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西宫月昳很久都没敢回横滨。

  横滨的街毁了几条、太宰治说了什么话,事后异能特务科又找他说了些什么,他其实都有些记不清了,夜色朦朦胧胧的,他的心也朦朦胧胧的。

  他刻意模糊了那一段,不想自己回忆起起蛇蛇分崩离析的模样。

  反正……

  他什么也做不了。

  “听说横滨那里出现了龙蛇之争?”

  “嗯。”

  病房里,浓郁的酒精味和药味久久不散,少年趴在床头,耳朵里是仪器的滴滴声响,还有一个不断发出讨人厌问句的低沉声音。

  “说说具体情况?”

  “都死了。”西宫月昳撑起身,“Gin,你什么时候对异能力者的战争感兴趣了?”

  琴酒心说还不是因为你回来之后看着太不对劲了。

  西宫月昳去了一趟横滨,回来之后便仿佛变了个人,也不回去和他的小男友黏糊了——琴酒好像有几天没看见太宰治、也没听见西宫月昳和太宰治通话了。他就只是在病房里,整日看着发白的天花板,守着依然没有好转的青木伶。

  没有和医生、护士搭话,来了两次的波本和贝尔摩德也被冷冷淡淡地忽略了。

  这和以前的西宫月昳可完全不一样。

  就——他哥死了都没见他堕落成这样。

  琴酒不得不怀疑起一些更微妙的事情,比如说这次横滨之行里西宫月昳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但他也不觉得这家伙有什么东西特别在意。横滨发生的龙蛇之争现在传得很恐怖,据说有百米长的巨蛇与巨龙在街上缠斗,异能力引发的波动差点撕裂了空间。

  西宫月昳倒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他仔细沉思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一个勉强能说通的可能性:

  不会是太宰治死了吧?

  “你……”他有点想继续问。

  “Gin,你什么时候成了如此爱八卦的人?”西宫月昳瞥了他一眼。

  又过几秒。

  “Gin,你喜欢伶酱吗?”

  琴酒骤然听见这莫名奇妙的问题,整个人一僵,冷冷地转过身,倚着窗的手顺着重力垂下:“西宫月昳,你在说什么胡话。”

  “噢,不喜欢就行。”西宫月昳冲他笑了笑,抬起一条腿将膝盖压在病床上。青木伶已经转移到了普通病房,他的病情毫无转变,所有的医生见了都摇头,只能用一些昂贵的医疗设备吊命。

  有护工照顾,西宫月昳看护的这几天也不是很累。

  但他天天看着白色的病床,白色的被褥,以及白色的天花板,大脑里又时不时想起白色的蛇蛇抛弃他的画面,心里便非常不爽。

  他笑得很乖,也稍微有些崩坏。

  一条腿压上去后,便很快抬起第二条腿。病床因为多承受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西宫月昳膝行了几步,弯腰看着依然没有任何反应青木伶,忽然真情实感地笑了声。

  “过来一下,Gin。”

  他分开两条腿,用自己的重量压住了青木伶。

  “你做什么?”琴酒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对于一个病人,这样胡闹未免太过分,而且青木伶毕竟名义上是BOSS——还没死呢!

  “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把人叫醒。喂,伶酱,听得见吗?”西宫月昳戳了戳青木伶的侧脸,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下琴酒,“正好你在这里,过去帮我把机器的电源拔了,等会儿医生过来,你把他们都赶出去。”

  琴酒:?????

  他瞪大了眼睛,素来冷静凶狠的绿色眸子里是肉眼可见的震惊。

  “西宫月昳,你疯了吧!”

  “听不清吗?”

  西宫月昳摸到青木伶的胸口,熟练地解开了病号服的扣子。动作很快,也很细致,看着瘦弱却意外结实的身体上,现在贴着无数的细小金属片,用来检测青木伶的身体数据。

  “我说,把他管子拔了。”

  下一秒,他伸手揪住那些数据线,全扯了下来。

  “滴——滴——滴——”

  好几道尖锐的警报音响了起来,重叠在一起此起彼伏,红色的警报灯、跳动的复杂线条闪得人心慌。

  “***!”琴酒骂了一句脏话,“西宫月昳,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房间外似乎已经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重要病人的设备出问题,医生们估计都急坏了。琴酒又看了一眼病床上冷冷淡淡压着人的少年,动作有种温和的暧昧,表情也看着很理智,却只有他直接体会到了对方骨子里头压抑了很久的疯劲,就像很多年以前,他看见那个只够得到他大腿的小孩,单手握着锋利的手术刀,告诉他往哪里割可以使人最痛苦而不死亡。

  他又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

  “草!”

  琴酒终于还是选择了听从西宫月昳的选择。他也不在病房里守规矩了,重重地踹了一脚边上吱哇乱叫的设备,把电源线统统拔掉,又大步走到门口,将门一脚踹开。

  砰!

  他出了门,又狠狠地把门踹上。

  很暴躁,不过西宫月昳是不介意这种暴躁的,他知道琴酒会出门帮他解决些目前不想面对的小麻烦。现在只有他和青木伶两个人在房间里了。

  这个房间是特殊准备的,很干净,不会有摄像头,也不会有任何的窃听设备。

  于是他温和地笑了笑,顺手把一直输送葡萄糖溶液和生理盐水的留置针拔了,那根细针落地的同时,他顺手按了下,很容易就止住了血。

  他本来就很了解人体。

  青木伶又是他亲手制造出来的马甲,意识连接了很多年,早就已经熟悉地不行。西宫月昳止了血,又顺便按了按小臂的肌肉,沿着静脉血管一路往上,中途拐了弯,停在心口。

  “伶酱。”他温温柔柔地开口,“我等你好几天了,你都没醒。”

  “鹤影、泽的事情我还没搞清楚,咕咕鸽鸽们也都自己走了。蛇蛇倒是最乖,知道分别前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你呢?你在这儿要躺几天?”

  “我对你、对这具身体可太熟悉了。没有人陪你玩、没有人靠近你,不觉得痛苦么?”他垂眸,“我怎么不知道你其实那么能忍,醒过来有段时间了,居然能忍到现在一动不动么。”

  病床上躺着的人依然不动。淡色的长发因为治疗缘故,剪短了一些,但依然很多,被西宫月昳弄得有些乱,铺在枕头上。青木伶偏头躺着,似乎仍旧处在深度昏迷里,西宫月昳说什么都听不见。

  “嗤。”西宫月昳压着他,本来是想要防止青木伶一瞬间跳起来逃跑的,现在倒没了用处,“算了,反正你们都有各自的事,系统也离开我了,干脆我也放弃,陪你们一块儿算了。”

  “这医院楼层好像挺高的。”他歪头,“太宰君以前念叨过跳楼,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西宫月昳支起身,单手撑着一边的柔软床铺,想站起来,却因为几天都没休息好而跌了一下,险些摔下去。但他向来是一个非常坚决的人,即便前半生对活着非常渴望,但只要做好决定,便可以直接开始实行。

  所以他只是轻微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便要继续起身,往窗户那里走。

  西宫月昳的手腕猛然被人拉住,那处皮肉还泛着青紫,是前几天太宰治掐的,看着有些可怕,拉他手腕的人也发现了这点,所以立刻松了手,转而去抱他胳膊。

  “别、咳……”青木伶头发乱得要命,脸色也病殃殃的,但眼睛里一片光亮,十分清醒,“祖宗诶……跳楼怎么能乱来?你可别吓我。”

  因为虚弱,所以说话声音听起来更软了,他说的内容也很软,可怜兮兮的:“你拔了我的管子,又要在我房间里跳楼,我都被你吓醒啦……月月,别这样吓我呀,你知道我其实经不起吓的。”

  话虽如此,他一点点缠上去,心满意足地把西宫月昳当抱枕抱,看着病弱,身体力量倒依然很足。而且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地和人贴贴,他早就有些忍不住了。

  “放开。”

  “嘤。”当了几年首领的Boss两眼一闭,开始卖萌,“我真的是被你吓醒的。咳咳咳……”

  “月月,我不骗你,我真的快不行了。”

  他一连咳了好几下,每一下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凄惨极了。西宫月昳这才看了他一眼,蓝眸十分冷静:“你以为我不会看医学报告?你的肺部压根没有问题,咳什么咳?”

  又不是所有的重症都要咳个没完。

  青木伶被凶巴巴的眼神盯得缩了一下,更加用力地团住西宫月昳:“哎哟,可是我全身都很疼嘛……没有月月抱我就要死了。”

  “你放开。”

  “我不要。我是Boss,你得听我的。”

  “嗯?”

  “……我听你的。”

  青木伶慢慢松开手,乖乖坐在病床上,眼神却分外可怜,像一只被残忍抛弃的小动物,每一份每一秒都在控诉主人的恶劣行为,尤其是那张病殃殃的脸,更加让人怜惜。

  西宫月昳看了几秒。他对自己马甲这张脸很熟悉,当然也不会有多余的心软情绪,即便现在这个身体里的意识已经和他做了割裂。

  他就像是要重新认识一样事物那般,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

  “别这样盯着我呀……”青木伶小声道,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他的肌肤饥渴症又有些发作了,手心、小臂、脖颈等敏感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痒,特别想要一些接触,“我有点不好意思。”

  西宫月昳没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他骤然放松,直接抱住了坐在床上的青木伶。

  “太好了……”他喃喃,“你还活着就行。”

  “伶酱,你可不准在我之前死去。”

  “如果你也要像他们一样,那我就把你的骨灰挖出来,包成粽子,挨个丢进附近的每一条河。然后再把剩下的东西埋到荒郊野岭十年都不会有人经过的海岛,让你永远都没有人可以贴贴。”

  青木伶:……

  这都什么话嘛!

  是真的要完结了,但是番外会写比较长,也可能会比较多()

  然后《布偶猫的无限直播日记》已经开啦,有存稿,每天九点更,反正就是猫猫这样那样的。

  就是那种——有点蠢的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