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了,尽管已然昏厥,可云蘅还是嗅到了那股淡淡的梅香,那是令人心安的气息。

  梅长苏无法表述自己在这一刻的震怒与惊恐,当他看见那个小姑娘,被人用这样残忍的方法吊在那里,摇摇荡荡,身上沾满了血迹时,他的戾气几乎要压制不住,他想杀了所有的人,北燕皇族,都该死。

  他更恨自己,他本应好好护着她,让她如云间灵雀一般自由自在,可是他是这样无能,让她亲涉险境,受此重伤。

  梅长苏小心翼翼地环着云蘅,伸手触了触她脸上的伤口,虽然飞流及时踹开了赫连氏,但鞭锋还是扫到了云蘅,白皙的面孔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多少鞭?”梅长苏曼声道。

  黎纲打了个寒颤。

  被江左盟部下抓进来的仆役连忙求饶:“求大侠饶命啊!王妃命我等抽了十鞭,小人都是留了力的!”

  梅长苏的目光转向墙边无知无觉的赫连氏,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来自地狱的狠戾。

  “挑了她手筋脚筋,一百鞭,你们来行刑,你们应该知道,该如何做?”

  仆役连连叩首:“小人一定尽力!”

  尘埃落定

  黎纲原本想伸手接过云蘅,但在觑见梅长苏的神情后默默收回了手。

  就连飞流也似乎知道苏哥哥极为生气,只是老老实实跟在梅长苏身后。

  出了暗牢,阳光刺眼,可怀里的人却清瘦了许多。

  飞流睁大双眼凑上来:“蘅姐姐?”

  梅长苏闭了闭眼睛,压下了此刻内心的戾气,才对飞流道:“蘅姐姐很快就会好的,你去吧,记得苏哥哥告诉你的。”

  飞流重重点了点头:“打坏人!”

  六皇子派来接应的人十分贴心地备上一辆暗青色马车,梅长苏小心地让云蘅在他怀中靠好,才吩咐启程。

  低调的马车在一众高手的掩护下自后门进入了倾城坊内。

  玉娘自那日得了七皇子府的小丫鬟传的消息,顾不上其他立刻给梅长苏送了信,她实在无法想象云蘅会经历什么,更不敢想若是云蘅出了事梅长苏会如何。

  见到梅长苏怀中的女子,一颗心还没落下,又倒吸一口气,连忙吩咐旁边的侍女:“快!快请大夫!”

  倾城坊内一阵忙乱,梅长苏气息暗沉地守在外室,黎纲寸步不敢离。

  玉清清没料到,请来的大夫居然是太医院院首止临。

  止临对梅长苏一揖道:“让姑娘被囚,也是我峭龙帮未能及时发现的缘故,旁人给她看伤,只怕敝上不放心。”

  梅长苏点了点头,止临的医术自然要高出寻常大夫许多。

  因玉娘和阿徵是女子,便于内室听候止临的安排。

  只听止临探脉后又查看了伤口,倒吸了一口气:“这——衣服与伤口粘在了一起,须得用温水擦拭,缓缓剥离,再用药酒止血消毒,最后敷上金疮药,只是姑娘免不了又要受一番罪了。”

  玉清清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霎时白了脸看向阿徵,阿徵犹豫了一下,正想接过止临手中的药,便有一只手拿了过去。

  梅长苏道:“我来,阿徵去打一盆温水。”又对止临道,“阿蘅的血液不易凝结,不知止先生可有法子?”

  止临皱了皱眉:“只能用金针锁穴试试。”便给阿徵指了几个穴位,自己退到了屏风后。

  玉清清有些惊异地看了梅长苏一眼,在心底叹息,恐怕连宗主自己也不知道,云蘅于他已经重要到了何等地步。

  梅长苏自军营长大,处理伤口这等事自然是游刃有余,便是自己当少帅时,也只是大大咧咧随意包扎后又上了战场,这却是头一次如此小心地为旁人处理伤口。

  虽然当初那些人留了力,伤口并没有很深,但云蘅却血流不止,衣物几乎是糊在了伤口上,再加上几日吊在那里被虚汗浸透全身,有些伤口边缘甚至有溃烂迹象。

  阿徵按照止临所说,尽管迅速进行了金针锁穴,可从伤口里渗出的血依然浸湿了几人的衣服,梅长苏一身素色长衫,下摆几乎被染成了血色。

  止临连忙写下补血的药方,叫小厮立刻熬来。梅长苏取了一颗护心丹给云蘅化水服下。

  云蘅在昏迷中痛得直皱眉,几次都有醒转之势,金疮药撒上去又会立刻被血冲开,几乎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伤口彻底清理好,梅长苏也额头见汗,脸色微白地坐在床边,观察着云蘅的面色。

  阿徵暗卫出身,大伤小伤见的多了,倒是玉清清,见到那些纵横交错的鞭伤,白着脸直掉眼泪。

  “止先生,我们姑娘脸上的伤,还有这些伤,可会留下疤痕?”玉清清忍不住问道。

  止临沉吟了一瞬:“我这便开些生肤嫩肌的药,只是姑娘的血液既然极不易凝结,受这样重的伤,便实在是太过危险,一定要好好将养,万不可再将伤口崩开。”

  玉清清连连点头。

  “还有,姑娘几日未进水米,待她醒来后,只可略进薄粥,不可过量,幸而她自小练功底子好,没有伤了身子,好好养着便能恢复。”

  玉清清抹了抹眼泪,松了口气道:“多谢大夫!”

  玉清清与阿徵将里间收拾停当,见梅长苏还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便用目光示意黎纲,黎纲觑了一眼梅长苏,装作没看见,玉清清气得咬牙,只好自己劝道:“梅宗主,不如您去洗漱一番,歇一歇?自从接到信,便是马不停蹄连夜入京,想必云姑娘一时半会还醒不来。”

  梅长苏闻言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又对黎纲道,“我去换身衣服,等飞流回来,哄他出去玩。”

  黎纲挠了挠头,原想说飞流挂念着云蘅,哪里肯听我的话,却实在没这个胆子触梅长苏的霉头,只好应是,拉着想守在这的玉清清和阿徵退下了。

  梅长苏轻轻叹了口气,他从来都不想在云蘅面前表现出自己压抑在心底的戾气,这样无力又愧疚的心绪,几乎让他窒息,那一刻他真的怕了,怕自己来迟了,怕真的会失去她。

  他的手轻轻抚上另一侧完好光洁的脸颊,她的睫羽宛如蝶翅一般微微颤着,她是那样美好的,可自己,除了一身斑驳的裂痕,便是地狱业火也燃不尽的戾气。

  云蘅是为了自己才只身来到燕都,用最危险最决绝的手段,在一年之内便替自己完成了这个局,她为了保全沧巫阁众人,留在了最后吸引拓跋昊的视线,又为了拖到皇后出手保住倾城坊,才在乌藤院幽禁了那么久。

  甚至,差一点便——

  黎纲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唐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