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瑄回到家时,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这个时间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陌生。

  她努力地回想,发现只有小时候,她妈妈非要给她妈咪送深夜惊喜时,她们一家四口才会熬到这点。

  后来双方不再执着于给对方制造惊喜,她们家的作息才变得规律起来。从那时起,她们家就再也没有熬到过这个点。

  早上比平常起得早,再上龙瑄工作日一般不午睡,因为她一旦午睡,到点肯定起不来,索性不午睡了,现在又熬到这个点,龙瑄感觉她整个身体都在投诉,灵魂也不服管教,准备出窍了。

  必须马上上床睡觉!

  去洗漱间简单洗漱一下,龙瑄意识不清地转身,准备踏入灵魂的圣地。

  就当她要拧开房门时,隔壁房间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只不足人膝盖高的小龙崽探头出来,精神饱满地朝她挥舞着手臂,企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龙瑄不想理她,但她同自己说话了,还挤眉弄眼的。

  “姐,你现在是不是很困?”

  龙瑄点头,同时觉得她在说废话。

  龙奚又将藏在门后的半个身子探出来一些,脸上兴奋不减:“是不是想马上睡死过去?”

  三两句话间,龙瑄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又睡死了一片,她凭着强撑起来的意识回答龙奚的话。

  并要注明一下,是废话。

  “是啊。”

  “你明天一早是不是还要去接穆穆姐姐?”

  “是。”龙瑄又点头。

  小龙崽嘴角的笑容扬到最大,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姐,那明天我叫你起床吧,双重保险嘛,主要是怕你睡死过去,定的那些闹钟没用。”

  龙瑄已经习惯性点头了,她坚守岗位的脑细胞,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对无事献殷勤的妹妹的真实意图进行分析。

  对她来说,立马沾床就睡才是头等大事。

  龙奚为自己获得了一次验证机关密语的机会而开心,不再叨唠她了,盘腿坐在毯子上,舞动着手臂,十分乖巧地和她道晚安:“姐姐晚安,你赶紧去睡吧。”

  龙瑄的头点下去,差点就抬不起来了。

  她拧开了自己的房门,迈进了一条腿,头都要栽下去了,身后又传来一道叫住她的声音:“迷迷,妈明天也叫你,妈......明天没啥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龙瑄打了一个大到要把她自己吞没了的哈欠,后面是怎么回复她妈妈的她忘了,她只记得她妈妈也热情地和她说晚安。

  **

  经过一晚上的数落,第二天醒来,手握重要把柄的小龙崽和站不住脚的老母亲已经握手言和了。

  数落的原因当然是沈教授出尔反尔,嘴上说着不想掺和,让她们自己折腾去吧,实际上,她也好奇叫醒龙瑄的方法,并想亲眼见证。

  做为家里底层,龙奚很少有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大杀四方的时刻,她有些飘飘然,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又经沈教授十分有技术含量的吹捧,她成功揽下叫醒她姐姐的大任。

  沈教授只需要坐在一旁看着就好。

  兴奋地拧开龙瑄的房门,龙奚在脑袋里顺流程,以为叫醒工作十分简单。

  结果坐在床头,盯着睡死过去的龙瑄,她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沈再青看她造势造了这么久,展示出来的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萎靡模样,顿时就有点不耐烦了,催她:“诶,你昨天不是看到了穆穆叫醒你姐姐的全过程,学起来啊,赶紧试试。”

  龙奚又造了一回势,到了要念台词的环节,气势又顿时矮了下去,她像被棉花堵住了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憋了一会,见实在憋不出来了,用央求的目看着她妈妈,苦恼道:“妈,那两个字,我实在叫不出来,不然还是你叫吧。”

  “我这个当妹妹的,叫她‘乖乖’多违和啊,你叫比较自然,你叫,你叫。”

  沈再青在心里试了一下,也皱眉:“我这么叫也违和啊,叫惯了你妈妈,换个人叫我......”

  她灵机一动,找到了别的法子替代,“不然我们就叫她的名字吧,你觉得怎么样?”

  龙奚觉得做实验一定要严谨,她妈妈这么多年的教授都白当了吗,这么基础的职业素养都没有?

  于是板起脸来,说:“换个词就没有这个效果了,我们不能轻易更改,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理亏的沈再青表示赞同,看着闪烁着睿智光芒的女儿,用肯定地眼神催促她:你说,你快说。

  龙奚也不卖关子了,清了清嗓子,用无比郑重的口吻道:“叫肯定是要叫的,公平起见,我们一人叫一个字怎么样?组合一下嘛,既没有那种黏黏糊糊的不适感,又能达到目的,两全其美啊。”

  沈再青白了一个大写的无语过去。

  最后,因为选择有限,自己没什么贡献的沈再青不得不听从这个馊主意。只是两个人合作喊完,躺在床上的龙瑄还是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下。

  龙奚:“......”

  沈再青:“......”

  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聪明的小龙崽和她睿智的母亲探讨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敲耳朵的手法不对,她们敲的太粗鲁了,穆亦嫣敲的明显比她们温柔许多。

  于是她们改换柔情路线,不仅敲耳朵的动作轻了,合作喊“乖乖”两个字时,声调也做了调整,显得不那么没感情。

  只是,躺在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她们不死心再试。一发不可收拾地从六点试到七点,试到龙瑄的闹钟都响过一轮,她们自己的闹钟也响起来了,还是没有任何成果。

  该试的都试了,把龙奚都试生气了,她变成小龙崽的模样,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对着沈再青大吐苦水:“妈,你快骂骂她,她这是见色忘友,她的脑袋肯定只对穆穆姐开放了权限。”

  “她一叫她就醒,我们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沈再青也在心里叹气,嘴上说:“现在说这个干嘛,叫醒你姐姐比较重要,她再不醒,妥妥是要迟到的,不然你换个杀手锏呗。”

  “以前不还有几个方法挺管用的。”

  龙奚没抱什么希望,有气无力地掏出通讯器,打开自己的备忘录,捏着嗓子,没有感情地念道:“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三十八分,您已迟到三十八分钟,财务将扣除您本月工资五百元,并将您这个月的全勤奖扣个干净。”

  “扣、个、干、净……”龙奚又拉了下尾音。

  沈再青拍拍越念越没气的小龙崽,鼓励道:“比敲耳朵管用,你姐姐睫毛颤了一下,继续努力。”

  龙奚深受鼓舞,立马来了劲,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念道:“免费停车位报名倒计时,错过再等三年,错过多交三万,让我们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三、二、一。”

  沈再青看见龙瑄的眼皮跳了一下,很快又跳了第二下,对着龙奚说:“看来三年前你姐姐没抢到停车位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已经烙印在她脑海中了,成为她近几年来最最痛心的回忆。”

  “用来用去还是这个法子最管用。”

  口干舌燥的龙奚望着天花板,双眼迷蒙地感叹:“真不容易啊,姐姐赶紧把穆穆姐追到手吧。这样叫醒姐姐的大任就落在了穆穆姐的头上。”

  “对穆穆姐来说应该很轻松吧。”

  “你姐姐任重而道远。”看着龙瑄挣扎着将眼睛打开的模样,沈再青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作为一位母亲,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按照自己舒适的节奏来生活。

  作为过来人,她也知道认真追求一位女孩子,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和真心。

  她能做的其实不多,站在后面默默加油鼓劲吧。

  “我去做早餐,绿豆汤喝不喝?”沈再青推了推瘫倒的小功臣。

  龙奚翻过身来,趴着和她妈妈说话,软塌塌地说着:“我申请加一份雪梨汤。”

  沈再青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安心歇息,“准了。”

  和残余的困意斗争了几分钟,龙瑄彻底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张口的第一句就是问:“现在几点了?”

  龙奚说:“七点过十分,姐姐你用跑到话,兴许能载到穆穆姐。”

  说完她就闭嘴了,因为她被龙瑄掀起来的被子带到了地上去,人仰马翻。

  沈再青的爱心早餐在龙瑄收拾利索的那一刻出炉,龙瑄就是再急,也得等她妈妈做的早餐。她觉得她妈妈的手艺是王牌。

  每次她用她妈妈的名义送出去的早餐,穆亦嫣都会接。

  依旧是两人份的早餐,沈再青加了一点小心思,换了一个暗藏心机的打包盒装绿豆汤和包子。

  纸质的包装盒上有一些搭配好的小细节,乍一眼看不出来,仔细看才能发现这些小心翼翼的设计。

  两份都套在龙瑄的手腕上,沈再青依旧不忘提醒她带车钥匙。

  龙瑄点点头,从她稳健的步伐和坚毅的眼神来看,她今天的起床混沌期结束得比昨天早。

  龙奚却没有这么乐观,她悄咪咪地跟上去,果不其然,看见了她姐一脑壳撞在电梯门上的场景。

  她们家十八楼啊,电梯还在一楼逗留呢,她姐怎么就想不开直接撞上去了?

  龙奚神不知鬼不觉地拍下了一张照片,给穆亦嫣发了过去。

  她姐其实挺坚强的,撞脑袋时还知道护住早餐。

  只是她没想通,她姐到底在想什么,电梯才刚刚从一楼上来,她怎么又用脑袋撞电梯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