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秋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对傅子廖的要求也一向严苛,但此时也没多说,任由他去。
又看见两人牵着的手,心下了然。
“忙了这么多天还去休息吧,往后的事转交给晓来风就是。”
傅子廖注意到傅凌秋的目光,忍不住低下头,耳尖窜上绯红,点头。
慕浅浅一大早就看见两人,心情好的不行,低头晃牵着傅子廖的手,娇滴滴说。
“好的……哥哥——唔!”
傅子廖赶紧捂住她的嘴,连忙撤了:“那我们就先去休息了!”
慕浅浅向傅凌秋摆手再见。
傅凌秋没忍住笑了,沧藉的手也牵了上来,贴得极近:“哥哥,你很喜欢她这样叫你吗?”
傅凌秋转头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我很喜欢你听见之后的反应。”
沧藉低笑了一声,“很不高兴。”
傅凌秋便再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还是不高兴。”说着拦住傅凌秋的腰吻了上去。
两刻钟后,两人在前堂遇到晓来风,晓来风看着两人连连摆手,笑得肆无忌惮:“隔墙有耳啊殿下,隔墙有耳。”
“……”
最大的灾难已经过去,其余的就是修复与安抚工作。
晓来风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陈玉尚像是看见了救世主,跟着忙前忙后。
大坝的修葺工作由傅凌秋带来的人负责,效率极高,短短三天时间,一切步入正轨。
傅凌秋得回楚宫了。
他平时外出的时候楚宫内事务交由晓来风打理,但现在两人都在外面,时间久了怕出事。
沧藉知道他的难处,嘴上不多做挽留,但行为上粘人的很。
今日申时傅凌秋就要启程回去,沧藉还在外出巡视,只想着赶快回去还能再聚一会儿,却意外频出。
路上的百姓认得他是来救灾的,纷纷表达感谢,盛情邀请去家里吃饭。
沧藉以公事为理由婉拒,同行人却起哄:“哎呀兄弟别这么死板,蹭一顿饭也没关系。”
沧藉瞪他们一眼,自己去了。
最后一个目的地,祁山镇大坝口,哪里受损严重,现在要去检查修葺程度。
沿途河边被摧残过的草木再次焕发生机,路上已经有了往来行人。
大灾过去,新的生活已经开启。
忽然见河边似乎有人影,沧藉走近。
一些地方还要向河内排水,此处地势较低,为防意外溺水发生,河岸已经围了起来,也没什么人会主动靠近。
此人却蹲在河边,甚至将手伸进水里。
沧藉顿时暴躁:“若是不想被洪水出冲走,就赶紧上来。”
沧藉的声音本就低沉,此时心情不佳,声音中的怒气显而易见,增添了许多戾气。
河边的人顿了一下,起身看来:“死了又不要你偿命,小子管的挺多。”
男人头戴斗笠,身上穿着驼色布衣,瞧着像是平民打扮,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露着饱经世事的精明。
这次轮到沧藉愣了一下。
男人接着说:“你们这边管事的是谁?水里有问题。”
沧藉也下去了,刚到岸边男人又开口,声音比一般的中年人更有力,却带着点嘶哑的笑意。
“呦呦呦,离这么近不怕被洪水冲走了?惜命啊年轻人。”
沧藉蹲下查看水质。
若不是看他这么嚣张恐怕是北明有头有脸的人物,惹了会给傅凌秋添麻烦,他早就把人打了。
不过嘴上还是忍不住怼两句:“闭嘴,不然把你踹下去。”
“现在的年轻人啊,不懂得尊重长辈。”
沧藉将水捧在手里,掌心灵力闪动,却没发现任何不妥,只觉得被耍了。
“哪里有问题?”
转头却发现,那男人已经不见了,周边再没有人来过的痕迹,甚至点脚印都没留下。
无声无息消失在自己身边,修为定然高深莫测。
沧藉不免重视起来,决定还是带点水回去,结果拿出的瓶子还没挨到水面,就感觉到身后风气。
方才的男人竟又出现了,沧藉来不及闪躲,被一脚踹进了水里。
男人哼一声,摸了把小胡子:“下去好好看看有没有问题!”
沧藉怒不可遏,等浮出水面,岸边又是没一个人。
强忍怒火,沧藉从河里出来,还是得继续巡查。
好不容易借个身份跟在哥哥身边,先忍了,不过等再见面,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天气升温,等回来的时候沧藉身上已经干了,但狼狈模样隐隐可见。
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去找傅凌秋,却只见晓来风和谢圆圆整理堆积如山的公文。
晓来风头也不抬:“计划有变,殿下今天应该是不回去了。”
“殿下现在何处?”
“不知道啊,”晓来风从公文后面探出头,笑得魅惑,“有人约殿下出门,殿下可积极了。”
沧藉脸色黑下去,转身就走了。
早就该知道在他这边问不出什么东西,但哥哥不走正和他意。
却又忽然想起今日河边的男人,又退回去:“河水似乎有问题,你看看。”
说着把装了河水的瓷瓶丢给晓来风,自己转身去找傅凌秋。
晓来风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拿手,刚打开就意识到不对劲,但目光盯着沧藉远去的背影。
“你看,他的衣服像不像湿过之后又干了的样子?”
一旁的谢圆圆也注意到了,点点头。
晓来风眼睛都发光了,“啧,有意思,原来不尊重长辈的毛头小子就是他啊!”
说着把递给谢圆圆,自己跑出门:“肯定会吵架!我去劝一劝!”
谢圆圆听着他猖狂的笑声,叹口气,接着处理公文。
沧藉心情不佳,传音得不到回复,逛了一圈还找不到人,不免更急躁。
晓来风适时窜出来,指了个方向:“方才遇见人,说在那个方向见过殿下。”
沧藉谨慎:“你怎么跟来了?”
“啊,处理公文太累了,出来走走。”
晓来风说的一点也不真诚,但也没理由骗自己,沧藉还是去了。
结果只看见白日里那男人走在河边,天色逐渐暗下来,水中晚霞残碎,绯光粼粼。
沧藉怒火也被这晚霞点燃,说不定就是他往水里下的东西,当即拔刀就要去砍人。
头戴斗笠的男人镇静回头,直直躺下,落入水中,一片水浪都未曾掀起便没了踪影。
沧藉吸取了教训,没再掉以轻心,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
可恶,又被耍了。
沧藉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适时岸边走过一队人,沧藉认出,这是这些日子跟在傅凌秋身边的护卫。
他们在这边,傅凌秋肯定就在不远。
一问,果然就在不远处的堤坝口。
傅子廖和慕浅浅也在不远处,一见他过来慕浅浅都快兴奋得跳起来:“是来找殿下的吧!”
“殿下在那边,在那边!”
沧藉向他道谢走了过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沧藉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抬眼就愣住了。
又是白天那男人,背对他走在岸边,水中晚霞残缺,如白天如出一辙。
沧藉心中激动不安,禁不住急促呼吸几次,晃了晃脑袋,眼前又瞬间恢复正常。
该是白日那水边,手中的刀还紧紧握着,晚霞变换着颜色,身后又响起声音。
“怎么样?我就说这水有问题吧,什么感觉,说说。”
男人戴着斗笠,眼中含笑却又距离感,沧藉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方才男人掉入水中后,自己盯着水面竟然陷入了环境。
在岸边见到的护卫,嬉笑的傅子廖和慕浅浅都是假的。
这样一来,他对面前的人不免更谨慎起来,但自己愣了这么久他也没向自己动手,或许并不是敌人。
应当是北明一位有实力的前辈。
沧藉还是和他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好好好,又装哑巴是吧,”男人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叛逆,把刀收起来。”
沧藉,没理他,反问:“敢问前辈是?”
“你先说水有没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但沧藉不想与他多说,转身就走。
他听见男人再身后又发出讥讽的笑,却难以再激起心中的火,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走了几步,忽然看尽岸边站了个人。
傅凌秋不知道站在这多久了,沧藉下意识想叫他,却又觉得像是幻境一般。
身后的男人率先开口:“瞧瞧瞧瞧,你提拔的都是这种人?”
“我对北明的未来甚是担忧。”
傅凌秋哼笑:“那你倒是自己来啊,撒手不管的懦夫可没有资格在这里质疑我用人。”
男人哼笑一声,似乎还低骂了一句什么。
傅凌秋踩着微湿的泥土走下来,看着沧藉有些不对劲,伸手用手背去碰他的脸颊。
“脸怎么这么红?”
“哎,你干嘛!”
身后的男人忽然窜过来,将傅凌秋的手拉开:“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上手了!”
沧藉忽然反应过来,瞪了男人一眼,又把傅凌秋的手抢过来贴在脸上:“要你管,滚远点。”
傅凌秋表情凝固了一瞬,又忽然笑了。
男人哼一声,低骂一声。
这次沧藉听清了,他骂的是“逆子”。
沧藉一愣,借着最后的日光大量他,略有迟钝的大脑思考回想了很久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父亲。
他早就死了。
于是拉起傅凌秋的手就走,没好气儿怼了一句:“谁是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