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好几分钟, 越前龙马只是如同木偶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除了床上那女孩子清浅的呼吸声, 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他的血液都好似凉了下去, 冰得他宛如置身于刺骨的寒冬之中。
Andoe查到的都是废弃的初稿, 里面存在很多错字，格式、称谓都没有修改, 显得非常地不正规。
文件里密密麻麻地存在很多修订的痕迹，时不时还有红色的删除线。
【……空山夏9～10岁期间多次遭受日野川吉虐待, 长期压力下, 患上精神疾病, 但是暂无直接证据证明两者之间的关联……】
【空山井、空山美玲逼迫其捐赠器官，并和日野川吉私下达成协议；协议内容为：1、将空山夏送入精神病院强行控制；2、年满16后将其嫁给日野川吉。】
【为达成目的, 日野川吉、空山井、大阪田（警署司副部长）……等人联合, 通过威胁空山夏身边好友的人身安全, 逼迫空山夏就范，受害人包括：桃城武、凯宾（美）、幸村精市、越前龙马、手冢国光、菊丸英二等。】
【在日野川吉用网球线致其窒息多次后，空山夏精神崩溃。为自保致使日野川吉死亡……】
【经确诊，空山夏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且自毁倾向严重；在日野川吉死亡后，有明确的自杀行为……】
【根据各种证据，空山夏正当防卫成立, 应无罪释放。】
【考虑其未成年和其病情, 以及临时监护人和本人意愿, 本庭应不予对外公开, 正式文件应严格密封。】
“越前龙马，你为什么, 要对一个垃圾那么执着？”
曾经夏夏精疲力尽地、用如同油尽灯枯一般的神情问他的这句话轰然在脑海中炸响。
当时的他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在他心中，这个女孩子是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宝，是绝对不允许他人玷污分毫的。
他珍惜着她，谁都不能骂她是垃圾。
连她自己也不可以。
她该有多么绝望与崩溃，才会这样辱骂自己。
那他呢？
他在这件事情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
越前龙马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时，身体的温度没有回归多少。
熟睡中的人察觉到了床榻的凹陷，又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钻了钻，立时，她的眉心蹙了蹙，被冰得打了个寒战。
她困倦地嘟囔了声：“怎么那么冰。”
她真的很可爱。
越前龙马看着怀中没有躲开、反而试图抱着他帮他暖和起来的女孩子，想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舍得那样伤害她。
“没事，睡吧。”越前龙马珍重地亲了亲她的发丝，肩膀给她靠着，手拍打着她的后背。
“……嗯？”夏夏勉强从蒙眬中堪堪拉回了一些神志。
她打了个哈欠，眨巴眨巴眼睛，将迷蒙的水雾挤了出来。
“你怎么了？”
越前龙马：“……”
他终于也感觉到了什么情绪都瞒不过对方的无奈。
“等你身体好了再和你说，不是什么大事，对现在的你没有影响。”他只能这样说。
夏夏这种病很怕诱导性的发言，比如“我和你说一件事”“你现在情绪怎么样？我想和你聊一下”“在吗？”……等，都会让她的心口迅速地下沉，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和不安感会第一时间笼罩住她，让她坐立难安。
她需要有人帮她隔绝一切不好的消息，保证她的心绪平稳，告诉她对她没有影响。
夏夏“唔”了一声，果然不再问了。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睡觉吧。”
越前龙马又亲了亲她的侧脸。
……唉，他真的很喜欢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不是亲这里就是亲那里，夏夏都快被他亲麻了。
“等我满18，我们去领结婚证吧。”越前龙马说。
夏夏：“………………”
夏夏的睡意一下子消去了大半，她抬起眼睑，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
很认真，没有开玩笑。
日本女性16岁、男性18岁可以领结婚证，这也是当年空山井他们想要把她送进精神病院控制一年的原因。
不过——
“你想得还挺远。”夏夏忍不住吐槽，“你就是网络上那种人家女孩子看你一眼，你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的那种人吧。”
“你身体不好，我不要孩子。”
“我的重点是这个！？而且要不要孩子是我的事，凭什么你来决定？”夏夏掐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你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越前龙马“嘶”了声。
他一下子翻身压在了夏夏的上空，低头俯视着脸不知何时红起来的夏夏。
他的心情还是很低沉，但是和夏夏聊了几句后，明显放松了不少。
越前龙马抿了抿唇，才道：“三年前，我提出希望你和克莉丝汀比赛，是因为我知道她赢不了你。”
那时，克莉丝汀和夏夏的比分已经拉大到了1:6，甚至出现了0:6。
克雷姆等人自以为可以乘虚而入，越前龙马却从未这样认为。
然而，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点，关键点在于，在他和夏夏之间，不该有第三人存在；夏夏需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特殊。
一如当年，他让她去和克莉丝汀比赛；现在，他也要和幸村精市比。
风水轮流转。
“我……”
“不要提这件事。”夏夏打断了他，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我不想聊。”
当年的事情是越前龙马一个人的错吗？
ⓨⓗ不是。
只是各种因素堆积起来，推动着让这件事情成为了一根刺，成为了她和越前龙马之间分道扬镳的大海。
每次提到，她都想起当年她是如何尊严尽失地下跪，祈求着想要完成和越前龙马的约定。
紧随其后的是她站在那个充满恶意视线的房间里，在那群人讥讽与居高临下的目光中，接起了越前龙马的电话。
她卑微地在心里祈求他不要开口提那件事，却最终陷入无助的绝望和狼狈之中。
“我要睡觉，你不要打扰我了。”最终，夏夏睁着没有睡意的眼睛，背对着越前龙马道。
.
翌日，夏夏、越前龙马、幸村精市和迹部景吾约了一场正式的比赛。得到消息的嘉宾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舍弃了早上睡眠的时间，赶在综艺录制前全员到场。
自从夏夏开始做恢复训练，他们每天都会在综艺录制前就开始一天的训练，到了网球这一周，更是在尽量避免影响到节目组的录制。
夏夏和越前龙马自然在一组。
“比赛规定是什么？”充当裁判的山崎航问道。
“男子禁一发，禁大招。”幸村精市回答，他戴上了汗巾——这是他要认真打球的征兆。
别人不知道，和夏夏从小一起长大的幸村精市很清楚，夏夏因为男女天生的体格差距没办法赢他们这种在男子里也顶尖的网球选手，可绝对不代表他们能轻松地和她比赛。
她的技术是顶尖的，不亚于越前龙马。哪怕有一点点的掉以轻心，对方定然会穷追猛打。
【啊啊啊激动！！比赛啊！！我是不是能看到公主目前全部的水平了？】
【肯定可以！这种配置公主应该打不了娱乐赛了！】
【好期待，她之前打林雅和她前两天训练时都有很大的变化，不知道她现在打起来得有多爽T-T】
【想在现场看，想听砰砰砰的网球声音！】
比赛由幸村精市率先发球，越前龙马在右半场1区先行接发，夏夏则在左半场2区后接发。
1区又称为正手区，2区则是反手区，原因是在1区的人接到的发球，大部分的情况下是用右手正手接的；当年夏夏和越前龙马参加比赛时，由于越前龙马是左撇子，他在2区接球正好是他的正手。
双正手接发对他们这个混双而言有着天然的优势；而现在，他们调换了接发的顺序，变成了两人都是反手。
幸村精市挑了挑眉，他将球抛上天，膝盖弯下，而后跃起。
“轰——！”
看来，夏夏是想要练习单反接发。
【卧槽，这球速——】
【虽然隔着屏幕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风声，妈呀！】
【更恐怖的是公主在里面一点都不违和，她球速也超快。我去，之前我还想她打林雅的时候展现出来的实力就很恐怖了，我冒昧了。】
【这是什么反射神经啊，我跪了Orz】
【我惊讶的是大少爷居然也不落下风！】
“咔——”
再一次地，球拍打到框上，夏夏皱起了眉。
单反稳定性差，对选手的控球能力、球感、脚步都有很高的要求。在她从未刻意地练习单反的情况下，和林雅他们比赛时还不明显，但是到了这种等级的赛事中，反手问题就很突出了。
“怎么样？”越前龙马和她贴了下球拍，问道。
夏夏耸了耸肩，和越前龙马一起看向对面的两人，她冲着露出挑衅笑容的迹部景吾翻了个白眼：“输了没关系吧？”
越前龙马嗤笑了声：“我们之后又不是打不回来。”
夏夏嘴角微微上扬。
对面的迹部景吾大声问：“能专心比赛吗？”
啧。
越前·没有名分·龙马心想。
单身狗急了。
……
比赛在2:2时进入了正轨，双方不再互相试探，认真地对抽了起来。
此时，夏夏和越前龙马培养了两年的默契自然而然地压住了幸村精市和迹部景吾这对临时组成的搭档。
夏夏蹲在前场，像是锁定猎物的野兽，死死地盯着在后场的幸村精市。
越前龙马一个大角度的回球迫使了幸村精市回了一个角度不大的中线球。
机会！
夏夏瞳孔瞬间缩紧，几乎不用过多地考虑，她狠狠地一拍截击了回去。
“轰——！”
半扣杀轰在了幸村精市的场地内，幸村精市同样面色严肃，死死地盯着球，再一次打了回去。
这个球慢慢地变成了夏夏和幸村精市之间的拉锯，突然，幸村精市打出了一个角度完美的穿线球。
“漂亮！”池田羽压低声音和身边的清水一华道，“这分看来是幸村拿下了。”
清水一华没有回他，目光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比赛。
太精彩了，除了“精彩”再也没有其他的言语可以形容。
主持人看了眼直播间，发现连弹幕都没有几条。
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场比赛。
——幸村精市却并不那么乐观。
正常而言，面对这样的穿线球，在网前的那个人一定会放弃接球；经验丰富的双打搭档之间会直接选择交换场地，由后场的人试图接下。
但是，夏夏的打法是非常恐怖的全场控制型，如果她想要防，就真的很难打破；更别提她防守的同时，她的速度和力道是极大的进攻。
那么，这样的球她绝对会——
在幸村精市陡然后退的脚步中，夏夏果然调整了脚步。
迹部景吾同一时间作出了相同的判断，跟着幸村精市同时平移，确保双方没有在中间留下空位。
下一刻，夏夏的球拍在距离网球不到三厘米的时候，突兀地收回了球拍。
幸村精市：“……”
迹部景吾：“……”
不知何时出现的越前龙马同样回了一个漂亮的穿线球，轰入了迹部景吾和幸村精市空下来的边场。
许久，鸦雀无声的场地里，才传出堪堪回过神来的山崎航的报分：
“Game，2:3，交换场地。”
【我能说这一球看得我呼吸都停了吗……】
【神仙打架，真的是神仙打架，牛逼！】
【，这居然还是虚弱中的恢复期？？她全盛时期得有多厉害啊……】
【她和龙马之间的默契也碾压幸村和迹部，怪不得龙马不和那个克莉丝汀组。】
……
“Game Over， Won by Yukimura Seiichi & Atobe Keigo， 4:6!”
夏夏撑着膝盖，难受得喘着气。
比赛进行到3:3时，她的体力便支撑不住了，后面虽然勉强在打，可各项指标出现了大幅度的下跌。
幸村精市和迹部景吾不会因为她的虚弱而手软——到了其他正式的比赛，对手们也不会。
更别提比赛进入了白热化，每个人的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赢。
“累死我了。”夏夏有气无力地躺在场内的长椅上喘气，眼神空洞地看着天空。
这比赛强度换作是以前，她能连打三场不带累的。
现在真是太菜了。
越前龙马、幸村精市和迹部景吾正在做拉伸，没人理她。
夏夏“哼”了声，也勉强自己起身，跟着一起做起了拉伸。
“今天打得还行。”迹部景吾瞥她一眼，难得夸赞道，“还是那么有攻击性。”
“说得像你和我比过一样。”夏夏呛声。
当年，她和迹部景吾不熟，只是和冰帝的花垣衣打过。
迹部景吾嗤笑了声：“本大爷又不是没看过你比赛。”
……
夏夏今天还有一个小时的训练。
早上的比赛一共进行了55分钟，以夏夏目前身体的情况，能训练两个小时便是极限了。越前南次郎和她的医生每天都在通话，确保她的身体能接受他所布置的训练量。
现在夏夏最大的问题集中在脚步上，常年没有训练，她的脚步速度很难跟上比赛，更别提她现在必须要打单反，意味着对她脚步的要求更高、对体力的消耗更大。
在越前龙马的监督下，她练习起了四种脚步。
1、障碍物绕物跑。
2、滑步跑。
3、左右交叉步。
4、侧身后跑。
……
练完的时候，她已经快成一摊泥了，被越前龙马送回了小别墅的卧室里，提前开始了一天的休息。
而越前龙马送她回来后，为她放好洗澡水，就说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夏夏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闻言没有多问，只是“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
日本女子监狱。
幸村雅在和空山美玲见面前，被越前龙马拦住了。
不需要多说，两人默契地来到了监狱的小屋中，幸村雅率先开口：“是你做的？”
没有前因后果，可越前龙马心知肚明她在问什么。
这些天，幸村雅在为空山美玲办理出狱的事情，本来一切顺利，结果今天早上，这件事突然被叫了停。当时幸村雅还很惊讶，到底是谁会插手这件事情，插手就算了，居然还真的成功了。
如今在这里看到不该出现的人，她还有什么好疑惑的？
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子——和几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还记得几年前在夏夏身边见到过对方一次，那时候，她就知道要糟。
当年两个孩子还是懵懵懂懂的状态，可他们这群大人又怎么会意识不到？
难怪美玲找她抱怨过几次这件事。
谁能想到，当年在他们这群长辈中并不被看好的孩子，如今竟然成为了在世界上闪耀的恒星，连他们几家联手，都拦不住他找到夏夏。
如果说她把夏夏当亲生女儿，那么对方怕是把夏夏当成了命根子。
越前龙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敲了敲桌子，冷淡地说：“我不会让她出去，幸村伯母，您不要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幸村雅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对方和她一样，都是在保护夏夏；更不用提既然他出现在了这里，必然是查到了什么。
“越前君，我们必须让她出去。”
“理由。”
幸村雅闭了闭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捏成了拳头：“有视频。”
越前龙马的神情中的淡然与冷漠渐渐地被某种暴戾所取代。
幸村雅眼圈发红：“不仅仅是三年前的，还有夏夏小时候被那个变态虐待的视频。空山井入狱前，将这份视频给了下属。他们设定了期限，在下一次空山樱的生日前他们没有出去的话，这份视频就会公之于众。
“空山美玲说，她要去毁掉这份视频，除了她，没有人做得到。她还可以把财产的80%都给夏夏作为补偿。她说她不会再伤害夏夏了。越前君，我们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