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渐渐平息了,这几日心中隐隐约约的担忧终于爆发过一回,她从来不是耽于情感的小姑娘,便立刻振作起来。

  梅长苏十分心疼,但时间紧迫,二人只能尽快商议对战事宜,好去东宫跟萧景琰复命。

  “阿蘅可知此番大渝皇属军主帅是何人?”

  云蘅摇摇头,她已经命阿寒去探查,目前还没有传回消息。

  梅长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莫泽王。”

  云蘅怔住了,过去了太久,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上还流着大渝皇族的血脉。

  莫泽王,那个抛妻弃子的人,是她和飞衍的生身父亲。

  “阿蘅,方才你说要去大渝,我便想······”

  云蘅恢复了平静,摇摇头:“莫泽王就是莫泽王,他从未给过我什么,与我而言不过是陌生人罢了,我只会比平常更加小心。”

  梅长苏叹口气:“也好,莫泽王恐怕自己都不记得还有一双儿女。”

  云蘅直直望着他:“苏哥哥,是不是因为他,你才一定去战场······”

  梅长苏无奈笑了一下,他的小姑娘永远都能看到他内心的最深处。

  十三年前梅岭一役,莫泽王率领的二十万皇属军被赤焰军斩落马下,赤焰军力竭之际遭到了谢玉夏江的大肆屠戮,如此巧合,很难说此事没有莫泽王的参与。

  云蘅伸手握住梅长苏的手:“苏哥哥,这一次,我们一定会给赤焰军报仇的。”

  征程

  萧景琰听了梅长苏和云蘅的计划,虽还是为好友担心,但也知道,如今境况已容不得他多想了,至少在云蘅的计划里,梅长苏不用上前线,只需坐镇汉州,有他运筹帷幄,前方又有蒙挚亲率大军,应当不会有事的吧?

  如果面前站着的是林殊,一切自然顺理成章,没有人会想要阻止林殊上战场,他是天生的战神,他是不败的少年将军,是赤焰的传奇、大梁的骄傲,他是最可信任的朋友,是最可依赖的主将······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再坚韧的心志和强悍的头脑也抵不过病体的消磨,只要一想起他发病晕倒的那一夜,萧景琰的心便会揪成一团,不管怎么说,梅长苏终究不再是林殊了。

  这也是为什么萧景琰坚持要见一见蔺晨的原因,他总觉得梅长苏在隐瞒什么,没来由的心慌,就像当时他总觉得眼前之人就是林殊一般。

  急报一波一波涌进来,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这位监国太子几乎忙得脚不沾地,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慌,也让他无法顾及。

  但是,萧景琰略略松了口气,总归是有云姑娘在的,他见证了他们在林氏祠堂的誓言,好友一定会为了心爱之人考虑万全的不是吗?

  蔺晨并不想面对离别的氛围,早早打点行囊前往北燕,为梅长苏的布局争分夺秒。

  苏宅沉浸在诡谲的气氛中,侍卫还有黎纲甄平他们大多行伍出身,能跟随少帅上阵杀敌,激动万分,可又着实担心梅长苏的身体,矛盾重重之下,只僵立在院中,听梅长苏同云蘅快速商讨着计划。

  在这一片僵硬的气氛中,宫羽抱琴而出,廊下独抚。纤指拨捻之间,洗尽柔婉,铿锵铮铮。一派少年意气,金戈铁马,琴音烈烈至最高潮时,突有人拍栏而歌:

  “想那日束发从军,想那日霜角辕门,想那日挟剑惊风,想那日横槊凌云······流光一瞬,离愁一身。望云山,当时壁垒,蔓草斜曛······”

  歌声中,梅长苏起身推窗,注目天宇,眉间战意豪情,已如利剑之锋,烁烁激荡。

  越一日,内阁颁旨,令聂锋率军七万,迎战北燕铁骑,蒙挚率军十万,抗击大渝雄兵,择日誓师受印。在同一道旨意中,那位在帝都赫赫有名的白衣客卿梅长苏,也被破格人命为持符监军,手握太子玉牌,随蒙挚出征。而萧景睿和言豫津也作为普通军士随蒙挚大军出征。

  “护心丹收好了吗?”云蘅早一日出发前往大渝,临行前还在殷殷叮嘱。

  “收好了,放在我贴身的袖袋里。”梅长苏笑道。

  “护膝可带了?我从舅舅那里要来的虎皮的?”

  “自然带了,黎纲已经装好了。”

  “此一行,一定要时时刻刻把飞流带在身边,不要让他出去玩了。”

  “好,你昨日已经嘱咐过飞流了。”

  “那些士兵若是不听话······”

  梅长苏笑了起来:“我从来不知道,我的阿蘅这样唠叨呢。”

  云蘅瞪眼:“你嫌我唠叨了?”

  “自然不会,”梅长苏为小姑娘系紧披风,将她揽进怀中,“阿蘅放心便是,北境是我最熟悉的战场,大渝是我最熟悉的敌人,我不会有事的,更何况,如何去练那些不听话的兵,可是林殊最擅长的事了。”

  云蘅鼻间萦绕清冽梅香,心中无限不舍。

  “苏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等我回来。”

  梅长苏俯身吻了吻云蘅冰凉的唇角:“去吧,我会等阿蘅回来的。”

  云蘅借着上马拂去眼泪,玉色披风猎猎作响,这十几年来,明明无数次离开他去各地奔波,明明遇到过比此刻更险的境况,可这一次却难过得让她心慌。

  待云蘅纵马刚刚跃出金陵城,阿珏自身后赶来:“阁主,宫里的消息。”

  云蘅勒停缰绳,转头看她。

  “皇帝突然中风,瘫痪在床,口不能言。”

  云蘅有些惊讶,虽然为了防着老皇帝她的确布置了人手,但是还没动手啊?

  “谁出手了?”

  阿珏摇摇头:“据静贵妃娘娘的消息,的的确确是中风,想来是被最近危局所惊。”

  云蘅冷笑一声:“还真的报应不爽。”

  “我们的人怎么办?可要——”阿珏做了个手势。

  云蘅道:“大战在即,不宜国丧,让人小心看着便是了。战事结束前,他最好就这样躺着,如果他又出什么幺蛾子影响太子监国,就不用留了。”

  阿珏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