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涵的孩子生来没有龙须和龙角,在听力和表达上受到很多限制。
她们只能听到某些频率的声音，也只能发出和这些频率相匹配的声调。
而这些频率超出了人类能捕捉到的范围。
所以没有龙须和龙角的龙，无法和人类沟通的。
这样的孩子,在龙蛋里就饱受折磨。
如果不医治,一生都将生活在一个处处受限制的世界里。
有一件事很奇怪,龙奚开口问道：“吴姐,冒昧地问一下，您先生是龙，您是人类，您口中的孩子是您先生和他前妻的孩子？”
吴思涵摇头说：“不是。”
随后便解释了：“小文是我丈夫妹妹的女儿。小姑子在生产的过程中去世了,她的亲生父亲也因病去世，孩子孤苦无依，便交由我们照顾了。”
想了想，龙奚又问道：“那您的小姑子是不是有一些先天性的疾病？”
吴思涵说：“小姑子和我的丈夫都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但孩子没有遗传他们的心脏病，就是那一对龙须和龙角,自出生起就是短短的一截，没办法长长。”
“我们也去了很多医院，找了很多医生，但医生说这个病没办法治。”
龙奚说：“不是没办法治，有古方的,古方里记载了治疗方法。但载有古方的书籍在龙族的一次内战中损毁了，导致这个方法没有流传下来。”
吴思涵眼睛亮了亮，重新燃起了希望：“这么说，你你你这里有这个古方？”
龙奚直白道：“没有。原始的方子早已下落不明,我这里的是根据龙族史料自己推倒出来的,有效果但不一定像古方那么管用。”
吴思涵激动道：“有效果就好了,小文这孩子很想和这个世界产生交集，哪怕只有一点点，就够她高兴好一阵的了。”
有些话龙奚没说，想见过孩子再说。
她救治过几个类似的孩子，但每一只小龙崽的情况都不同，治疗方法也不尽相同。
她要见过孩子才能确定自己要用哪些药。
有几味药很好用，但是每一味药都是一等一的珍贵，一等一的难找。
她现在不一定能马上找到它们……
这些都是后话，先见孩子吧。
快速填饱了肚子，龙奚放下碗筷，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对吴思涵说：“吴姐，我吃好了，先带我去看您家孩子吧。”
吴思涵也等不及了，立马领着龙奚过去。
龙瑄和穆亦嫣也吃好了，跟在她们后头一起过去。
吴思涵一家住在右手边靠里头的那栋小院里，一家八口全挤在这个不大的地方，互相照拂，相依为命。
龙瑄第一次来。
她没见过吴思涵的家人，吴思涵也好像有意不让她们相见。
得知吴思涵的丈夫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帮忙抚养的孩子又有身体上的缺陷时，龙瑄忽然理解了吴思涵会这么爽快答应她的缘由，根本没有因为她的道歉而动容，就是生活所迫，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进了小院，里头的绿化比外头精致多了，一看就是精心养护过的。
还有一个专门放盆景的地方。
吴思涵介绍说，她丈夫喜欢摆弄这些，制作出来的盆景用来欣赏，也用来销售。
前两年她也在摆弄这些，还在网上开了家店，只是搞这些盆景也有热点和潮流，他们太随性了，没有抓住热点，生意一直没做起来。
吴思涵还说，她丈夫在院子里修修剪剪的时候，小文会在旁边看。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但沟通上受到限制，性子也变得谨小慎微，即使他们鼓励她做些什么，她也不会迈出这一步。
龙奚跟着吴思涵进来以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小文站在离吴思涵丈夫不远的地方，像一座风吹不动，雨打不坏的雕塑，静静地看着。
她融入不了这个世界，万事万物也被她排挤在外。
龙奚走到近处，在一盆放在石墩上，开的娇艳的三角梅盆景边上蹲了下来。
她的嘴唇翕动着，冒出了几句低沉浑厚的龙族古语。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孩子被这声音惊扰，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澄澈的眼眸像丛林中的不敢撒开腿奔跑的小鹿，胆怯、惊慌，又充满好奇。
在龙奚持续不断的交谈中，小文迈开腿朝龙奚走来。
龙奚伸出了手，希望小姑娘能信任她，用最最真诚的嗓音声音道：“我能治好你的病，你愿意相信我吗？”
小女孩不知所措地站着，但没有迟疑很久，将两只手都放在龙奚的手心里。
穆亦嫣在一旁默默看着，和龙瑄咬耳朵：“龙奚在说话吗？”
龙瑄能听到一些，但她的龙须和龙角也受损伤，捕捉不到全部的内容，说：“她在说龙族古语，但用的声调人类听不到。”
穆亦嫣只要知道她俩在沟通就好。
小文卸下心防的模样，谁看了都会为之动容。
不知聊了什么，应该是谈妥了，小文要变小龙崽了，禁止除龙瑄龙奚外的其他人围观。
自己被囊括在内，龙瑄很意外。
但仔细一想，作为一个循序渐进的康复者，她很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现在的状况，给小文一点信心。
只是穆亦嫣不能参与，这是一件遗憾的事。
穆亦嫣也知道自己对于这件事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她一个听不懂龙族古语的人类，就算在场，也是一个木头桩子，派不上用场。
就是不太舍得和她如胶似漆的女朋友分开而已。
龙瑄也不舍得，所以她会去争取。
她偷偷溜到龙奚边上，对龙奚说：“你能帮我翻译一下‘对象’这两个字吗？”
龙奚会一点龙族古语，但就像现在的被普通话整顿年轻人一样，会说，但说不了太多。
“对象”这个词难为她了。
龙奚坦率地冲龙瑄摇头。
龙瑄：“‘女朋友’呢？”
龙奚又摇头。
龙瑄又问：“‘妻子’呢？”
好巧，在龙奚为数不多的词汇里，这个词算简单的。
她会。
于是龙奚点了点头。
龙瑄喜出望外：“你帮我跟小文转达一下，我跟你穆穆姐有婚前协议，只有她在场，我才能变成小龙崽。”
“她不在场，我的法术就像安了钉子，发挥不出来。”
龙奚好奇：“你们真有婚前协议？”
龙瑄说：“有。”
龙奚：“什么时候拟的？”
龙瑄回答：“早上发烧的时候。”
“我烧迷糊了，差点什么准备都没做就跟她求婚了，后来理智归位，借婚前协议躲过一劫。”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我也要遵守，你帮我去跟小文说说。”
龙奚：“……”
行，很好，两位姐姐早上不仅有闲情逸致量龙须长没长长，还特别正式地拟了一份婚前协议。
没事，她去问，问着什么是什么。
也不知小文有没有理解大人复杂的计较，龙奚把一些词汇解释了一通，也表达了最真实的意图。
小文听完之后没有拒绝。
穆亦嫣成功混入其中，成为一根给变成小龙崽的龙瑄爬上爬下的木桩。
爬累了还提供专属座椅给她休息的那种。
展示完自己的龙须是怎么长长的，龙瑄收工了，坐在穆亦嫣怀里不想动了。
穆亦嫣抱着龙瑄坐在一张凳子上，下巴抵在龙瑄暖烘烘的脑门上，紧张地看着前方的龙奚给小文检查龙角龙须。
检查完发现，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
小文脑袋上龙须龙角的生长点还保留着，依旧有活性，只是生长的速度非常慢。
不用药物干预的话，可能生命都结束了，龙须和龙角还是短短的一截。
龙奚心里清楚需要哪些药。
只是这些药，不是轻易能弄来的。
看龙奚满腹心事地走出来，吴思涵问：“情况很糟糕吗？”
龙奚说：“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有办法治。”
“只是这些药……”
约莫知道龙奚在担忧什么，龙瑄问：“是要进山采吗？”
龙奚说：“不用进山采，我上次进山备了一些，拿来给小文用刚刚好。只是这些药，我放在一个朋友那里了，要回去找她拿才行。”
穆亦嫣也知道龙奚在担忧什么，大手一挥，特别有老板气概地说：“没事，你去拿，华县这边我自己顶得住。”
龙奚有点担心，开始念穆亦嫣明天一场的行程：“明天早上两场洽谈会，中午见合作方，下午两场展会，晚上还有一场酒会……真的能应付得过来？”
穆亦嫣身子往龙瑄那靠，笑嘻嘻地拍着龙瑄的肩膀说：“没事，你去忙你的。你姐明天没上班，让她给我当一天的小助理。”
这个主意。
真妙。
解决了后顾之忧，龙奚一刻没歇，立即驱车赶往江华。
龙瑄这厢，没有前辈的指点，只能真诚地请教自己的服务对象：“请问，助理怎么当？”
穆亦嫣特别有发言权。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职业装，合着一根皮筋一起丢给龙瑄，说：“衣服换上，高马尾扎起来。”
龙瑄很少扎高马尾。
也很少穿跟这么高的职业装。
穿上去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确实挺像助理的，但就是太像了，她惶恐。
龙瑄看着明显矮了一节的穆亦嫣说：“明天我真要这么穿？穿这么高的跟我怎么开车啊？”
穆亦嫣欣赏自己的杰作，特别宽容地说：“鞋明天换一双，套装和马尾留着。”
她左三圈右三圈看完，略带遗憾地说：“外形特别好，只是有一点不太搭。”
龙瑄找自己身上的错误，问：“哪里不太搭？”
穆亦嫣说：“和这环境不太搭。”
“我在县城那边租了一间办公室，打理好了，明天带你去。”
说完，穆亦嫣又看向龙瑄脚上的高跟鞋，思忖片刻，补了一句：“这双鞋也带上，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