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她心里,你从来都没有离开。”云蘅道,“我想这些年太皇太后都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虽然当初的事所有人都瞒了她,但太皇太后是什么样的人物,在她的清醒的时候,但凡有蛛丝马迹,她也能探知到真相,她知道你要做什么,无论身处何处,她都会看着你的。”

  梅长苏沉重地点点头,再睁开眼,属于梅长苏的冷静又回来了:“夏江今日就要进京了吧?”

  云蘅道:“按脚程算就是今日了,有什么安排吗?”

  梅长苏摇摇头:“夏江的势力藏得太深,我们必须等他先出手。等会儿派人给誉王送个口信,请他找卓鼎风列一下历年诸事的清单,哪一年杀了什么人,都写下来。”

  云蘅点头,立刻吩咐跟在车外的阿寒去办。

  “夏江回来只怕第一件事就是在皇帝面前保谢玉吧?”云蘅道,“但是谢玉所作所为,桩桩件件皆是实证,夏江能找出什么理由来?”

  “咱们这个皇帝,最忌讳的是什么?就是党争,一旦夏江将此事引向党争,陛下必然会三思而行,另一边谢玉再否定一些像是杀害内监那样涉及皇家天威的大案,反诬是卓鼎风为了报私仇而栽赃于他,那么这个案子在陛下心里就会走进一个僵局。”

  云蘅蹙了蹙眉:“这下子誉王可要着急了,有解吗?”

  梅长苏冷笑了一声:“只要让誉王明白,夏江和谢玉之间还有不少勾当,他自然就会懂得夏江为什么要保谢玉,至于谢玉······我会把他这最后一条生路堵死的,毕竟,他的口供将会是日后翻案最重要的证据。”

  果不其然,夏江进京后,先去宫内拜见了皇帝,又去天牢见了谢玉,在这之后便未有处置谢玉的消息传出,而谢玉也再一次翻了口供,如梅长苏从猜测的那样,包括刺杀沈追他都认了,但一些关键大案却统统不认。

  誉王也被召进宫一次,言谈间皇帝竟然是在怀疑谢玉伏法当日的情形,认为这其中有党争的缘故在,如此一来誉王气得没辙,又探听不出夏江的消息,只好来到苏宅请教。

  梅长苏接过之前叫卓鼎风列的清单,立刻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目光微凝,但很快便装作随意地浏览了一边,顺口问道:“有些人,只怕卓鼎风也不知道谢玉为什么要杀吧?就像这个贞平二十三年杀的一个教书先生,李重心?距今约有十二三年了······真是奇怪,一个教书先生,能跟宁国侯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可不是?”誉王恨恨道,“谢玉真是胆大妄为,本王这些年没有被他杀害真是万幸了。”

  梅长苏缓缓卷起清单:“殿下有没有想过,这其中有些人是谢玉为了夏江而杀?”

  誉王猛地看向梅长苏:“先生此言何意?依我查到的,谢玉和夏江的私交并不深啊?”

  梅长苏颔首:“的确,私交不深,夏江仍要保谢玉,不是为情便是为利了,若是谢玉手中有些夏江的把柄,夏江必然投鼠忌器,他保谢玉性命,谢玉缄口不言,这就是他们在天牢达成的协议。”

  誉王已经跳了起来,右拳一下子砸在左掌中:“没错!先生果然神色敏捷!夏江和谢玉之间能有什么情分!必然是有利可图!”

  梅长苏唇边勾起一抹微笑:“殿下先不必激动,这一切都只是推测,请殿下先安排我去见谢玉吧,纵然问不出什么,探探口风总是可以的。”

  誉王自然乐意,满口答应了。

  “朝中其他人的情形,殿下也该继续小心探听,不知有没有什么新的动向?”

  誉王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梅长苏挑了挑眉,识趣地没有追问,而是安抚了几句,又暗示誉王不要后续乏力,最好彻底把太子一党踩下去,这才将人送走。

  云蘅从内室绕了出来:“看来十三先生那边很有些成果,秦般弱的眼线折了不少,有的是收集情报时失手被发现,有的是出了私情案件被逐,甚至还有偷偷逃了的,只怕誉王这边很久没收到有用的信息了。”

  梅长苏慢慢垂下眼帘,端起手边的薄胎白瓷茶碗,递到嘴边,安然地小啜了一口:“阿蘅,你去给景琰和冬姐送个信,明日午后请他们到天牢,有些事情我想他们会感兴趣。”

  “可天牢不是誉王的人吗?”云蘅道。

  “我想,冬姐会有办法的。”

  国丧

  靖王那边自然好说,听闻此事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便应了下来,还应承由自己出面请刑部尚书蔡荃来疏通天牢内部,对于靖王逐渐适应朝政和用人之法,梅长苏十分欣慰,云蘅也松了口气,至少靖王没有耿直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倒是夏冬那边,云蘅不能确定经过宁国侯府之事后,夏冬还愿不愿意跟他们这些人扯上关系,便打算亲自去一趟悬镜司。

  悬镜司内外如铁桶一般,机关遍布、高手如云,反而是掌镜使们的居所警戒稍稍放松,云蘅虽然内力不够醇厚,但轻功卓绝,尽管有夏江和夏春坐镇,她还是轻而易举找到了夏冬。

  云蘅坐在窗子上,看着夏冬正抄写着什么,而她手边已经有厚厚一摞纸张了。

  “夏大人可真是刻苦呢!”云蘅跃下窗户,俯身看了看那些纸,上面密密麻麻的似乎是悬镜司的规矩守则。

  夏冬也是云蘅进屋才发现了她的踪迹,翻了个白眼:“你还敢对我冷嘲热讽?为了你家那位大才子,我如今被师父关了禁闭,可满意了?”

  云蘅笑了起来,拱手告饶:“事出有因,还请夏大人宽恕则个。”

  夏冬捋了捋鬓发,挑眉看向云蘅:“今日又来做什么?哪家府邸又要遭殃了?”

  云蘅坐在了夏冬对面:“不是别人,还是谢玉的事,明日午后,请夏冬大人想法子去一趟天牢,靖王殿下也会在那里,有些事想必夏大人会有兴趣知道。”

  夏冬没问什么事,第一反应蹙眉道:“靖王?这跟靖王有什么关系?大才子又想拖靖王下水了?”

  云蘅抿唇一笑,时至今日她方能明白为何梅长苏被靖王误解时仍然心中宽慰,正如此刻夏冬明明因为当年之事与靖王不合,甚至从来没有说过话,但她仍是第一时间回护靖王,不允许靖王也成为麒麟才子博弈的棋子。

  他们这些故人,其实都没有变。

  “夏大人,您就不想知道当年绝魂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云蘅神色专注。

  夏冬目光一厉:“什么意思?”

  云蘅微微偏了偏头:“字面上的意思,我们从卓鼎风的口供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所以明日宗主会去天牢替誉王与谢玉谈一谈,夏大人可有兴趣听一听?”

  夏冬露出一抹冷笑:“替誉王?”

  云蘅微微颔首:“天牢提刑司安大人是誉王的人,便宜行事嘛。”

  夏冬的眸子变得幽深:“靖王会去?”

  云蘅又点了点头。

  夏冬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收回了那令人心惊的寒意,笑了起来:“好啊,告诉苏先生,我一定按时到。”

  梅长苏只带了飞流去天牢,当他回来时除了面色苍白、气息有些不稳外,精神倒还尚可。

  云蘅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神色,伸手探了探脉:“苏哥哥?”

  梅长苏的手很凉,不知道是否因为天牢湿冷的缘故,他反手拉住了云蘅的手,低低道:“虽然我们当年已经将真相查得八/九不离十,可如今听谢玉亲口说······”

  云蘅半抱住他的腰身,想给他此刻的温暖和支撑:“靖王和夏冬也都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