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冬岭客>第十一章 风铃(二)

  走在前面的纪清洲突然停了下来。

  这次原本是要去饶夏郊外,但纪清洲察觉到了不对……他们班少人了。

  “为什么停下呀?”

  “不是去郊外吗?”

  “……”

  一大片问题排山倒海般袭来,纪清洲用扩音术扩大了自己的声音:“清点人数。”

  前面是一座木桥,枕在碧绿的荷塘上,几朵荷花随风摇曳。纪清洲站在木桥上,目光掠过一张张脸,在脑中将他们与名字相配,少顷,微微蹙眉,一张脸浮现在眼前,他抿了抿唇,随即喊了一声:“陶岭冬。”

  无人回答。

  这时,纪清洲的余光瞥见天际乌云结队飞来,当即就把天空排了个满满当当,霎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这,这怎么……”

  “我们出不去了!”

  惊叹天气变脸之快的声音很快就被另一重发现旁边松树前有一层淡蓝色屏障,但却死活过不去的声音淹没,在每个人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纪清洲刚安抚众人激烈的情绪,就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

  他立即退后,神色冷淡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近六旬的老妇人,老妇人身着粗麻布衣,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腰间挎着个布包。

  老妇人霜白又散乱的发髻在狂风中乱飞,目光略带浑浊,双颊上皲裂的痕迹肆意横行,她干裂得起了死皮的嘴唇兀自喃喃着:“阿荷,阿荷……”

  众人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妇人吓得战战兢兢的,少数人的手悄然抚上腰间的剑,心想若是这老妇人率先发动攻击,他们便动手压制。

  只是老妇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她仍然在眺望远方,仍然在反复念叨着那个名字,浑浊的眼睛里隐藏着不灭的期待。

  唐睢穿行过前面的学生,远眺荷塘,恍惚间好像看到有一朵含苞的荷花正一瓣一瓣地开放……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再次看时,又是与先前如出一辙的画面,不过这次更为清晰——一朵浅红的花苞立在荷塘中,一瓣舒展开来,另一瓣也缓缓展开,晶莹剔透的露珠和一个穿着桃红色襦裙,扎着羊角辫的布偶小姑娘从柔软的花瓣上跌落,被一片深绿的大荷叶接住。

  鬼使神差地,唐睢摘下那片荷叶,布偶小姑娘就像长在荷叶上的荷花一样,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有一串风铃。

  纪清洲这边,正和老妇人谈着话。

  “婆婆您好,冒昧地问一句,您是在等‘阿荷’吗?”

  老妇人呆愣远眺的眼珠动了动,散漫的目光聚在纪清洲的脸上:“你……你看见阿荷了?阿荷她又……又跑去哪儿啦,祖母找不到她了……”

  “婆婆!您看‘阿荷’是长这个样子的吗?”唐睢小心翼翼地捧着碧绿的荷叶,生怕荷叶上的小姑娘会掉下来。

  “是……是!”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枯枝般的双手想去抓住小姑娘,但又缩了回去,唯恐自己将“阿荷”给弄坏了,“这……这是我给阿荷做的……和她一样的布偶,她可喜欢啦。”

  “小伙子,你们……你们知道她跑哪里去了吗?”

  -

  挣脱出来的陶岭冬看着面前小声啜泣的小姑娘阿荷,心里像被点燃一样,有些焦急地希望她别哭了,但他不会安慰别人,此时只能僵硬且无措地站在她面前。

  陶岭冬叹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先联系同学了。他心念一动,一只灵力化成的纸鹤从摊开的掌心中飞出来,飞向远方。

  突然,他灵光一现,一个念头在心中悄然生长。他蹲下来,对阿荷说:“你看我的手心。”然后手中幻化出一朵花来,阿荷当即抹了抹眼泪,有些兴奋,又重新蹦了起来,只是地上的水更多了,陶岭冬忍不住分神想这小姑娘是不是溺水的。

  另一边,纸鹤竟然穿过淡蓝色屏障飞到纪清洲肩头,纪清洲轻轻皱了皱眉,看来这屏障只是为了困住他们。

  随后他拿下纸鹤,纸鹤便安安分分成了张纸,纸上浮着一行金色的字:我在东边,穿过两条胡同,有个小姑娘和我在一起。

  纪清洲一弹纸鹤,回了信去。

  陶岭冬一把抓住纸鹤,只见纸上浮着另外一行字,表达风格像是纪清洲的:我们被困在西桥。你说“小姑娘”?我们遇到一个老婆婆,她要找名为“阿荷”的孙女。

  陶岭冬手抖了一下,目光在纸和小姑娘身上流连。“阿荷”?莫非小姑娘的祖母就是纪清洲所说的“老婆婆”?

  他不敢怠慢,当即回了信去:桃红裙子羊角辫?

  纪清洲收到后眉头才舒展开来,回道:嗯,还有一串风铃。

  陶岭冬:“……”这还真是。

  和纪清洲交换了彼此的信息,陶岭冬捏了捏鼻子,阿荷现在是个鬼魂啊,他怎么送过去呢?

  他细细思索了片刻,心道既然普通的法术不行,那就用阵法。

  说做就做。陶岭冬轻阖着眼,一边双手结印,一边绕着松树走了一圈,口中低念着什么,在阿荷看起来很古怪、令她似懂非懂的符文第一圈贴着松树,第二圈贴着陶岭冬,第三圈贴着她。

  阿荷轻轻碰了一下绕着她飞来飞去的金色符文,没事儿!她高兴得眉飞色舞。在他们脚下,还出现了会转动的圆,金色的流光似乎组成了某个字。

  在陶岭冬的声音停下来时,只有风铃还在响。流光定住,柔和的金光包裹着阿荷,不一会儿她就消失了。

  “呼……”陶岭冬坐在地上,身子倚着松树,也不管什么形象了,虽然他也没计较过。

  他心道,弄个阵法就累成这样,看来修炼不够啊。

  -

  阿荷环顾着周围的景色:一棵松树、一间破落的小屋,还有一片荷塘、一座木桥。

  她穿过淡蓝色屏障,引得一众学生战战兢兢的,在看到她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又稍稍放松下来,有聪明的学生,见她装束大喊一声:“她……她是阿荷!”

  阿荷此时却在想:这是哪里?我来过吗?为什么……我这么熟悉?

  她不能解释这些问题,也无从解释,因为内心好像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必然的。”

  纪清洲注意到阿荷,对老妇人说:“您看,那是阿荷吗?”

  老妇人眼角弯弯的皱纹里盛满了泪水,她迈着年迈沉重但又轻快的步子来到阿荷面前。

  “阿荷……”

  阿荷却显得很迷茫,身为鬼魂的她,似乎记不清一切了。

  这时,风铃在响,清脆空灵的声音,阿荷听见了。她解下她曾经珍重挂在腰间的那一串风铃,端详一阵,风铃系着的纸条上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每日任务,要监督祖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愈发透明的她盯着面前这位慈祥的老人,忽而想起什么,弯起杏眼笑着说:“祖母!”

  老妇人瞪圆了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急促地喘气,死死盯着眼前快要消逝的孙女。

  她听见孙女最后大声喊:“……您要好好吃饭!”

  一串风铃掉在地上,它系着的纸条上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老妇人弯下腰,一如阿荷写下般珍重,拾起了风铃。

  众人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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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星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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