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家居然藏着个密室,这让沈无漾感到了一种摩拳擦掌的兴奋。

  他觉得萧淮这个人越来越好玩了。

  密室很大,屋子幽暗冰凉,即便打了灯也是昏暗的,他左看右看没看到空调,但屋内凉风习习,拂过眼前架子上的每一件东西。

  四面墙上都是古董架,上面摆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件,沈无漾只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间真正的密室,下一秒就该去观察环境寻找进入下一关的办法。

  他的确观察了一圈环境,然后他就眼看着萧淮手腕上的碧玉珠闪了闪,迸发出一种相当明净的绿光,映在旁边孔雀蓝瓷瓶上。

  那孔雀的眼睛眨了一眨,他肯定没看错。

  “那个……萧淮啊。”沈无漾没再继续和孔雀对视,在前面的人回过头时,看着那冷如冰霜的脸孔上微微眯起来的一双凤眼,张口道:“你该不会也是神仙吧?你放心,我绝对帮你保密。”

  “这里的东西不要乱动。”萧淮没回答他的话,只是一路走向最深处,拿起了一面雕刻精美的白银镜,它周身雕刻着圈圈繁复藤蔓,藤蔓交汇于顶端,交织成了一朵花。

  他手指摩挲过花瓣上镶嵌的几色宝石,“它叫飞花镜,是我小时候遇见的一位高人给我的。”

  “你身边的高人真的很多。”沈无漾张嘴就夸:“鱼找鱼虾找虾,高人就爱和高人一起玩。”

  萧淮淡淡问:“你在夸你自己吗?”

  “……”沈无漾刚要说什么,萧淮已经将飞花镜递到了他面前,“这面镜子可以照出在你身边的东西,如果逝去的人在你身边,你就可以看到。”

  沈无漾握住镜子的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如果是逝去的动物呢?”

  萧淮凤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还是说:“我没见过,大概都可以。”

  “还有——”萧淮将镜子翻过来,镶嵌在花瓣上的四色宝石流光溢彩,“按住这颗紫宝石,脑中想象你想沟通的人的样子,如果对方愿意,你就可以联系上他,人鬼通用。”

  沈无漾大喜过望,“这不就能直接给鬼打电话了?”

  萧淮楞了下,“差不多吧,但它使用是有限制的,能不能连线成功要看你体质,而且极其耗费使用者的精血,六个月之内只能沟通一次,所以你要珍惜,一次把话说完。”

  他还补了一句:“我的房子不会有鬼靠近,你如果想现在联系陈胜男的话,楼下有个亭子,你可以去那里。”

  沈无漾急忙道了声谢,把手上蛋糕往旁边椅子上一放,一把狠狠握住他没事的那只手,神色飞扬又激动地道:“谢谢你啊兄弟,说好了,咱俩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了!”

  说完他没去管萧淮僵硬的神色,拿着飞花镜转头就跑,一路下了楼,果然见着有个尖尖顶的亭子。他找了个石凳子坐下,心里想,毛毛你先等会儿,等我打完这个电话就来找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住紫色宝石的那一刻,一股暖流顺着他身体向宝石内灌进,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在脑海中拼出一张完整的人脸,长发飘逸,唇色嫣红,笑起来像春天的花。

  “陈胜男,胜男姐,是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沈无漾反反复复叫了几声,那头始终没有动静,只有蝉在枝头没完没了的叫,甚至有只蚊子停在了他的手上。

  他晃晃手背,眼看着上面涨起了一个红包,忽地就听到那头传来了一声很轻的笑声。

  沈无漾翻过镜子,果然看到了缩在墙角的陈胜男。

  他声音放缓了,柔声说:“你别怕,爸爸妈妈都去救你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陈胜男手里揪着稻草,抬头时目光懵懂,看着他竟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沙哑的声音硬夹了起来,“你找我吗?”

  “我叫沈无漾,是你爸妈让我来找你的。”他顿了顿,又说:“胜男姐,我们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当初买下你的人是谁,就是你现在名义上的丈夫,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陈胜男的脸上露出一丝困色,“丈夫?”她旋即笑起来,“我哪来的丈夫啊,我才大一呀。”

  沈无漾僵立在原地,他指尖掐进手臂里,艰难问道:“那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

  脚边一团毛绒绒就在这时蹭了蹭他。他低下头,一只眼珠黑亮的金毛正眷念地舔着他的小腿。

  “毛毛?”他怔愣着呢喃出声。

  镜子里,陈胜男无奈地说:“我在寝室呀,我们寝室今天要出去逛街,我要挑挑穿什么衣服好。”

  她将手里的长稻草揪成两半,随手扔到一边,叹口气很是为难道:“不行,这两件都不好看,我要再找一找。”

  ——

  陈胜男发现自己在挑拨离间上还有点天赋。

  她凭一己之力拱起了两家的火,她的婆婆直接气昏了过去,她的丈夫提着菜刀去了洪有德家,一刀砍在他的炕上,直接砍出了一道深痕。

  洪有德也不甘示弱,当场和洪有贵打成一团,俩人鼻青脸肿被人分开,那是陈胜男流产的第二天,她躺在床上起不来,就那一回,婆婆破天荒没有逼她起床,她只顾着给儿子上药,抱着他哭,说自己命苦,孙子都能叫人活活打没。

  公公早死了,婆婆是这个家的第二阶梯,第一阶梯当然是洪有贵,陈胜男没有阶梯,她只是被买回来的物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但这次他们没有打骂她,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已经把怒气全数发泄在了洪有德他们家。况且,她也算是这件事里和他们统一战线的受害者。

  婆婆甚至还劝了她,“行了,女人嘛,这种事情多着呢,我年轻的时候掉了两个,生下来死了一个,别放在心上,争点气,再怀一个就行了。”

  陈胜男缩在床上,乖顺地点着头,鸟鸣声从窗外传进来,她开心地想,再过几天,爸爸妈妈就会来接她了。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如果那个叫小丹的女孩没有被抓回来的话。

  陈胜男流产第三天,洪有贵回到家里,眼中冒着兴奋的光,他一把拉起床上的人,粗犷的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兴奋,“走,我带你去看看,打死咱儿子的那个小娘们儿!”

  陈胜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屋里走出来的,她只记得那天的太阳无比晃眼,她在洪有贵的身后亦步亦趋,太阳那么大,她却觉得眼前很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眼里只有血,大片大片的鲜血,原来一个人能流这么多血,洪有德在地上发泄着叫嚣,他在喊“跑?往山里跑?脚程挺快啊,还能跑到镇子上,还敢让人家打电话!”

  洪有德眼中映着滔天的血,他揪着地上人的脖子,那脖子又细又小,好像随时都能断在他手中,而他笑容又狂又野,狰狞到触目惊心。

  陈胜男在天旋地转间紧紧盯着地上的小丹,她拼命张着嘴,像是想要说话,又像只是想单纯呼吸,但她就如在旱地上挣扎的一尾鱼,任由人翻着她的身体。

  “没想到人家能把你送回来?”洪有德的叫嚷冲进陈胜男耳中,化成尖利碎片在血管中奔腾,“来了这洪家村,就给我守着规矩,方圆百里都是老子熟人,跑了你也要回来,老子花钱买回你的,你就死都是洪家村的人!”

  陈胜男快要撑不住了,双腿之间传来的疼痛坠着她,她根本就没有养好,整个下半身都是撕裂的疼。洪有贵身上的汗味再一次传进她的鼻尖,气味的刺激又让她稍稍有了一点知觉。

  洪有德在小丹的脸上重重扇了两巴掌,“死娘们儿,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把人家的儿子打掉了!你把老子害惨了!你怎么赔?你赔得起吗!”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他脸孔充血,恨得咬牙切齿,此刻他就是天底下最不幸最不甘的人,谁都没有他冤枉,谁都没有他委屈。

  洪有贵在这时候站了出来,他看着地上的小丹,她的皮肉正在沙地里翻来覆去地摩擦,她身上已经没什么衣服了,裹着她的只有淋漓惊心的血肉,反而让他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欲-望。

  “行了,有德。”他拍了拍洪有德的肩膀,“大家亲戚一场,不如,让我也爽一爽,我们家那事就回头再说吧。”

  周围吵吵嚷嚷,还有男人在笑,他们说“就在这呗,给大家都看看”“有贵媳妇怎么不跑呢?肯定是有贵厉害,干-一次就拴上了,人家舍不得跑!”

  洪有贵被说得昂起头来,与之对比的洪有德则臊眉搭眼,泄愤似的踹了地上的小丹两脚,忽然有个大婶叫了一声:“哎呦,有贵,你媳妇晕了!”

  周围人大笑的,起哄的,有人又喊:“说来就来,媳妇不乐意啦!舍不得你-干别人啦!”

  洪有贵啐骂一声,他现在来了劲头,根本没心思再去管陈胜男,“躺一边去,别扰了大家的兴!”

  陈胜男就在欢声笑语中轰然倒地,也许是她看错了,也许是她产生了幻觉,她的头正倒在小丹前面,于是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正是洪有贵把小丹翻了个身,让小丹的脸正对了她。

  她看见小丹费力地扯开嘴角,做出最后一个口型,是句惨淡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太傻了,没能逃出去,没把你也带出去。

  陈胜男嘴唇动了动,但她甚至连张都张不开了,嘴里漫过一丝腥甜,最后的思绪里她想,该说对不起的人,明明应该是她。

  她以为自己就像电视剧里的大女主,指一条相反的路,就能给小丹制造出足够的逃跑时间,在把她送出去的同时,还能再让洪有贵和洪有德家撕上一波。

  她果然不是什么大女主,她自以为是一石二鸟的彻底成功,原来都是回旋镖,它们在空中狞笑着扎回来,直接把她扎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