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驰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到片场之后,问了在场的工作人员,大家都说不清楚,但是,凌老师和段先生打起来的时候,还有一个人目睹了全程。”

  段总:“不算太钝。”

  杨驰不敢接话,继续说道:“我问了沈老师,她详细给我讲了经过。”

  等杨驰详细说完,段月岚不动声色:“你是说,段轻在片场出言不逊?”

  “是的,原本凌老师只是把段先生甩开,并没有主动动手,沈老师说是段轻提到了......您的名字,凌先生才动手的。”杨驰能感觉出来,当时的沈薄暮其实也是懵懵的,她不知道‘段月岚’是谁,只记得凌逐鱼问段轻和段月岚是什么关系。

  段月岚捏了捏手指,突然想到凌逐鱼挡在自己前面,甩了林椒那一巴掌。

  不用想,段轻和林椒嘴里的自己,无非就是“杂种”“贱人”之类毫无新意的词,自己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也就那家伙会如此生气。

  微微舒了一口气,段月岚心头那块石头,好似掉入深不见底的海洋。

  也许自己内心还是隐秘有点介意沈薄暮的。

  她和凌逐鱼有很多自己不曾一起经历的黑暗时刻,说难听一点,他们才是一起并肩作战,自己消失的五年,拿什么才能补上。

  他承认自己的卑劣。

  想要通过那个吻,来确定他的心意,确定他的爱意。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别告诉他,你见过我。”

  杨驰不敢逗留,赶紧下车离开。

  段总虽然可怕,但是杨驰也知道他对凌逐鱼的重视,自己确实是把发展快速期的凌逐鱼低丢在了剧组十几天不管不问,导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不过幸好,段总来了,事情总是能解决的。

  只是那个段轻,跟段总是什么关系呢?

  他内心既激动,又后怕。

  刚才在车里,自己的屁股都不敢坐实。

  看来,段总还是没有放弃自己!

  杨驰离开后,段月岚打开手机,看到了凌逐鱼给自己发的注意安全,到家打电话,就是很简单的几个字。

  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掉入海里的石头轻飘飘地在海里徜徉。

  原来。

  是为了我。

  这样的认知,让段月岚有些飘然。

  自己藏在心中多年的人,也有一天为了自己打架。在这一刻,段月岚突然意识到,这居然是自己上学时候内心隐秘的期待。

  有点中二,又有点兴奋。

  不合时宜地想,如果自己上学时候不那么乖巧,是不是这一天,会更早。

  糟糕了,他变成了傻子。

  段月岚开了一点窗户,让寒风吹散了脸上的热意。

  段月岚下飞机,回到公寓,小孙还没睡,透过带着水汽的白色玻璃,看到了忙碌的身影,听到开门声,厨房的推拉门打开,一张满是笑意的脸:“段总,回来了?我煮了汤。”

  对上段总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是凌先生打电话,怕您感冒,您是先去洗澡还是先喝汤?”

  段月岚温和道:“先洗澡,辛苦你了。”

  段月岚进屋后,小孙给凌逐鱼打了电话:“看着是没感冒,放心吧。”

  凌逐鱼接到电话后,给段月岚发了信息:我还有一场戏,你困了先睡觉。

  最后一场戏是楚由深和庄小满的戏,妆造都要更加活泼年轻,色调也是更加明亮,整体氛围比较轻松,今晚也不纠结,基本都是一条过。

  就算是这样,大家完工的时候也快要凌晨一点了。

  演员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凌逐鱼倒也没觉得多辛苦,只是愧疚晚上不能陪段总了。

  回到酒店,看到手机上没有段月岚的回复,就把视频电话给拨了过去。

  段月岚带着无框的眼镜,神色认真,正在翻看文件,顺手接起了电话,目光透过屏幕对视的一瞬间,凌逐鱼还是愣了一下。

  美颜暴击,还是带着眼镜的美颜暴击!

  眼镜这个东西,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实用,但是随着花样越来越多,大家也明白了他的装饰作用。

  段总就是非常适合戴眼镜的那种人,带上眼镜的他,比不带眼镜的他,多了书卷气,也多了几分锐利。

  “怎么办哥哥,才刚刚分开,我就已经在思念你了。”凌逐鱼双眼凝视这屏幕里的段月岚,嘴角噙着笑意,满目的小星星。

  段月岚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爱红耳朵了,笑着说道:“我下周开始,会转移一部分工作给孙助理。”

  嗯?

  凌逐鱼发自内心感叹:原来工作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但是他也迅速反应过来了段总的意思。

  所有的工作都由他亲自去把关,确实太辛苦了,如果能把一部分工作交付出去,必然会轻松很多。

  只是,小孙就会更加忙碌了。不知道以后打电话沟通还方不方便。

  第二天,九点《造梦》直播准时开播。

  《帝子诀》也准时开拍。

  凌逐鱼第一段拍完,还不到十点,何采拿着手机,拼命示意自己,考虑到她平时几乎不会这样,凌逐鱼来不及跟导演复盘,急急忙忙地就朝着休息区跑去。

  一看居然是自己老妈的电话,老妈有一周没给自己打电话了,难道是什么急事儿?

  凌逐鱼也不敢耽搁,连忙打了回去。

  凌逐鱼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老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小渡,你爸爸醒了!!”

  凌逐鱼以为自己相当冷静,赶紧跟老妈询问了具体的事宜,等到了解的差不多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对于自己和老妈而言,老爹这种情况已经是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不到两分钟,自己脸上的妆容已经全部花掉,凌逐鱼不敢用戏服去擦,何采虽然没听到,也不清楚原由,连忙在旁边递上纸巾。

  凌逐鱼马不停蹄跟老妈沟通了之后复建需要的项目,问了缺不缺钱,得到老妈‘不缺’的回答后,挂了电话,给他家段总发了信息,又过了十来分钟,才终于平静下来。

  权衡一番,凌逐鱼还是去和王导讨论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戏份集中拍摄,挤出三天的假期,回去亲眼看一眼,才能安心。

  王导听完,也连忙召集副导演和制片人等,商量排戏的事宜。

  段月岚的电话也很快拨来:“需要我帮你给导演请假吗?”

  凌逐鱼摇了摇头:“导演已经很照顾我了,他已经再协调了。”

  段月岚知道他现在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说“有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便把时间留给了他自己。

  虽然凌逐鱼说不用,但是段月岚还是给王导打了电话,暗示如果因为凌逐鱼耽误了大家的时间,那自己可以追加投资,王导表示不用不用没有问题的。

  当天下午,王导召集制作班底,帮凌逐鱼调整了五天的假期,他抓紧时间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踏上了去海市郊区医院的路。

  平安疗养院是海市郊区的一家疗养院,因为在郊区,环境不错,价格虽然比之前那家贵一些,但是凌逐鱼有戏可以拍,也有段总的支援,不算太费力。

  凌逐鱼自从进了娱乐圈,除了过年以外,几乎是不来这里的。

  凌逐鱼走到疗养院的大门口,脚步也不由放慢了起来。

  承认自己的懦弱并非难事,但是,面对现实,也并不容易。

  五年时间,在老爸躺着中过去了。

  小时候陪着自己上山摘果下河摸虾的父亲,又该是什么模样......

  脑海中浮现老爹那张总是在笑的脸,凌逐鱼不允许自己沉溺在这种不好的情绪中,又一次加快了脚步。

  海市的冬天,一样是萧条的。

  往年不去拍戏,留在海市,只是觉得冷极了,出租屋里虽然有暖气,但是并不大方,所以经常会觉得手脚僵硬,并不舒服。

  但是疗养院的暖气一直很足,往年在之前那个疗养院过年,并不寒冷,只是会莫名有些焦躁和迷茫。

  凌逐鱼的脚步更快了,很快就到了大门,他第一次来平安疗养院。

  登记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那位躺了五年的病人醒来的奇迹,凌逐鱼的脚步奇怪的轻松了很多,好似终于确定了不是梦境。

  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但是杜女士却非常精神,她穿着自己做的棉袄,洗的干净,花色并不前卫,甚至跟这个疗养院来来往往的人格格不入。

  但是她精神烁立,却又泪流满面的模样,也感染了周围的人。

  “杜姐,今天是个好日子,眼泪快擦一擦,待会儿孩子回来,别让孩子难过。”护士长看到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杜女士,忍不住想要宽慰一二。

  杜女士的苦,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丈夫一躺就是五年,儿子工作忙碌,杜女士搬到这个疗养院开始,自己都没有见过她的儿子。

  “谢谢护士长,我就是太激动了。也是,孩子马上就来,我不该这副模样,我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说着就准备转身去洗手间,结果一扭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撞入眼帘。

  “小渡?”杜女士惊喜得眼泪都忘记擦掉了,就赶紧上前两步,把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拦腰抱住,眼泪滚出,怎么也擦不干,凌逐鱼胸前的黑色棉服,很快湿了很大一片。

  “老妈,没事,老爹这不是好了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凌逐鱼被撞了个满怀,不到一年没见,母亲又更加瘦小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细心安慰。

  “我害怕,我每天都害怕,我害怕他醒来,又害怕他不醒来。”杜女士抽抽噎噎,断断续续说道。

  “好了好了,现在不怕了。以后也不会再怕了。”

  凌逐鱼的眼泪也不知不觉,淹没了一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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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