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谈荔玩着指甲上的水晶链问道。
应恒不说话。
谈荔扭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伸出手——
应恒:……???
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脸已经被谈荔双手按住。
谈荔不顾应恒的抗拒,强项将他的脸扭了过来,“大男人的别这样别别扭扭的,到底怎么了?”
方才还了无生气的应恒眨动双眼,慢慢聚焦,他的目光向下,落在谈荔按在他双颊的手上。
“……泥反卡唔。”他的嘴巴动了动。
“啊?”谈荔没听懂,“说人话,我听不懂。”
应恒:“……”
他的眼中无奈地又回来了一些光,他抬起手,覆在谈荔的手上,往下一拉——
没拉动。
应恒:“……饭开。”
“啊?”谈荔有些不耐烦地按着应恒的脸晃了晃,“都跟你说让你说人话,听不懂啊!”
应恒的双颊被狠狠按住,有些苍白的嘴唇都被挤成嘟嘟嘴的形状,甚至因为受到外力的刺激,微微泛红。
“……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梁易安看不下去了,“谈小姐,要不……您先放开我们老板?”
“您这样……他可能不太方便说话。”
态度恭谦,望向后视镜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同情。
“哦,”谈荔这才放下双手,“你早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应恒:……
他揉了揉自己被用力按压而带着红痕的双颊,轻声哼笑了一下。
许是他脸上那红印子过于明显,谈荔难得有些心虚,她想了想,摸了摸应恒的脑袋,温声细语道,“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
那语气,活生生像在哄孩子。
应恒:……更气了。
可能因为生了气,应恒身上灰蒙蒙的死气肉眼可见地淡去了丝丝,“我没说吗?是你听不懂人话。”
说话间,他还在揉着自己的脸,那张苍白的脸,在他的动作下,越揉越红。
见他重新恢复面红齿白的模样,谈荔轻压了下嘴角,严肃道,“你前些日子不还给我送好吃的、好玩的,怎么突然不送了?”
“人要持之以恒,你不懂吗?”
面对她的倒打一耙,应恒被气笑了,“我之前送,你不都嫌弃我吗?我这不是如了你的意,不去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啊啊~”听到应恒这话,谈荔捂住了嘴,“你用脸去贴别人屁股啊?好恶心啊。”
“……”应恒深吸了一口气,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谈荔,你要是想气死我可以直说,不用这么迂回的。”
听他这么说,谈荔收起脸上的玩笑,“应恒,我不想你死,我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我说过的,你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应恒僵住了。
可僵住的同时,又仿佛有成群结队的小蚂蚁,从他的脚底,一路攀爬到他的大脑,带来阵阵酥麻。
他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有些话都涌上喉咙了,却又被什么东西压了回去。
谈荔见应恒手指一寸寸收回握拳,刚刚还慌乱无措的眼珠子像掉落的星子,泯然而灭。
“……谈荔,你……”应恒的声音有些哑,似乎经过了很大的努力,“你好好生活吧。”
他下定决心,“别管我了。”
“你和我不同,”他扯出一个荒凉的笑容,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又慢慢变得温柔,“别整天和我这种不停内耗的人在一起,你应该多和那些活泼的、快乐的,精神世界丰盈的人在一起。”
“谈荔,你可以过得很好的,很好很好,会过得很幸福的。”他对自己没信心,但对谈荔却又有十足的信心。
谈荔一时哑然。
“应恒。”谈荔喊出应恒的名字。
应恒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灼烧到似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谈荔望着应恒的后脑收,第一次,前所未有的确认,“应恒,我觉得我们都能过得很好的。”
应恒不语。
谈荔也不在意他没有反应,反而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我可以的,你也可以的,我们都可以的。”
应恒停顿了许久,自嘲一笑。
“应恒,”谈荔眼珠转了一下,再次强行把应恒的正脸掰了回来,只是这一次,她的动作轻柔,“你之前不是努力过吗?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你甘心?”
应恒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他的情绪根本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前些日子,他试着去学习谈欣蔓的模样,当个就算被拒绝也勇往向前的人,像个打不死的小强,可……
他和谈欣蔓还是不一样的。
他吃了一个闭门羹,会需要更多的力气去恢复勇气,他被拒绝了,会不停怀疑自己的方式是否正确,他希望自己能走出过去的阴影,可站不起来的腿却一次又一次提醒他,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的希望,再次成了他的枷锁。
压得他爬不起身来。
“你不是以前说过吗?在哪里倒下就在哪里躺平,我这不是听话躺平了吗?”应恒不敢去看谈荔的眼睛,她捂着他双颊的手有多么温暖,他的内心就有多么荒芜。
“谈荔,你知道的,让我努力这四个字,比让我去死还让我难受。”一时间,应恒的真心话像泄闸的洪水,“我不想努力了,也不想加油了,就这样吧。”
“不行!”谈荔托住应恒缓缓下垂的脑袋。
“……我累了,谈荔,我真的累了。”应恒闭上眼,“我没办法当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就算能装一时,我也装不了一世。”
“就算今天心血来潮想好好生活,明天我还是会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负能量打到,我站不起来了。”应恒声音涩哑,“我站不起了谈荔,你就别在我这样的人身上花费心思了。”
“我说——”谈荔双手微微用力,强行让应恒抬起头,“不行。”
她的动作,让应恒无奈对上她的双眼。
谈荔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应恒,你说过,我们是病友。”
“我不会放弃我自己,我也不会放弃你。”
谈荔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主神系统希望自己成为的那种人,也不能接受应恒像人生之书那样迎来“英年早逝”四个字的判词。
“应恒,我不喜欢输,我这辈子也没有输过,”谈荔目光冷冽而坚定,“就算人生不是我想象中最好的样子,我也从来对得起我自己。”
“你不想努力?”
“没关系。”谈荔双手捏住应恒的两颊,往外扯了扯,“阿恒,你不想努力没关系的。”
“我很厉害的,比你、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厉害。”
她自信一笑,“你就等着姐姐带飞吧。”
那一瞬间,应恒望着她,只觉得银河迢迢,都比不上谈荔双眸中的璀璨。
渐渐地,他的双颊隐隐感觉到被拉扯的疼痛,本来将近麻木的感知,慢慢恢复了知觉。
“……谁是你弟弟。”应恒的脸颊还被谈荔拉着,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你别趁机给自己上辈分。”
说着,他伸手按在谈荔的双腕上。
金饰珠宝的冰冷触碰到掌心,使得应恒的手心更加冰冷,可隐约间,却有温热传来。
应恒抓住谈荔的手腕,“你能不能别整天对我的头和脸动手动脚的?”
谈荔挑了挑眉,嘿,小伙子欠教育了不是?
她刚想给应恒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武力镇压,可应恒的手和着手镯冰凉的触感忽然压下,一时不慎,竟被应恒偷机把她的手拉了下来。
应恒把谈荔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之后,转瞬即走,只指间的冰凉微微留在谈荔的手腕内侧,萦绕不散。
谈荔古怪地瞥了自己的手腕一眼。
“所以这是要去哪儿?”应恒变脸极快,刚才还一副被世界抛弃的样子,这会又恢复了往常那种骨子里都透着阴阳怪气的味道。
谈荔的目光从自己的手腕上飘走,靠回椅背,“跟着姐姐走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
“……你是不是忘了,现在的司机还是我的人?”应恒真诚的提问。
谈荔:“……哦,去我家的直升机停机坪。”
应恒:???
谈荔:“我要去给谈欣蔓探班,坐车太慢了,咱们坐直升机去快一点。”
“哦,”应恒对打飞的没什么意见,只有有另外的好奇,“那跟拍的综艺团队呢?”
谈荔随口道,“我又不止一架直升机,也给他们安排了。”
“谈欣蔓有时候上班的地方远,也是坐我的直升机的。”
应恒:……悄声无息的,谈荔现在直升机都有好几架了,搞不好,她曾经那个想买个机场的想法还真哪天就实现了说不准。
“你还关心我的跟拍团队,你还怪好心的咧。”谈荔对应恒的贴心表达了一个大拇指作为赞赏。
“……可不嘛。”应恒扯了扯嘴角。
总不能说,他还天天看谈荔的直播吧,本来今天就颜面尽失,要是再说出这话,可更没有面子了。
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脸面,应恒保持了优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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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从天空降落,扬起一片尘土。
应恒看着谈荔那双精致的高跟鞋踩在尘土里,不由皱眉,“谈欣蔓在这里工作?”
“嗯。”谈荔解释道,“她们那个团爱折腾,第一个团综选个贫困山区,说是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帮助乡里,让观众更多关注生活艰苦人群什么的。”
“说了一大堆,我也记不住,”说着,谈荔转过身,“要我抱你下来吗?”
应恒:“……不用!”
谈荔瞥了一眼他微微发红的耳廓,“行叭。”
年轻人呀,脸皮真是太薄了。
应恒在梁易安的帮助下下直升机,与此同时,另一辆直升机带着跟拍谈荔的综艺团队也到了。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呼呼作响,周围的声音都被掩盖。
忽然——
谈荔眯着眼,看向远处。
那个方向传来了急促且慌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