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学校如同幸村精市和夏夏来的第一天一模一样,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夏夏甚至在这里看到了许多昨天见过的脸, 只是或多或少地, 他们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甚至有些哑。
夏夏:“……”
作孽啊。
夏夏被吵得脑袋都有点发晕,她不再多看, 低调地拉了拉帽子,去网球场更衣室换衣服晨练。
没多久, 嘈杂声逐渐靠近了网球场, 夏夏和对面的菊丸英二默契地停下了手上的这一球, 循声望去。
不出意外地,一个戴着万年不变的帽子, 背着红色网球包, 穿着白色运动鞋、红色上衣黑色短裤的少年众星拱月般被围在杂乱声音的中心。
他面容沉静, 好似对眼下这追捧的氛围习以为常,直到和网球场上的女生四目相对,他周身疏离冷漠的气场才倏然一变。
他勾了勾唇,迈着轻松的步伐从观众席上一跃而下, 带动得发尾被风吹动着。
他随手压了下夏夏的脑袋(夏夏:……),才对菊丸英二道:“菊丸前辈,好久不见。”
“哇。”菊丸英二比了比自己和越前龙马的身高, “现在不能叫你小不点了。”
越前龙马扬唇, 露出稍显得意的笑。
夏夏一把拍开他的手, 不爽地将被弄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
菊丸英二“啧”了声:“你这家伙真是, 国中的时候就不尊重夏夏,现在还是这个德行。”说到后面, 他的表情逐渐八卦了起来:“所以,你和夏夏……?”
“我和他没关系。”夏夏踩了一下越前龙马的脚,抢先接话,“菊丸前辈,还练不练习了!?”
“练什么啊。”菊丸英二的心思显然已经跑了,“小不点都来了,我们——哎,大石,这边~!”
夏夏和龙马回身,不二周助、大石秀一郎、乾贞治和手冢国光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
的确不需要练了。
越前龙马一一和每个人打招呼:“不二前辈,大石前辈,乾前辈。”
到手冢国光时,他顿了一下,才喊道:“手冢部长。”
他和手冢国光在各大赛事上碰到过很多次,无论胜负如何,在越前龙马心里,手冢国光都是他最尊重的部长。
手冢国光冷淡地说:“越前,好久不见。”
场地外,由于来的人过多,已经有工作人员暂时疏散了围观群众。
网球场周围总算安静了下来。
不二周助笑着说:“越前,我听说不少世界顶尖的大学给你发了offer,你怎么选了东京大学呢?”
众人:“……”
不二,装傻你是有一套的。
越前龙马被贴脸开大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人是国中时就围观了他和夏夏的前辈,在他们面前,他总是稍微要点脸。
他压了压帽子,可惜的是,他现在的身高不像国中时期,压一下帽子就能遮住表情——他压了半天,那张脸依旧在众人面前展露无余。
越前龙马:“……”
其他人:“……”
夏夏:“……”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接话的竟然是夏夏。
夏夏说:“我也觉得你不该来东京大学。”
她抬头和越前龙马对视:“你这是在拿你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她的表情认真得没有赌气或者讥讽的成分,是真的在不赞同他的选择。
手冢国光、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他们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哪怕每年都要到处飞去参加比赛,这里也是他们未来定居的地方。
越前龙马不是。
他出生在美国,成长在美国,十几年的人生里,只在日本短暂地待过一年半,其中半年还只是陪着夏夏等她毕业。
他未来一定会在美国安家落户,在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他来东京大学的这个决定非常离谱。
一旦有人认真起来,其他人再开玩笑就不合适了。
他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乾贞治都停下了不停记笔记的手。
越前龙马淡声道:“我的未来是你,在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夏夏:“………………”
手冢国光:“……”
他的镜片闪了一下。
大石秀一郎和乾贞治肉眼可见地石化,菊丸英二更是成了一只机器猫。
眼睁睁围观夏夏的耳垂从透着粉的白皙逐渐变成鲜血一般的红色,不二周助捏着下巴“嗯~”了声:“越前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说‘在XX之前不考虑这种无聊的事情’的越前了。越前,你还记得吗,你也教训过夏夏,让她不要想无聊的事情哦?”
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瞪向不二周助:“不二前辈!”
不二周助笑意加深,没有继续捅刀。
而堪堪从“越前龙马居然真的会说情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几人,就听见越前龙马自暴自弃地继续道:“我的未来和你的未来是一起的!你在哪,我就在哪。如果你想让我去美国上大学,可以,你跟我一起走!”
众人:“……”
6啊,国中时候就把人家小姑娘拐到了美国,现在又来。
夏夏:“……我懒得和你废话,我要去练习了……”
不仅仅是越前龙马在这群老朋友面前要脸,她也是。
私下怎么和越前龙马吵、怎么被越前龙马哄是一回事,公开被这样……
啊啊啊,越前龙马这个王八蛋。
“我陪你练。”
“不要,走开!”
“那你想让谁陪你?”
“关你屁事。”
“……”
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乾贞治发表感言:“为了得到老婆,真的很拼啊,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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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网球部不出所料地迎来了申请入部的人数巅峰,为了确保每一个部员都可以在有限的场地里练习,手冢国光和幸村精市决定让入部的人进行比赛,每学期一次,排名前100的人可以进入网球部,其他人进入waitlist。
前期的公告、规则、报名等细节交给了真田弦一郎和大石秀一郎负责,于是,一周后,比赛如火如荼地展开。
网球部分为室内网球场和室外网球场,每个场地都配有单独的观众席。
东京大学的网球部虽然不是强项,可在网球炙手可热的现在,网球部的占地面积依旧遥遥领先于其他社团,更别提今年的东京大学百年难得一遇地迎来了日本网坛前四同时入学,校委会更是恨不得再为网球部进行扩建。
夏夏举目望去,整个网球部人山人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举办着什么大型的赛事。
夏夏、菊丸英二、不二周助等人同样要参与入部比赛。
今天的对手们已经坐在了观众席,围观着他们这一组参赛选手的第一场比赛。
“太激烈了。”坐在她身边的索菲娅低声感慨。
夏夏眨了眨眼,有些无奈地看向闪光灯。
越前龙马捂住她的眼睛,对着闪光灯处的人扬了扬下巴,又指了指他们的照相机。
拍照的人立刻心领神会,关掉了闪光灯。
与此同时,一阵又一阵压低了音量的惊呼声和雀跃声同样自那个方向响起。
等越前龙马放下手,夏夏只作无事发生,安慰索菲娅道:“别担心,尽力就好。”
索菲娅叹了口气:“我知道。不过夏夏,你觉得我能进网球部吗?”
夏夏实话实说:“有点难。”
索菲娅立刻哭丧起了脸。
夏夏其实大概预估了目前来参赛的人的实力,按照NTRP(1-7)来看,估计要3~3.5才有机会进网球部;而如果按照UTR(0-16.5)来算,至少5.5以上才有机会。
正选更不用提,NTRP肯定是5.0向上,UTR要7.0向上。
很不幸地,索菲娅估计在2.0-2.5和4.0-5.0,差得有点多。
越前龙马、幸村精市、手冢国光都在7.0和16.0+,越前龙马前不久的UTR分数更是破了历史记录,达到了惊人的16.6。
“你自己呢,有信心吗?”越前龙马没话找话。
夏夏:“……”
夏夏对着越前龙马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她如今就算再菜,捏学院赛这群小鸡仔还是没问题的。
三年前,她最后一次比赛结束后,电脑程序预测了她的水平是7.0和14.15,已然超过了当时的世界冠军13.65;要知道哪怕是现在,在更高精、更准确的AI测试下,世界女子冠军也才刚刚达到13.85。
不过,夏夏不认为系统测试能真的代表最终结果,当年的世界女子冠军在力道和发球速度上都比她好,更别提对方丰富的对战经验。
学院赛这群小鸡仔,最多也不过在UTR的9-11里徘徊。
等到夏夏比赛时,幸村精市、手冢国光、真田弦一郎等人陆续赶了过来,连打完比赛的菊丸英二等人也齐聚一堂。
观众席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夏夏热身了十五分钟,打了个十分钟的比赛。
观众席:“……”
对手:“……”
赶过来准备看索菲娅比赛的山田阚脸色最开始有些不好——之前和夏夏初遇的场景太过于尴尬,他其实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敢过来。
好在,他看了一圈,除了越前龙马对他爱答不理以外,其他人对他的态度都很正常。看来迹部夏和越前龙马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山田阚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此时,他听见真田弦一郎平静地说:“让夏子成为正选,有点钻规则的空子了。”
幸村精市点了点头。
这简直是往一堆育苗里扔了一头大白鲨,太残忍了。
在一众大佬的包围下,索菲娅压力山大。
她小声对山田阚道:“你比赛结果怎么样?”
山田阚答:“还行,目前还没输。”
索菲娅羡慕地说:“真好,希望我今天也能顺利点。”
山田阚是东京大学的博士生,当年本科毕业后,他去上了几年的班,后来才决定重新读研考博。
学校赛并没有规定只有本科生才能参加。
很可惜,下一轮的索菲娅对上了一个名为陵川未央的女生,据说是桃城武的邻居,在小时候搬到了关西。
从国中起,陵川未央就一直是学校的正选,水平如今有8.5,不是索菲娅可以抗衡的。
很快,索菲娅节节败退,以1:6输给了陵川未央。
索菲娅苦笑着擦汗,先是冲着安慰她的山田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才对夏夏道:“完全打不过……夏夏,你能打得过她吗?”
夏夏和网球场上的陵川未央对视了一眼,陵川未央怔了怔,而后似乎是有些紧张地冲着她鞠了一躬,红着脸离开了网球场。
“打得过。”夏夏收回了视线,平静地给出答案。
索菲娅羡慕地说:“真好。夏夏,你有空能陪我练习一下吗?”
“可能不行。”夏夏歉意道,“我最近一直在做恢复训练,刚入学还有两周落下的课要赶,我自己也有比赛,有点忙不过来。”
索菲娅有点失望,却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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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球部办公室里,众人各自找了舒服的地方落座,本来是闲聊着最近的比赛情况,大石秀一郎话锋一转,担忧地看向夏夏:“我听越前说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怎么样?”
当年的事情,他们了解得并不多,更不知道当时和龙马已经几乎半定居在美国的夏夏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日本,身体情况又为什么一下子差成那样。
他们想问,然而手冢国光等人三缄其口,直到越前龙马重新办好护照回来,一个一个联系他们问夏夏的情况,他们也依旧一头雾水。
再后来,这件事彻底成为了一个不能提的秘密。
直到夏夏情况稍微有些好转,手冢国光才说,连他们都没能深入地查,据说是因为夏夏的要求,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大石秀一郎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聚焦了过来。
此时,夏夏正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打着脑残游戏,另一只手被越前龙马牵在手心里。
越前龙马正在为她按摩,松缓左手的不适。
夏夏之前挣扎过几次都没成功,现在已经摆烂懒得动了,闻言,她放下手机,回道:“问题不大。”
她的身体问题都是来源于两件事,第一是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第二是当年失血过多导致的供血不足引发的后遗症。
前者在断药后,医生一直在紧密地观察她的情况;后者在进行了这次全面的体检后,迹部家和幸村家都安排了最优秀的医生和营养师为她调养。
只要她自己愿意配合,医生们有信心至少能让她恢复到普通人的程度。
“你的手呢?”乾贞治问。
这也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治不好。”夏夏说,语气很平静,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忍足先生说可以再做一次手术,但是肯定没办法承受网球的力量。”
说真的不难受是假的,可是人要为自己作出的选择付出代价。
当年,她满心想着要毁掉越前龙马划下那一刀时,用了多大的力气她很清楚。神经已经被完全切断,哪怕当时忍足家立刻安排最好的医生为她手术,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
看众人沉默,夏夏笑着活跃了气氛:“好了,我在练习单反,有没有左手不会影响到我多少的。以前我总觉得双反足够了,从来没想过提升单反,现在看,人果然应该在发现缺点的第一时间就改正。”
越前龙马摩挲着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一如既往地贴着运动胶带,牢牢地遮住了狰狞的伤疤。
越前龙马很多时候都在想,那时候夏夏到底在想什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划下了那一刀。
她真的很怕疼,发烧去医院挂水,她都不敢去看针怎么戳进手背的,每次都让他又想笑又有点心疼。
她睚眦必报,被别人弄疼了,就一定要想着法子报复回去,哪怕狐假虎威也要报复。
记得有一次,她在和凯宾比赛时犯了老毛病,比赛中途走了神,结果被凯宾打中了小腹。
当天晚上,她的肚子上就青了一块。
那时候,夏夏被他养得胖了些,肚子上肉乎乎的。他板着脸给在白皙的小肚子上显得很恐怖的瘀青涂抹药油,听着她在那夸张地喊疼。
她义愤填膺地说:“等着吧,该死的凯宾,我要放你去咬死他。”
越前龙马手上用力,凉凉地给了她一个“等会收拾你”的眼神。
之后,他把总喜欢走神的夏夏教训了一顿,第二天也的确去和凯宾约了一场球。
凯宾气得骂他是个昏君,迟早因为某个妖后亡国。
……
她当时该有多疼呢?
越前龙马不由自主地牵起夏夏的手,凑上前去,想要亲一亲舒缓她的不适。
她这只手的温度一直偏低,平时日常里,也经常能看到她的力不从心。
夏夏嘴唇抖动了一下,比话先行的,是再次鲜红的耳垂。
夏夏的脸快烧起来了——
在越前龙马即将碰到她手腕的最后一秒,一个网球被砸了过来。
仁王雅治冷淡地问:“你是她男朋友吗你就亲?”
正在围观偶像片的其他人:“……”
越前龙马:“……”
夏夏:“……”
真田弦一郎虚伪地说:“仁王,不得无礼!”
柳生比吕士:“对和自己没关系的女生做这种事情的人很无礼,越前君。”
幸村精市笑意盈盈:“不好意思,仁王比较在意‘名正言顺’这种事。”
柳莲二作出总结:“越前,要自重。”
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说:“太大意了,越前,你带夏夏去里面休息吧。”
众人:“………………”
等等,手冢部长,原来你是这样的手冢部长???
夏夏:“????”
手冢哥,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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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在同一个组别的夏夏终于和索菲娅对上了。
目前,夏夏的战绩全胜,索菲娅战绩有点惨,因为铁板钉钉是进不来网球部的,所以她的心情还算稳定。
可是夏夏的心情和状态都不太好。
从她回来开始,索菲娅的确没有再让山田阚在家里过夜,也没有让山田阚在家里多待,可是这两天由于索菲娅一直在和山田阚练习网球,山田阚时不时就会来家里接索菲娅。
两人会在客厅里聊一会再一起出门,好几次都把正在午睡的夏夏吵醒——夏夏的身体需要静养和充足的睡眠,考虑到她睡眠浅,迹部家每天雷打不动地会在下午接她回家休息,偏偏每次山田阚来接索菲娅的时间都卡在了她午睡时。
迹部管家找索菲娅说了这件事,索菲娅在下午安静了不少,可两人依旧时不时发出动静,让夏夏根本睡不着。
昨天更过分,凌晨1点,索菲娅和山田阚才从外面回来。山田阚在索菲娅的卧室里等索菲娅洗澡,出来后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两人聊天,时不时还发出笑声。
直到夏夏忍无可忍地起身让他们闭嘴,他们这才像是想到这个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般,连连道歉。
可夏夏是一整晚都没能睡着。
“怎么了?”越前龙马皱眉,伸手摁住她的太阳穴,帮她揉了揉。
场边立刻传来了小声的惊呼。
越前龙马向来对这些声音免疫。
夏夏也没心情在意别人的目光,仰着头任由他摁压。
的确很舒服。
“昨天一夜没睡,有点难受。”
“病情复发了?”幸村精市蹙眉。
“不是。”夏夏长长地叹了口气,“怪我,当时就不该忍的。”
这话一出,幸村精市等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越前龙马却一下子明白了。
他冷冷地扫了眼场上没什么异样的索菲娅和坐在裁判席上的山田阚,语气却很缓和:“等比赛完,我和你一起处理。”
网球部资格赛要持续整整一个月,分为许多个小组循环比赛,最终小组的前几名出线,成为网球部的正式成员。
在这样大型的比赛里,每一组都安排裁判是不可能的,因此真田弦一郎决定让比赛选手双方自行寻找裁判。
为了不出现争议,每个场地都单独加了摄像头,如果选手有异议,可以通过录像查证。
“不用。”夏夏说,“我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