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宰治来到国木田独步告诉他的地方时, 已经是午后了,倾斜的阳光懒洋洋的照射在地上,一如太宰治轻快的如同猫一般的脚步, 即使懒散, 也有慵懒的灵巧感。
但是落在国木田的眼中, 却是丝毫没有什么轻巧精细的美感, 他皱着眉毛, 脚不自觉的在地上点着, 抬起手看了看表。
“已经三点零二分了,太宰,你距离约好的时间晚了一百四十二秒!”
国木田的手表是特别定制的, 每天早上他都会花时间校正,对于他来说,每一秒都是计划好的, 明明自己就站在几步以外, 他就应该加速小跑着过来!这个迟到的人却还拖着慢悠悠的步伐,一脸从容的拨弄着头发。
“啊啦,因为上午明明是国木田君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我才回家休息的, 结果刚看着电影入睡没有一会,就被人叫醒,说什么紧急任务……”
太宰治慢慢走来, “国木田君,你这个紧急任务是今天早上写在你的小记事本里的吗?难得, 国木田君也有计划之外的安排呢。”
“我刚洗了个澡,要把绷带缠回来很费时间的,而且本来我还想过会去常去的酒吧休息休息, 缓解和国木田君一起工作的压力,还和漂亮的小姐姐约了晚上一块……”
他丝毫没有迟到的悔意,微笑着点着自己的手指。
下午的阳光跳跃在他蓬松的黑发上,红色的石砖地,他的皮鞋落在上面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一只沐浴着暖烘烘的阳光,怡然自得的走着直线的黑猫,惹得旁边的女性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国木田眉毛皱的可以夹住苍蝇了,他忍不住迈出一步,“既然那么费时间就不要缠绷带了啊!太宰你也该把这种轻浮的态度收敛一点!”
“我可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美丽的女性的邀约,出于绅士的态度,我没法拒绝嘛。”太宰治微笑,
“现在该说说你打断我本该拥有的完美约会,把我叫出来和你这个大男人面面相觑的理由了吧?”
“什么绅士的态度,是色魔的态度才差不多,我看你很乐在其中。”国木田小声说,“事态紧急,跟我我走,不,你最好小跑起来,其实……”
他一边说,一面从太宰治的身边大步跨开步子,刚走一步,就像是被无形的线扯住了,硬生生的将脚步悬在半空中,他回过头,挑起半边眉毛,“你手上,那是个什么?”
“这个?”太宰治将放在身后的手伸到身前,“显而易见,是花啊。”
太宰治手中攥着的,是一把乱七八糟,参差不齐的花朵,色彩鲜艳的一大束,有浅紫浅蓝的绣球花,似晕染开桃红胭脂盛放着的桃花,小小的零星点缀在其中的蒲公英,似乎被风吹过了,只剩下光光的杆。
要说最惹眼的,就是夹在其中,红的像是燃烧着的火焰的,开放到边缘已经有了浅浅的枯萎痕迹,醲艳到有些刺目的红色玫瑰。
这一捧花,不能说不美,但是色彩太杂,红的紫的蓝的绿的,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且有些花朵已经过了季节,变得不太新鲜,兼之没有搭配,没有包装,连根丝带都没有缠,就这样被太宰治拢成一束,捏在手里,花朵纤细的切口流出的淡绿色的汁水把他的绷带都染上了颜色,有些叶子和花瓣也掉了。
看起来,很……寒碜。
若以国木田的眼光来看,这花朵,简直丑的可以,没有任何美感可言,明明都是美丽的花朵,为什么这样放在一块,格外刺眼,或许是因为,拿着这束花的人,是太宰治。
太宰治和花,太违和了,国木田看着花,被太宰治拿着的花,要是一大捧鲜艳的玫瑰,也还勉强符合他轻浮浪荡的性格,可这束乱七八糟的花里,甚至还夹着一根狗尾巴草。
“我不是说我不知道这是花,我是说,你为什么带着花来工作,而且这花也太……”国木田顿了顿,犹豫半天,没有把简直像是一把野草这句话说出口。
“啊,走在半路的时候,有一个不认识的美女突然叫住我,说这些花和我的气质很像,送给我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我。”
“……挺好的。”国木田干巴巴的说,居然是女性送的?那这位女性的品味堪忧啊,还好没有说像是野草。
太宰治望着他的表情,几秒之后,才露出笑容,“国木田君,你不会是在想,居然是女性送的?啊还好没有说这束花太丑了。”他歪歪头,“哈哈,骗——你的,怎么会真的有女性送这种花?你也太好骗了。”
国木田额头的青筋蹦了出来。
太宰治将花束举到面前,轻轻一吹,原本就已经光秃秃的蒲公英的最后几点毛绒绒也随着气流,轻轻的飘浮起来。
……怪不得。
“其实是,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一个老婆婆在卖花,她卖不光就没法回家,也没有钱吃饭,我看她太可怜了,就算这些花不好看,也掏钱都买下来了哦。”
国木田的眉头舒展开来,频频点头,“嗯,做得不错,太宰,这才是我们武装侦探社该有的行为。”他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哗啦哗啦翻到一页,“你说的那个老婆婆,是每天都来卖花的吗?在哪里?”
国木田拔开笔帽,等了半天,太宰治都没有回答,他疑惑的抬起头,才发现太宰治正捂着脸,掩盖不住的笑声从指缝中断断续续的露了出来。
“……”国木田手中的钢笔清脆的断成两半,“太宰!你又骗我!!!”
他娴熟的一把捏住想要逃跑的太宰治,将他一阵猛摇,直摇的他的魂都快飞了出来,本身就寒碜的花朵又飘落了几片花瓣。
好一阵鸡飞狗跳后,国木田气哄哄的走在前面,太宰治虚弱的跟在后面。
“所以说,国木田君,你说的‘紧急任务’究竟是什么?”太宰治有气无力的说。
“就是这个……”国木田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太宰治掀起眼皮一看,沉默了。
国木田一把抓住扭头就走的太宰治的衣领,太宰治低下头,小声,
“没想到,工作最认真积极的国木田君居然也会假公济私,这就是你说的‘紧急任务’?”
“我要回去了。”他毫不留情的说。
国木田四下看了看,紧紧的抓住太宰米色的衣摆。
“拜托了,太宰!”他低声下气,“我愿意帮你处理一个月的工作。”
“即使你不帮我处理,我也不会工作的。”太宰治轻飘飘的说出残酷的事实。
“……”还真是一脸平淡的说出了不得了的话啊,国木田捏住他衣摆的手紧了,他沉下气,大声,“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算我欠你一次。”
太宰治顿了顿,回过头来,“这就是国木田君一生的请求,也太廉价了吧?不过既然你这么卑微的求我了……”
他似乎一脸的为难,缓慢的脚步慢慢变慢,停了下来。
几米开外,是宽敞明亮的建筑,因为笼罩在明亮的夏日,浅色的玻璃闪闪发亮,几乎到了刺目的地步,那是这一带商业街最大的购物中心,几米开外的地方就是商场的大门。
大门前围着警卫,台阶下站着许多的人,被太阳烘的红红的脸上,浮现的是相似的激动和期待,即使人群密集,却也还算安静,没有吵杂的声音,彼此之间小声的交谈。
六月份的夏季,就算有风,这么多人集聚也格外闷热。
太宰治的眼睛投向反射着光的玻璃,那里什么都照映不出来,只是兀自闪亮着。
他眨了眨眼,缓缓垂下睫毛,遮住眼睛,那双沉沉的眼睛里云雾般的感情就模糊了,暗淡了下去,他的面色不变,依旧是一脸轻松的样子,随意的站着,嘴唇却微微的发白。
那是微不可查的,隐秘生长的心思,终于在心中,疯狂蔓延生长,覆盖了一片荒芜的心脏。
从胸口游丝一线的牵扯到牙根,神经质的绵绵不绝的刺痛,那是想要抓住什么的疼痛,他狠狠的咬住后槽牙,压抑着自己,心脏疯狂的颤抖,却连小心翼翼的试探的一步,都不敢踏出。
那座玻璃的屋子里,坐着的,是不能再见的人,不能打开的开关,他早就知道。
“一个人可以领到一张号码牌,会从现在的人群里抽五十个人签售。”
耳边传来国木田的声音,他边说着边掏出一本包装精致的书,“虽然现在保守估计也有四百多个人,但是我们有两个人的话,抽中的几率也多了一半。”
“怎么样,就只是排排队而已,拜托你了,太宰!”
太宰治沉默的接过书,熟悉的封面,跟今天被美知子弄的沾上奶油的,摊放在桌子上的,是同一本。
是津岛柊时的书。
“拜托了太宰!”国木田从活动负责人那里领来号码牌,啪的一声贴在了太宰治的风衣上。“先在这里排队等一会吧!”
“真是蠢透了……我。”
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微不可闻。
他任由国木田将那蠢爆了的大红色底,写着数字的圆圆号码牌别在自己的衣服上,低下头用手轻轻的摩挲号码牌的边缘,安静的站在原地。
奇怪,平时的太宰有这么安静吗?
工作的时候只要热了冷了,累了忙了,他都能有理由把人折腾的团团转。
不怪国木田独步ptsd,太宰治的前科太多,他的这种安静几乎可以称之为反常,是不是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国木田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这种视线很快就被太宰治发觉了,他掀起眼皮,直直的注视着国木田将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脸。
那一瞬间,国木田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凝结着冰霜的黑曜石。
“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看我了。”
太宰治叹了口气,有些滑稽的将书夹在脖子间,然后将书和花朵用同一只手勉强拿住,空出右手,插入额头前细碎的黑发中,将头发向后梳。
光洁的额头露出了一两秒,额发又轻飘飘的落回额头上。
或许是碎发扎到了眼睛,太宰治轻轻皱着眉毛闭上了眼,两秒之后又睁开了眼睛。
“被一个男人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就算是我也会觉得不自在哦。”
那双眼睛,又变回了以往的缱绻多情,似乎含着无数多的没有说出口的意味深长的话。
含笑的看了国木田一眼,他歪了歪头,作出一派故作天真的神情,眨了眨单边的眼睛。
噫……国木田独步被他恶心的不轻,立刻扭过头去。
国木田终于闭了嘴,转向前方,不再试图和他交谈,太宰治得到了如愿以偿的沉默后,他捧着花,静静地望向前方。
天气越来越热,人群越聚越多,变得格外拥挤闷热,国木田忍不住脱下马甲,用手掌扇风,余光瞥见太宰治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热似的,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
“喂,太宰,你不觉得热吗?”
“还好啦。”太宰治以不符合他个性的简短的语句回答。
站在前方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上的主持人开始试麦了,人群中渐渐出现交谈声,但都各自极力的抑制住自己的声音,逐渐形成了一片嗡嗡的低鸣,这种低分呗的噪音让人忍不住焦躁起来。
国木田不得不微微抬高声音,才能让太宰治听到,“太宰,你先在这里排一会,我……我去趟卫生间。”
似乎是因为不得不大声说这种话,国木田的神色不大自然。
“你忍一下好了,都已经排了这么久了。”太宰治头都没回。
国木田提高声量,“可我忍不了了!!”
这一声着实不小,惊的四周的人齐刷刷的回过头来看他。
太宰治没有看国木田,也没有看躁动的人群,他哪里都没有看,只是将自己的视线的飘在空中。
他的脸上若隐若现的,是一种似乎早就知道事态会这么发展的了然,同时却又掺杂着,不知为何的茫然和孩子气的委屈。
太宰治低下头,摘下自己的号码牌,
“抽中了……”
果然,从主持人的麦克风中传出来的数字,与他胸口挂着的,是相同的。
“什……什么???居然真的抽中了……不可能?!”
国木田瞠目结舌,这是什么等级好运?几百个人里抽五十个人,居然第一个抽中?
他抬头望向前方的电子屏,僵硬的再三确认,果然是这一张。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有趣。”太宰治看了他一眼。
“国木田君既然认为一定不会抽中,为什么要让我来排队呢?现在你还要去厕所吗?”
国木田深呼气,激动起来,可是犹豫了一下,仍旧坚持,“但是……我现在就要去……”
太宰治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等结束了再去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哪里都不会乱跑的。”
国木田犹豫了,在原地磨蹭,似乎有一定不想现在去的理由似的,看了看太宰治,勉强的说,“既然是你抽中的。不如你去吧。”
“不,不要。”太宰治斩钉截铁的回答,他抬起手就又揪掉一片花瓣,不停的放在指腹之间捻着,花瓣立刻破碎揉烂,流出黏糊糊的汁水,染红了他指尖的绷带,
“我是因为你求我才勉强帮你排队的,我才不要什么签名。”
“毕竟,我最讨厌津岛柊时了。”他顿了顿,看向自己的指尖,湿润的烂红花瓣,再一次肯定,“最讨厌最讨厌她。”
最后去的,还是国木田独步,他不顾炎热,将脱掉的马甲穿回去,紧张的扯了又扯,拿着书大步往前。
走过一个女孩身边的时候,他不小心听到了她和同伴的窃窃私语,“后面那个黑头发的男人,他手里拿的,好像是桃花?”
“听说津岛老师最喜欢桃花,礼花,我想去问问他卖不卖……”
“他一定是也知道老师喜欢桃花,预备着送给津岛老师的。再说了,我们也不一定能够抽的中啊,抽中了再问他吧?”
“可是……”女孩犹豫不决。
太宰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中数着数,果然没数到十,国木田走出几步又立刻折了回来,
“怎么了?”太宰治抬起头,故作不解的看向他。
“喂……太宰。”国木田低声下气,“把这花……买给我怎么样?”
“哎?”太宰治举起手里的花束,“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花儿们,我来的路上摘的!为了她们,我还被一个警卫大叔和很凶的大狗追了几条街,怎么可能让给你啊?”
……居然,是偷来的吗?
国木田的脑中,又清晰的浮现,太宰治左右张望,然后爬过栅栏,偷偷的翻到草坪内,去偷公园里面开的正好的花,然后被追着打的景象了。
“让我给你,我还真舍不得……”太宰治一脸不舍的将花塞到国木田的手里。
“但是谁让你是我的同事呢,又这么求我了。这样吧,十万元,我就让给你啦。”
“……”
国木田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太宰治的阴谋,上午他们曾一起出任务,那个时候他在蛋糕店外看见这次活动的广告,那个时候太宰治虽然已经跑进店里,也难保他就没看到。
或许,他早就推理出自己想要参加这次活动,特地装腔作势让自己来求他,还准备了津岛老师喜欢的花,想要坑自己一笔?
“我只要桃花就好,其他的……”
这一束杂七杂八的花凑在一起,实在杂乱,不如单拿一支津岛老师喜欢的,他刚想把桃花抽出来,太宰治没有松手,将花握在手中。
他扯下手上的绷带,将花束的茎一圈一圈的凌乱缠绕在一起。
他低下头,垂下眼眸,凑上去,轻轻的靠近这束花,似乎是最后闻了闻这束花的香气,然后将这束用绷带装点,还打了个蝴蝶结的花束递给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沉默了,在再次的得到太宰治不会乱跑的诺言后,进入之前,他从玻璃的反光中看了太宰治一眼。
他站在阳光中,微风轻轻吹动他米色的衣摆和黑色的碎发,看起来温柔又安静。
国木田带着心头的一丝疑惑进入了会场,明明看起来,太宰治没有任何异常,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他努力的想了想,勉强以自己理科生的头脑想到一句还算贴切的形容。
简直就像是被打碎了,却没有好好的拼回去的陶瓷人偶。
会场里面的冷气开的很足,一进去,国木田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顺着墙壁上贴着的指示箭头,快步走进签售现场。
外面是炎热的夏季,里面是阴凉清爽的空调间,想到正在外面受苦的太宰治,国木田的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这丝愧疚,直到他一眼看见坐在会场正中,被助理包围的津岛柊时,戛然消失。
津岛柊时远比照片中看起来更加温柔从容,穿着米白色绸缎长风衣外套,一头黑发柔顺的披在肩头。
会场冷白的灯光漫漫的洒落,却都像是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因为他是第一个抽中的,签名从他这里开始,会场还没有进入状态的慌乱就显现出来,几个助理仍然在忙来忙去的将书分开。
似乎世界都是忙碌的,只有她,像是黑白照片中被定格的存在,含着笑意,静静地坐在那里,她的存在,都像是浮在空中,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角。
在她微笑的注视下,国木田紧张的几乎同手同脚,僵硬的走到津岛柊时面前的桌子边。将书放在桌子上,“您好,津岛老师,我崇拜您很久了,我……”
他鼓起勇气,将手中的花束递了上去。
津岛柊时低下头去看那束花的一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那种无法言语的宁静态度就像是薄薄的冰层,在她的眨眼之间,瞬间消融了。
国木田突然后悔了。
他的视线也落到花束上,将手缩了缩。
不为别的,这样一看,这束花实在是太寒碜了。居然能让处事不惊的津岛老师都露出这种讶然的表情。
“这花……是送给我的吗?”
正在国木田后悔的时候,津岛终柊时缓缓地开了口。
那双渐渐浮现水波似的温柔的笑意的眼睛,低垂下的目光凝视着这束花朵,这样的神情,似乎一瞬间让她从一幅清浅的画,变成了活着的人。
她挽起耳边的碎发,低下头去闻那束花的神情,因为嘴角眼中加深的笑意,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风情。
“绣球,桃花……玫瑰。”她低声的数着,“都是我最喜欢的,谢谢!”
好一会,她没有说话,后来在工作人员的暗示下,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将花束拢在怀里,翻开书的封面,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标记。然后合上了书,递给国木田独步,
“对了,请拿一块蛋糕走吧,就当做我对于这束花的谢礼。”
“蛋糕……?”
旁边的工作人员手法娴熟的将切下的蛋糕装在盒子里,打包好,“今天是津岛老师的生日,津岛老师的脾气真好,请我们大家都吃了蛋糕!”
“啊……真是,说崇拜老师,我居然连老师的生日都不知道,祝您生日快乐。”国木田尴尬的抓紧了书,“所以您才选今天做新书的签售会啊。”
津岛柊时眼帘低垂,在眼下投下烟灰色的剪影,她用手指点了点下巴,笑了起来,
“不,不用记得我的生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比起我的生日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其实我更喜欢大家关注我的作品。”
津岛柊时的声音涓涓如流动的山泉一般轻缓,“毕竟我的生日微不足道。”
“选今天也不是因为我的生日。”她的目光轻轻的飘向远方,“是一个,更重要的日子。”
“是我最重要……”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轻轻的说出口,“最重要的人的生日……”
“难道,是男朋友吗?”国木田脱口而出,突然发觉自己的这个问题很失礼,尴尬的站在原地。
津岛柊时笑了,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国木田依稀听到自己的少男心碎了一地的稀里哗啦声。
然后国木田呆呆的说出了一句,令以后的他恨不得穿越回来,锤爆现在蠢乎乎的自己的话,
“好巧,我认识一个人,他也是今天过生日。”
津岛柊时转头向他,国木田注意到她的睫毛很长,像是几乎接近透明的蝴蝶的翅膀,停驻在她的身上安静的沉睡。半天,她突然站起身。
她坐着的签字桌右上角摆放着精致的插花,国木田估摸着大概是出版社送的,她的手指停在上空,从花篮中抽出一根还带着露水的白玫瑰,将花递给国木田,
“真是巧……你帮我祝你那位朋友,生日快乐吧。”
国木田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这里的,毕竟后面还有许多人排着队等签名,他晕晕乎乎的走出来,被热烈的阳光一照,这才回过神来。
啊,津岛老师真是平易近人,跟太宰造谣的完全不一样嘛。
国木田独步迈开长腿,真是,得好好告诉太宰治,别再人家背后随意的编这种谎言。
他心满意足的将书抱在怀里,今天真气不虚此行,虽然这件事情不在他的计划内吧,但是意料之外的得到了津岛老师的签名……等等,他的计划?他原来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国木田呆在原地。
太宰……太宰治呢?
国木田独步的脚步停顿了下来,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来人往,有人兴奋的拿着中了的号码牌挥着手笑,有人焦急的踮着脚等主持人报出数字,人群中满是吵吵嚷嚷的低呼。
他睁大了眼睛,却丝毫没有太宰治的影子。
果然,说什么会在原地等,他居然还信了?!太宰治不说谎,母猪会上树!
国木田独步一边在心中疯狂谴责太宰治这种匹诺曹行为,一边快速的穿过人群,试图寻找太宰治的踪影。
奋力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跑了好几条街,他把外套夹在手臂,四下张望。
然后,他远远的看见了太宰治。
他米色的长风衣在风中轻柔的摆动,抬着头,不知道在望着什么,国木田莫名觉得他这样发呆的神态有些熟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太宰治和身边还站着几个人。
国木田一看,心中就发出了一声哀嚎,果然,他的计划根本无法躲过太宰治的眼睛,又一次被他提前发觉了吗?
“我早就知道,国木田君在打什么坏主意。”
太宰治没有回过头,依旧望着天空。
他的身边,是抱着零食的江户川乱步,抱着胸的与谢野晶子,与将手拢在和服里,外表镇定,实则因为突然被太宰治抓到,而用面无表情隐藏自己的尴尬的福泽谕吉。
太宰治转过身,面对着他,一条一条的数着,
“说是让我帮忙领号码牌提高抽中率,自己却对中奖没有抱有丝毫的希望。”
“只是想把我拖在那里,然后你溜走和社长他们汇合……”
太宰治拉长了声音。
“国木田君,你真的不适合说谎这一套。”
“我就说绝对瞒不过太宰君的。”江户川乱步将双臂抱在脑后,无所谓的说道,“还是国木田你太过自信了。”
“这种孩子气的主意,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都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喜欢玩这种小孩子似的惊喜。”
黑色的齐肩短发,佩戴着金属蝴蝶配饰的,是武装侦探社的医生,与谢野晶子。
“既然人都来了,就进来吧。”
最后说话的,是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他咳了一声,点了点头,率先踏入了路边的一家咖啡厅。
门上的铃铛叮咚作响,服务员端着托盘,吃惊的望着他们一行人。
“这都是国木田的主意哦。”刚一落座,江户川乱步就迫不及待的发声,
“是国木田君一知道今天是太宰君的生日,就立刻跑东跑西,拉有空闲时间的社员来给你办什么惊喜,召集大家来给太宰君过生日。”
他端起服务员送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懒散的将脸贴在桌子上。
“是啊,没找到连社长都来了。”
“说有酒喝我才来的。”与谢野医生冷哼一声。“结果就是在咖啡厅里,挤成一团,然后慢悠悠的喝一杯咖啡嘛?”
“与谢野医生在撒谎……”乱步还没说完,就被福泽谕吉捂住了嘴,“乱步,点一份冰淇淋吗?今天随便你吃。”
别乱说话了,与谢野医生眯起眼睛,在注视着你,看起来是想拆开再给你治好……
一桌子人将卡座的空间衬托的有些狭小。
桌子上率先出现的,是几包粗点心,一看就是乱步平时吃的,一盒和果子,像是社长的品味,一大卷绷带,与谢野点了点头,“你可别用我送的绷带上吊哦。”
最后,是国木田从包里取出,郑重的交到他手上的《论如何做到更完美的自己:工作篇》
国木田向他投来望子成龙的目光。
“生日快乐,太宰。”“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太宰。”
然后,他们接二连三的送上了生日祝福。
太宰治沉默了,不自在的将视线转移开,落在了国木田手上提着的盒子上,
“这是什么?”他缓缓的问。
“是津岛老师送的生日蛋糕。”国木田说,“是不是很巧啊,津岛老师也是今天过生日。”
“是吗,生日办签售会,真不错呢。”太宰治轻轻的说。
他的视线落在了蛋糕旁的白玫瑰花上。
江户川乱步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了头,没说什么,继续安静的吃薯片。
“津岛老师说今天并不是因为她的生日。”国木田将蛋糕盒放在桌上,“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的生日。”
“很重要?”
“不,不对。”国木田托着下巴回忆了一下,用拳头敲击手掌,肯定的改口,
“是最重要!”
“然后我就跟她说,我认识的一个人也是今天生日。”国木田望向太宰治,将蛋糕旁的白玫瑰花拿起,递给他。
“津岛老师说,祝你生日快乐呢。”
象牙的的白玫瑰,仍然含着苞,将花蕊紧紧藏起,洁净的花瓣上沾着晶莹的露水,若隐若现的散发着青涩的香气。
太宰治接过这支花,沉默的凝视着。
国木田没有在意,继续拆着蛋糕盒外面缠绕着的丝带,工作人员打包的可真够严实的,虽然他不怎么吃甜食,但是,这可是津岛老师的生日蛋糕!想想就觉得心潮澎湃。
正在他努力和蛋糕盒奋斗时,太宰治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平静和缓,就像是随口提起,毫不在意,
“国木田君,之前帮你排队的时候,你说过欠我一个人情的吧?”
国木田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心中浮现一丝丝不详的预感。
“现在我就要用掉。”太宰治轻轻的撕扯下一片白玫瑰的花瓣,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他仰起头,露出颐指气使的点了点那块蛋糕。
“我就要这块蛋糕,现在就要。”
他在国木田心如刀割的目光注视下,用叉子将漂亮的蛋糕戳了个稀巴烂,然后全都塞到了嘴里。
还是吃到了生日蛋糕啊。
他又拥有了蛋糕,在美知子将蛋糕打翻后。
这熟悉的,甜味。
真是的,放了太多甜味剂了,甜到发腻了!
他将整块蛋糕吃的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没有给眼巴巴的望着他的国木田留。
他的口袋里,躺着一张纸条,是在蛋糕盒的夹层中,国木田独步没有注意到的。
是写在一张撕下来的横格笔记本上的,银钩铁画的钢笔字。
「二十岁生日快乐」
他将手悄悄地插进口袋里,攥住了这张小小的纸条。
紧紧握住的手,火辣辣的疼痛着。
是他摘下玫瑰时,锋利的刺,刺破掌心时,留下的伤痕。
但是现在,这种疼却变得像是蚀骨的痛痒,细密的从指间,一缕一缕的传递到心脏。
像是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汇聚到手心,然后直直的奔向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采花大盗太宰治
宰啊……趁早消消毒吧,搞不好感染要截肢的
国木田:亲笔签名!!羡慕不??(得意)
福泽谕吉:津岛我熟
江户川乱步:我也熟
与谢野晶子:说实话,我认识她比你们都早
太宰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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