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的嘴唇其实很软,唇齿间有很淡的薄荷气息,空气中满是酒香,沈无漾分辨不出这酒香到底是来自谁的身上,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彻底攻城掠地。

  他都不知道自己被萧淮抵在墙上吻了多久,清明再度涌入脑海的时候,沈无漾才发觉,自己竟然还有点享受这场始料未及的亲吻。

  如果他想要拒绝的话,他就应该立刻马上推开萧淮,酒精不会消弭人的力气,他还是百分百能推开他的。但他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象征性推了两把,随即就完全放弃反抗了,甚至在萧淮唇齿离开的时候,还主动凑上去,舔冰激凌一样意犹未尽舔了两口。

  大概是这两口让萧淮的酒劲更加上头,他一把捞起沈无漾,墙的旁边就是床,沈无漾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被酒精泡坏了,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全部陷进了被子里。

  萧淮的吻再次铺天盖地袭来,这次和刚才不一样,他不再单一地揪着那两片唇瓣,而是细细从他的额头一路吻下来,被子接连翻了几个圈,沈无漾终于在一派混乱中渐渐恢复了意识。

  这不行,这真不行,他明天还得拍戏呢。

  沈无漾自己都没发现,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现在不行明天他得拍戏,而不是他不愿意。

  再迟钝他也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肯定不能再发生下去,否则明早就彻底没法收场了,他顿时挣扎着起来,所幸他力气还在,他用力推了身上萧淮一把,“等等!”

  “那什么……”他闭着眼睛,衣服凌乱散在身下,头脑昏昏沉沉喘着气说:“明天,明天要拍戏,回头再说……”

  萧淮动作停滞了下,居然真依言放下了手。

  沈无漾立刻翻身过来,他又觉得自己的耳朵不太好使了,耳边隐约响着一些细碎声音,仿佛酒精从脑子一路流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晃晃头,也就没注意到萧淮的神色。

  明明他总是能敢于面对鬼的脸色,但他现在却不太敢去看萧淮的脸色,他连忙去抓了被子过来,被子在两人刚才的活动中已经快被踢到床底下去了,他小心翼翼挪过去,把被子给萧淮盖上了。

  萧淮伸手将他揽过来,虚虚抱在了怀里。

  沈无漾要动,头顶萧淮再次开口,这回萧淮说的话他终于听清了,他说:“别乱跑。”

  沈无漾觉得自己竟然已经有点习惯趴在萧淮怀里睡了,这可不太妙,他闭上眼睛就觉得周身全是两人交缠的气息,怎么也睡不着。

  他只好逼着自己去想些别的正经事。

  比如明天要演的戏,一整天都是卓慈和反派的对手戏,他被反派囚禁了一段日子,很快知道了自己父母的事情,恨得要和反派同归于尽,但他又打不过反派,只得自己不吃不喝,吸引了反派的注意力。

  反派每天都会来给他送饭,就在那一天,佯装虚弱的卓慈假装打碎了碗,用瓷片划了他的脖子,这才逃出生天。

  沈无漾开始想,自己要不要也找个瓷片把萧淮划一下,这样他就能暂时离开他的怀抱,好去窗户那边透口气。

  他悄悄抬起一点眼睛,好在萧淮已经睡着了,没出现四目相对的情况,于是他很是松了口气,盯着萧淮流畅的下巴线条,开始思索这一刀该划在哪比较合适。

  最后他得出结论,划在哪都不行,都会破坏整体美感,那还是不要划了,毕竟他现在是个艺术圈的人,得珍惜一切美的东西。

  但他觉得自己再睡不着觉,明天拍戏的时候八成得疯。

  黑夜寂静无声,好在酒精终于在他出神的时候发挥了一点作用,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开始沉了,他又抽空想了想成静的事,但愿这几天都别出什么岔子。

  但愿这几天都别出什么岔子,这是沈无漾睡前许下的愿。

  但生活总能做到事与愿违,他在萧淮怀里的这一觉睡得昏沉又快活,耳边一片沉静,连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都没听见。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萧淮也醒了,但萧淮没松开,依然以一个相当暧昧的姿势将他困在怀里。其实这不太正常,但沈无漾和他同床共枕不止一次,下意识竟然觉得这也无所谓。

  有些事情该来的早晚会来,沈无漾这回和他当真来了个四目相对,立刻嘴一咧:“啊,早啊。”

  萧淮的嘴唇动了动,沈无漾眼看着他张嘴了,但他却没说话。

  萧淮平时不说话没什么,但现在没说话,沈无漾就开始心慌,他几乎在几秒钟内就想好了一切,昨天大家都喝了点小酒,虽然他喝得最多,但酒的数量摆在那,事实上谁也没少喝。萧淮好端端突然做出那些事,百分百是喝多了,既然如此,就别提这个话题,否则大家相对而坐,肯定会尴尬。

  “我刚发现一件事。”为了缓和气氛,沈无漾在瞬间之内将昨晚经历的一切能说和不能说的在脑内扫荡了一遍,终于成功找到了一个话题,“昨天晚上把学长带走的那个男的,长得是不是和谢知煦挺像的?”

  “他进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谢知煦来探我班了呢。”见萧淮没说话,他又说:“长得是真像啊,但气质完全不一样,其实我觉得你和谢知煦长得也有点像,奇怪了,明明谢知煦应该也不算大众脸吧?”

  沈无漾现在觉得自己浑身就像被水泡了一遍,除了不断说话根本想不到别的缓解他脑中乱七八糟心思的方式,他就像个微博营销号一样,好容易抓住“谢知煦”这个热点话题,就开始讨论个没完。

  “哎,我算是发现了,虽然长得有点像,但命运真是天差地别。你看你也不差钱,那哥们儿一看也不差钱,就谢知煦这小可怜,白长个富人面相,只能委身叶砚浓,真是个可怜人。”

  萧淮轻笑一声,“他不可怜,我才可怜。”

  沈无漾自己叽里呱啦了半天,才发现萧淮始终没说话,终于伸手在萧淮面前晃晃,“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沈无漾——”萧淮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发抖,轻声叫他。

  “我昨晚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沈无漾半天没有得到回音,不得不抬起头,发现萧淮浓墨似的眼睛正盯着他,他不由得更加打鼓,心想萧淮该不会也在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吧?

  昨天晚上……

  平心而论,确实是萧淮喝多了才主动的没错,但他也没有表示出一丝一毫的拒绝,而且他还迎合了,而且他还十分享受。

  说实话,他甚至到现在都觉得那感觉还不错,但从昨天萧淮的表现来看,沈无漾认为这一切都是酒精在作祟,毕竟他曾经喜欢的是叶砚浓,说明他应该是喜欢女生的。

  他那糊涂堂哥糊涂半生,总算还是说了一点有道理的话——远离酒精诸事顺遂。

  虽然沈无漾喜欢胡说八道,但也没试过这种场景下的胡说八道,索性直接扮演一个大傻子,装傻充愣道,“萧淮,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该不会我昨天喝多了闹你了吧?你和我说说嘛,我是不是做了什么?”

  萧淮又重复了一遍,“沈无漾,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沈无漾也重复了一遍,“今天外头真安静啊,萧淮,你怎么也这么安静?”

  沈无漾聋了。

  和上次突然的失明一样,连程序都差不多,只不过换了一个大夫告诉他,是什么神经的突然压迫,很快就会好了。

  今天的戏百分百没法拍了,沈无漾被迫和导演请了一天假,理由是看病,当然他不能说自己聋了,只能说自己耳朵发了炎症,需要赶紧去治。

  睡了一觉酒劲全消,前因后果一理他就差不多确定了,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喝酒喝多了耳朵不好,昨天夜里的间歇性耳背只是一个前兆,为今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聋子做了个铺垫。

  思来想去,沈无漾觉得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类问题,虽然眼睛和耳朵是完全不同的部位,但他本能觉得,最近发生的这两件事情可以合并在一起看。

  眼睛和耳朵……

  眼睛出事之前,他用铃铛送走了冯筠和岑家兄妹,这次耳朵出事前,他用铃铛送走了思远和陆兴怀。

  在送走他们之前,他还钻进他们的脑子里看了一遍他们的故事。

  沈无漾让萧淮开车送他去避心观一趟,本来想的是和净玄大师聊聊,结果净玄不在,兰州拉面对面只有那熟悉的公园。

  他从山里回来之后就去过一次,本来想把思远的树叶物归原主,净玄当时就不在,不知道他最近是不是出远门了,连着两次他都碰了壁。

  唯独产生了一点变化的,是兰州拉面家的孩子,上回来的时候这孩子网络还处于滞后状态,这回就很兴奋地叫“无敌霸王龙!你给我签个名行不行?我们班班花特别喜欢你,我一定会支持你拍的电视剧的!”

  沈无漾觉得这孩子真是个市侩的孩子,上回他籍籍无名来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他跟看傻子似的。实际上他一个字都没听见他说什么,全是靠萧淮给他手机打字,

  看在萧淮打字挺辛苦的份上,他还是在卷子上签了个名。

  净玄不在,这实在是个很坏的消息。

  上回失明的时候,是堂姐告诉他,他的眼睛很快就会好,但他一定要进组《光阴证我》。

  “这个角色你务必要好好演,这是在救你的命。”

  这是堂姐当时对他说的话。

  沈无漾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一堆线把这一切事情都牵连在一起,这些线实在太过杂乱,堂姐的话是唯一的一个线头,他必须顺着这条线,才能找出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当初从楼上摔下来,从此觉醒超能力,为了救毛毛,净玄给了他铃铛,让他开始熟练运用超能力。

  但每次运用超能力后,他的身体就会在短时间内出现问题,上次是眼睛,这次是耳朵。

  眼睛,耳朵……五感?

  他脑中忽地冒出一句话——参与天命,会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