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颜瞥了一眼连通报都省了,连忙替自己开门的小太监,唇角勾起惑人的笑意,内心却一片冰凉,她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昨夜那位神秘的暗卫找到了她,传达了云蘅的指令,想办法令太子失宠。

  “殿下。”倾颜定了定神,腰肢轻摆走了进去。

  太子正揽着一个美人作画,美人香肩半露,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太子闻言连忙抬头,随手推开了美人,一连声地召唤:“颜儿!快过来!看看本宫画得如何?”

  倾颜扫了一眼神色略略僵硬的美人,笑了笑,站在原地不动:“殿下的画自然是极好的,妾身不看也知道。”

  太子以为倾颜吃味了,大笑着离开座椅前来告饶,一番连哄带劝,才哄得倾颜露了个笑脸。

  倾颜将食盒放在桌上,盖住了纸上的美人面,娇笑道:“殿下,作什么画啊?妾身给您做了这桂花糕,不如起一坛美酒尝一尝?”

  “颜儿亲手做的?”太子眼睛一亮,连忙吩咐小太监去取酒,又道,“饮酒岂可无乐?来人,叫后院那些乐伎舞姬通通过来!”

  倾颜唇角弯了弯,故意道:“殿下,如今可是丧期呢,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若是被那些御史知道了,又要参殿下的不是了。”

  太子脸色一黑,自从私炮坊事件后,参自己的折子就没停过,大手一挥:“本宫还是东宫的太子!难道怕那些鸡鸣狗盗之徒?”

  倾颜娇笑:“殿下是储君,自然不怕他们,那妾身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太子大笑:“好一个舍命陪君子,放心,本宫才不会让颜儿丢了性命呢。”

  很快,殿内便响起了丝竹乐舞之声,殿内香袖翩翩,酒气浓郁。

  倾颜跟一旁跪侍的美人使了个眼色,美人连忙感激地上前敬酒:“殿下······再喝一杯嘛······陛下有恙,今日又不会召殿下了,醉了也无妨啊······”

  太子闻言冷哼一声:“父皇的眼里现在还哪有我啊?”

  倾颜娇媚地说道:“殿下怎么这么说呢?您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陛下眼里,当然只有您了。”

  太子酒气上头,冷声道:“算了吧,我早就看透了,父皇无情,骂我不修德政······他也不想想,若不是他扶了誉王跟我作对,我堂堂东宫储君,何至于做那些事!我的德行不好,父皇的德行难道就好了吗?”

  太子说罢惨声大笑起来,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把玉杯砸碎在石阶上。

  倾颜眼底冷凝,正准备哄太子多说几句,忽听得殿外隐有人声,便侧耳细听,似乎动静还不小,只不过殿中丝竹喧嚷,太子醉酒,无人注意到罢了。

  “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倾颜心中一紧,难道皇帝在殿前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抱恙的陛下会突然来到东宫?

  不过真是天命,她原本引了太子说这些话,再找小太监通禀御史言官,由云蘅在外接应,使太子在东宫的妄悖之言人尽皆知,逼迫皇帝处置他,却没想到,居然直接让皇帝听见了!

  忽然,殿外传来刀剑触地的声音,这一声铿锵极为响亮,一下子穿透了丝竹声,让浑浑噩噩的太子醒了醒神。

  倾颜冷眼看着太子茫然地打开殿门,下一瞬几乎是扑爬了出去,而梁帝赭黄色的袍角已经消失在外殿门外,殿前石柱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太子汗出如浆,头上嗡嗡作响,全身的骨头如同被抽走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

  倾颜莲步轻移,伸手想要拉起太子,神色紧张又忧心:“殿下,快追过去啊!”

  太子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跌跌撞撞跑下石阶。

  只是——倾颜冷笑一声,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始变

  云蘅当晚便收到了来自东宫的暗语信,不由大吃一惊,倾颜的行事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她都没反应过来,太子居然就被幽闭东宫了。

  与梅长苏略略商量过后,决定暂且按下,毕竟倾颜只知道太子大逆不道的话被皇帝亲耳听到了,可为什么皇帝会突然去了东宫,事后又做了哪些安排,倾颜是一概不知,他们至少要等宫里蒙大统领脱身后带来消息才能决定下一步动向。

  此事陛下不愿叫外人知晓,故而在蒙挚和高湛各自的严令下,消息封锁得极为严密。

  太子对自己被幽禁的原因心知肚明,绝望之下不敢厮闹,东宫其他人也大气不敢喘,但外边的人可不明所以,太子少师、少保、太傅这些人虽然不涉党争,甚至太子有过还要上书斥责,但如今这样的境况,又无谕旨明发,纷纷赶去围着蒙大统领询问。

  蒙挚被太子三师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后,终于想明白躲起来了,只留了几个愣头愣脑的小兵,无论人家说什么,都一句“奉圣上口谕”顶回来。

  太子三师气得跳脚,皇帝去了芷萝宫便再未见任何人,到次日上午,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就连誉王也顾不得避嫌,亲自去拜访蒙挚,不过他扑了个空,蒙挚可谓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誉王找不到蒙挚,转头便来了苏宅,一进门便问道:“苏先生可知禁军封锁东宫之事?”

  云蘅给二人奉了茶,便退了出去。

  “今日已经传开了,苏某有所耳闻。”梅长苏坐了下来。

  “先生神通广大,在宫里又有不少人手,可知道是何原因?”誉王急切道。

  梅长苏摇摇头:“在东宫并无人手,更何况听说此次由蒙大统领亲自带禁军封锁,只怕没有人能逃出来传递消息啊。”

  誉王忍不住捶了一下桌面:“没有谕旨,只凭着口谕便封锁东宫?这样的事实在是荒唐,可本王又找不到蒙大统领的踪迹······”

  梅长苏沉吟道:“陛下幽闭太子,又不肯明发诏书,想必是太子做了什么事惹恼了陛下,而此事事关重大,一旦被朝堂知晓,东宫之位便会不保,恐怕陛下不明发谕旨,便是还没考虑好究竟要如何处置太子。”

  誉王眼睛一亮:“先生说得甚是!太子无德,指不定又荒唐行事惹恼了父皇······只是,本王该如何做,求先生赐教。”

  “陛下不愿处置,不如我们就推他一把,上书请求明发谕旨,昭告太子过失。”

  云蘅原本站在廊下听里边的谈话,忽然见飞流一脸不高兴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敲门!”

  “敲门?”云蘅愣了一瞬,看向飞流手指的方向,略略明白过来,压低了声音,“是靖王殿下?”

  飞流点了点头。

  云蘅犹豫一瞬,秦般弱着手查探苏宅之事不知道誉王究竟知不知情,他此刻垂询又是真心还是假意,云蘅拿不定主意,更不放心让梅长苏和誉王独处,只好推了飞流去应付密道中的靖王。

  “飞流,你去密室,请靖王殿下先等一等,苏哥哥在见誉王,很快便会过去的。”

  飞流有些懵懂:“毒蛇?”

  云蘅笑了笑:“对,就是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