸爸刚想起来,叫我帮忙去一家店买花。”

  初白心想不愧是亲夫夫。

  重新输入目的地,悬浮车拐了个弯,向南方飞去。

  初白问:“那家店的花有什么意义么?”

  “唔,习惯吧。”年恪一仔细想了一下,因为是他小时候家里就有的习惯,印象里都没问过为什么,他说,“年爸爸每年都送一模一样的花,可能唐爸爸很喜欢。”

  初白感叹:“爸爸们感情真好。”

  年恪一:“……”

  欲言又止。

  初白:“嗯?”

  年恪一顿了下,委婉说道:“……就是相敬如宾的感情。”相敬如宾,字面意思。

  “不能吧?”初白狐疑,他这几次接触,唐首席和年部长分明情深,肢体语言恩爱亲密。

  年恪一确信点头:“能。”

  初白垂眸“嗯”一声,没再追问。

  他已经吃到了八卦,毕竟肢体语言可以伪装,亲儿子不会诋毁。

  年恪一没注意他的表情,他说起这个,再次陷入沉思。

  在他朴素的观念里,婚姻和感情是两码事。

  他有两个非常典型的例证,爸爸们之间感情或许不多,但婚姻十分稳定。

  而另一对夫夫,传言中爱得浓烈,炽热,痴情,甚至疯狂,众所周知婚姻破碎了。

  他从来不擅长厘清感情逻辑,艰难悟到这一点,奉为圭臬,然后代入自己……

  有点烦。

  到达目的地,两人先后下车,都露出意外的神色。

  年恪一对比了一下地址和店名,确定是眼前这家开在闹市的小店,外表破败,残旧,像是要淘汰掉的房子,但还开着:“进去看看。”

  初白牵住他的手,率先进门。

  花店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大得多,店里各式各样的花盛放得娇嫩,香气难得和谐。万花丛中,一个女人在安静地侍弄花,但她身旁围了好几个繁忙的AI。

  她听到声音回头,走出一截,两人才发现她坐着轮椅,没有装义肢。

  “你们好。”女人似乎也惊讶有人寻到这里来,盯着两人的脸,露出一个恍然的神色,熟稔笑道,“原来是他们的孩子。”

  原来是两位父亲的熟人。

  初白侧身看向年恪一。

  年恪一笑了笑,对方是长辈,他收敛了气质:“您认识我爸爸们?我帮我爸爸们买花。”

  “今天是唐先生和年先生的结婚纪念日,我刚才还在想什么时候来取。”女人说着,问AI要了材料,“请等一等,还是那束花吗?”

  年恪一给她看照片:“要做一模一样的。”

  “好的。”女人道。

  年恪一环视一周看她挑花,好奇问道:“您和我爸爸们是怎么认识的?”

  女人笑着说:“那段时间,联邦军在这附近开了一个跳跃点,他们都在外面的楼里住过。”

  那段时间,这个语境中代指二十多年前的内乱时期。

  年恪一当即顿住,视线划到她的腿上。

  初白看到他的反应,慢一步反应过来,移开了视线。

  女人没有忌讳地提起,看向初白:“我是在其他地方伤了腿,这边安全,搬了过来。刚开花店时,多亏你父亲每天照顾我生意。”

  她的视线落在他们俩握在一起的手上,“你们也在一起了?”

  “哦,我们结婚了。”年恪一实话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奇怪突兀的自然。

  “真好。”女人笑起来,“你们在我这里挑一束花,送给你们。”

  年恪一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可以自己买。”

  “不用客气,你们爸爸也在这里挑过花。”女人说道,在轮椅上按下一个按钮,在升起的平台上亲自动手包花。

  年恪一张了下口,合上,眼神还是惊讶,没想到年爸爸这么浪漫!

  每天给唐爸爸买花!

  初白眉梢微动,开始思考男生诋毁爸爸的可能性,抚住他的肩膀朝女人道:“谢谢您。”

  他们俩转身挑花,离远一些,低低的嗓音质问:“相敬如宾?”

  年恪一沉默,真是真的:“……可能那个时候年轻。”

  初白说:“你骗我。”

  “我没有!”年恪一用力咬字。

  “有。”初白揉了一下他的耳垂,“要么就是你笨,看不出来爸爸们的真实感情。”

  年恪一本来有点怀疑自己,闻言立马道:“不信你等着看!”

  初白不置可否。

  这家花店百分之九十的花,初白都没见过,也分辨不出是不是平行世界的独特品种。

  他没什么偏爱,便让年恪一选了,只欣赏着,在缝隙中看见几根像是冬天树叶掉光的树枝。

  细细的,很像标记时雪地里聚堆燃烧的篝火树枝。

  年恪一对花也没有偏爱,抽了九朵最好看的白颜色的花,回头看到初白凑近看什么,也凑了过去:“唔,好像我的果木烟火。”

  标记时两人看到的是一样的画面。

  初白把它们拿出来,与九朵花并了一下看效果:“就它们吧。”

  “好呀。”年恪一抬眼望向初白,弯起双眼点头道,“它们就是我们,包在一起!”

  他喜欢两个人在一起。

  刚才小声说话,到现在习惯了小声,气声的尾音听起来娇气。

  以无数娇嫩花朵为背景的两人有身高差。

  初白垂眸正好直视他的笑眼,他的唇角提起弧度,轻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