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受白诅所侵袭的整个星球,已然荒芜破败。
五年前的某天,如同往常般,侑子和坂田银时见了面,斗嘴打闹后告别对方。
如血染的夕阳耀眼夺目,望着吊儿郎当的背影,侑子心脏莫名骤缩,剧烈疼痛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她只以为是自己熬夜处理文件导致身体的不满抗议,直到神乐和志村新八找上门后她才知道,那是灵魂深处对不可抵抗命运的预警。
自两人那天过后,坂田银时消失了。
侑子回忆起那天他似感知到她视线,转身对她挥手一笑的场景,若不是晚霞过于绚烂,她大概能看清他笑容中的苦涩和不舍。
总之,那家伙很会藏,侑子发动所有势力都没有他的一点消息。
整整五年,侑子败给他了。
十五年前,在攘夷战场上,坂田银时遭遇敌人魇魅,受伤将其消灭,殊不知对方本体是纳米技术病毒,在宿主死亡前其核心就寄宿到了坂田银时身上,经过十多年的对人体基因的侵蚀以及进化,成长到人类无法对抗的存在。
病毒从宿主身上飞出,感染人类,人类将会以全身毛发变白的姿态在半个月内死去。
地球对之束手无策。
查不到感染源,传染方式,也研发制作不出相关特效药。
为了活命,大部分人类逃离其他星球,留下来的不是感染者,就是穷人和某些被世人所认为的傻子罢了。
侑子作为幕府公主,本可第一批逃命,但她没走。茂茂和薇薇,也选择与幕府和子民共存亡。
“公主大人,有一奇怪的男人说是要还您的手帕。”
手帕?
她的确有带手帕的习惯,但却不是给自己用。
能让她给出手帕的人,能拥有她手帕的人……
侑子放下手中文件,思考了两秒:“带他来见我。”
“是。”
仆从退下后,侑子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会是他吗?
五年了,应该是他。
侑子起身,推开庭院一侧的障子门,希望晚秋的冷风能让自己冷静一些。
越是这种时刻,侑子的感官越发敏锐,很快她就听到脚步声传来。
障子门打开,仆从恭敬道:“公主大人,人已带到。”
“嗯,退下吧。”
侑子转身,令人怀恋的蓝白身影映入眼帘。
“哟,我是阿珍。”坂田银时慵懒挥手,语气熟稔地将自己捏造的姓名即刻报上。
侑子看着他那如哔——的脑袋,十分不忍直视。形状奇怪就算了,五官也一言难尽,声音也做了处理,具有别致的喜剧性。
“我是坂田银时的义兄弟,听说他死了,来替他扫墓。”
坂田银时走进房间,不准痕迹地认真打量五年后的侑子,发现岁月不仅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让她越变越漂亮,有种不可言喻的沉淀的美,不禁让他有些紧迫感。
五年后,若他还活着,真的不是啤酒肚胡茬大叔吗?
侑子示意他坐下:“阿珍?我竟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义兄弟。”
“男人也有那么一两个秘密嘛,我就是其中一个。”
“是吗?那么作为他秘密的你来见我做什么?扫墓还带有其他目的?以及,我的手帕怎么会在你手里。”
坂田银时就知道侑子不像神乐和志村新八他们般好糊弄,看她咄咄逼人的样子,他真是爱得不行。
当然,也害怕身份暴露后给这个世界惹出什么麻烦。
“就是来看看你,他给我说过你很多事。至于手帕,我是没有的,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他给你说过我什么?”
五年不见坂田银时,说是不想念是假的。
可对上那张哔——一样的脸后,侑子清心寡欲了。
坂田银时不知道侑子早就认出了他,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回答侑子。毕竟一个回答不好,他可能会被当做贼人而关押起来。
正在他终于准备开口时,对方却打断了他。
“饿了吗?”
“咕——”
主人还没有回应,肚子先一步表达诉求。
侑子笑了:“可真响。”
看着五年后越发具有魅力的侑子,坂田银时老脸一红,低头不好意思。
“这么晚了,红豆饭可以吗?”
“诶——什么?”
听到只有他本人才喜欢吃的红豆饭,坂田银时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总觉得侑子已经看穿了他拙劣的谎言。
而不出他所料的是,侑子与他对视的目光中,全是戏谑和坦然。
什么嘛,原来早就认出他了。
“难道是这玩意儿失灵了?”坂田银时忍不住扣了扣额头上的鼻屎,额黑痣。
侑子吩咐完守在门外的仆从后关上门,注意到他的动作,听到他的自言自语:“没失灵,在我看来,你长得就像哔——一样。”
“啊,阿银我现在长得像哔——一样?!那岂不是行走的猥亵物?!侑子你究竟怎么认出我来的啊!不会阿银在你眼里就是哔——样吧!”坂田银时惶恐不安。
“这么有自知之明?”见他穿得少,侑子关上庭院的障子门,阻隔了已有料峭之意的晚风,“将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吧。”
她虽然知道,但她更想从他口中知道。
坂田银时挠头叹气,看了侑子一眼,将自己从五年前穿越到现在的经历说了一遍。
“听卡古拉和新吧唧说你没有离开地球,也一直在找我,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她一面,他要亲自确认她没有感染白诅,确实她平安无事。
“是吗。”侑子弯了弯眉眼,“看在你还会担心我的份上,在你完成任务前,我可以为你提供住宿和三餐。”
虽然也提供不了几天。
“我自然会担心你啊。”见侑子察觉到他的小心思,他小声嘀咕,随即音量转为正常,“那就谢谢公主大人了,那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突然来到五年后,阿银我可害怕了,需要抱抱安慰。”
“一起睡?想永远长眠吗?可以啊。”侑子核善微笑。
“我错了。”坂田银时怂了。
“不过,你若扣下那鼻屎……”侑子突然转折,“也不是不行。”
“真的!?”坂田银时眼睛发亮,没想到五年后的侑子这么好说话。
侑子点头。
好不容易有机会,坂田银时自然不想错过,可惜的是,他把额头扣红了,那颗掩盖他真实容貌的鼻屎都扣不下来。
吃完红豆饭,洗漱之后,坂田银时仍旧没放弃。
“我要睡了,放弃吧。”侑子躺进被窝,关灯对坂田银时道。
“啊?好吧。”坂田银时知道自己失败了,于是往门口走,但他突然想起,好像没告诉他睡哪间房,于是又停下脚步,“我睡哪啊侑子。”
侑子:“睡我旁边。”
坂田银时:“!!!”
被天上掉馅饼砸中的狂喜。
坂田银时大脑烟花爆炸,嘴角止不住上扬,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踮着脚来到床铺面前,小心翼翼钻进侑子被窝。
感受到身旁人的温度和气息,坂田银时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重,喉结上下滚动。
“侑子,我可以抱你吗?”
他紧张地问。
“不可以。”
他失望。
都一个被窝了,难道真就盖被子纯聊天?
那多没意思啊。
就在坂田银时脑内吐槽时,一双温柔的手将他揽进了怀里,意识到侑子的主动靠近,他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任人摆布。
侑子将下巴搭在坂田银时才吹干的银色卷毛脑袋上,栀子花香,闻起来甜甜的。
“睡吧,我会记得你。”
侑子轻轻说了一句坂田银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话,随即,他还来不及问是什么意思,就在侑子有意的安抚下睡了过去。
红豆饭里放了安眠药。
他之所以还醒了如此之久,完全是想扣下此黑痣和侑子一起睡的执念在支撑。
在执念都满足了的情况下,又加上侑子的摸头,他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中。
见坂田银时睡着,侑子轻轻离开被窝,披上一件白底金花和服外套,走向已经破坏良久的宇宙终端站。
能见到他吗?
还要躲着她吗?
侑子踩着楼梯,一层一层上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残败建筑里回荡。
安静得可怖的月夜,侑子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忽然,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侑子加快速度朝声源奔去。
“轰!”
石板坠落巨响。
侑子侧头,躲过猛然袭击而来的权杖,攻击不中的权杖插在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上,引起墙体崩塌。
随着权杖出现的,赫然还有一道诡异的身影。
几百年前就不再流行的斗笠,透满诡异文字的白色绷带,严实齐身的黑色披风。
身影如鬼魅般凭空出现。
大红佛珠反射出阴冷的光芒,照亮下方一转阴森符纸。
也照亮了侑子嘴角的笑容。
“终于愿见我了。”
变成魇魅的坂田银时身体早已不受他控制,而今晚他之所以出现在侑子面前,是因为想与她做最后的告别。
时光机带来了他想要的人,他终于将结束这罪孽残喘的一生。
但在结束前,他想再见见她。
哪怕知道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向她动手。
但他相信,她不会被“自己”杀死。
果然,那一击偷袭她躲得很完美。
人已经见到,身体内的病毒为了活命,也不会和她真正对上,所以,走吧。
变成魇魅的坂田银时转身消失在黑夜,却不知,侑子仿佛激发了什么超能力般,直接从十四楼借物快速攀越,两秒到达十六楼,来到他背后。
“站住!”
一声脆呵回响。
魇魅银顿住离开的脚步,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理智和情感都在叫嚣快跑,可身体却好像被激发什么按钮般,直接朝侑子攻击而去。
有种鱼死网破的心态,
看来不止是他害怕侑子,体内的病毒也十分忌惮她。
仗着熟悉地形和适应黑暗,魇魅银和侑子打得有来有回。
侑子本下手有在留情,但看到紫色光芒的病毒后,便不再留手,两下将他的斗笠踢飞,趁他下意识的分神,即刻一手将他的右手反手擒拿,一手按在他头上,重重撞去地面。
她力大无比,速度奇快。
再加上也熟悉他的进攻方式,魇魅银对上她毫无胜算。
本就脆弱的地板即刻碎裂,两人向下坠去。
侑子带着魇魅银一个翻滚落地,卸去大部分伤害。
歇了几秒,侑子爬起来坐在魇魅银身旁:“没死吧。”
魇魅银额头冒出鲜血,散发诡异光芒的眼眸逐渐恢复正常。
他躺在地上,看向侑子,拉扯着不知多久未曾说过话的沙哑嗓子:“我还没弱到死在你手里。”
“逞什么能?”侑子扶起他,帮他拆开绷带,露出他那张异常苍白布满诡异符文的脸。
邪魅中夹杂着易破碎的美。
魇魅银不太敢与侑子对视,他扭开头:“怎么发现是我的?”
“我一直都知道。”侑子淡淡道。
“对不起。”魇魅银惊讶了一下,但想到是她,就觉得一切都能解释得通,随即将他五年来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对不起我?还是对不起被你体内病毒害死的人?”
“……都有。”
侑子沉默了。
他在这五年看着崩坏的世界什么都做不了,内心的自责和痛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没有其他的话想说了?”侑子掰过他的头,让他正视自己。
魇魅银感受到手上传来五年未有过的温度和触感,冰冷的神情一软,将所有伪装都撕下,直面自己的内心:“我好想你。”
他说着,将侑子拥入怀抱。
侑子没有拒绝,而是紧紧回抱了他,用身体给予他常年蹲在阴暗处的身体以温暖:“不要一个人承担,让我来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结束这一切。”
“不——!”
意识到侑子说的什么意思,魇魅银猛然推开她。
侑子看透一切:“你不是想死吗?”
魇魅银万分不赞同:“让他来就好!”
他知道受病毒控制后的自己也不是侑子的对手,但他仍旧选择将五年前的坂田银时带到未来,就是因为不想死在她手里,不想让她承担这份痛苦。
“可是对他不公平。”
“他会理解。”
似想到什么,一反刚才强硬的姿态,魇魅银虚弱一笑:“再抱抱我好吗?”
侑子眨眼没动。
“再抱抱我,阿银我真的很想你,侑子。”
听他祈求般的语气,看他无助又渴望的眼神,侑子向前抱住了他。
两人拥抱在一片荒芜废墟中,月亮挂在高高的夜空。
魇魅银用脑袋蹭了蹭侑子的耳朵,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巴掌大的锋利石块。
“我不想死啊。”
闻言,侑子张口想说什么,可心脏骤然剧烈一痛,随即嘴里流出鲜血,她瞪大了眼睛放开魇魅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只见他泪水划过脸庞,痛苦挣扎的眸里倒映出她的影子。
坂田银时的灵魂在哭泣。
病毒为了博取侑子的信任暂时将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了他,不曾想,在得知侑子要杀自己后,病毒即刻将身体控制权夺下,哄得侑子抱他,随即趁她不备,对她下了手。
得逞的病毒见威胁不再,便将身体控制权还给如困兽般与它叫嚣拼命挣扎的坂田银时。
可惜一切都迟了。
他没能阻止这场悲剧。
亲手害死了她。
魇魅银感受到双手滚烫的鲜血,颤抖着身子发出无声的呜咽。似察觉到他的自责与害怕,侑子对他笑了笑。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望着侑子宛如凋零玫瑰般失去生气,魇魅银用双手抚上侑子的脸颊,宛如捧起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般吻上她殷红的唇。
侑子回应了他的动作。
本还小心翼翼犹如呵护最易碎之物的魇魅银不再克制,放肆而霸道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月色下,这场两人生命中最后的真情流露的画面美得动人心魄。
可亲着亲着,魇魅银察觉到不对劲。
为什么怀里人还没死。
虽然他并不想她死,可是心脏被刺中……
魇魅银疑惑地看向侑子,侑子舔了舔坂田银时的嘴角,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餍足道:“忘了告诉你,我好像不死来着。”
魇魅银:“?”
病毒:“!”
魇魅银篇就到这,因为后面的剧情不会改。
阿银还是要杀了未来的自己和过去的他,亲手将其存在抹去。
这个虐点我一生之痛(又很带感)。
但侑子会记得。
她的记忆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