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渊眼前一亮:“是了,你常年驻守西境,与大渝人接触,本王竟忘了。”

  龙烨犹豫了一下,拓跋渊看出他的犹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拍了拍他的肩道:“本王明白,当年之事,于父皇、于你都是一道伤口,若你直接敬献,只怕父皇——”

  龙烨垂下头,半晌弯了弯唇角:“是啊,若非这些年殿下作保,只怕西境的兵权陛下也不会信任交给末将的。”

  “别说这些,”拓跋渊道,“你便将蛇胆给本王,由我亲自献给父皇,若无奇效,本王还情有可原是一片孝心,不会牵连到你,若真治愈了父皇的咳疾,本王必定在父皇面前给你表功!”

  龙烨连忙一礼:“末将的忠心,天地可鉴,并非只为功名俗利。”

  拓跋渊和善地笑了起来,伸手握住龙烨的肩道:“这便是你拘泥了,忠心可不是自己想想便罢,须得让父皇看到,才会信任你,你才有更多的机会为朝廷尽忠,本王前些年便是吃了这样的亏,以为低头做事终有一日能得父皇重视,可如今在父皇面前终是没有七弟得脸。”

  龙烨蹙眉:“殿下何出此言,陛下连京畿卫这样的大事都交给您了!”

  “京畿卫,就够了吗?七弟插手西境军务,父皇说什么了?四大营其二都在拓跋昊手中,父皇又说什么了?就算本王日后手握京畿卫,关键时候拓跋昊为了七弟不听调遣,本王要这京畿卫有何用?”

  龙烨咬了咬牙:“自从知意姑娘投入七皇子门下,七皇子的声威便一日胜似一日,在朝堂上如鱼得水,猖狂至此。”

  拓跋渊复笑了起来:“听闻你前两日又去找知意姑娘对弈了?你是为将者,怎可因一个穷奇对一个姑娘家耿耿于怀。”

  “末将一定要让知意姑娘知道,她选错了人,七皇子薄幸寡恩,日后又岂有她的立足之地。”龙烨一脸执着。

  拓跋渊笑着摇摇头:“罢了,你去取蛇胆来,本王明日便进宫献给父皇。”

  龙烨告退走出门去,回身看着四皇子拓跋渊有些寂寥的身影,又想起百里奇的话,终是叹了口气。

  拓跋渊暗暗沉思:“知意么?”明面上看似是自己这个七弟更胜一筹,如今更是对这个姑娘信任有加,便连一向谨慎的凌燚也对知意多有推崇,可是——拓跋渊细细思索,总觉得知意背后不是这么简单。

  滑族复国?这样一个通透的女子,会为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愿望,如此行事?

  ······

  “陛下,四殿下来跟您请安。”宦官禀报。

  燕帝老眼中精光一闪,小宦官连忙低下头去,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叫他进来。”

  拓跋渊中规中矩地行礼问安,燕帝半眯着眼看着这个儿子,他的眉眼像极了他的母亲,只是——拓跋濬被这几乎实质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来,背上脸上立刻汗涔涔了。

  燕帝收回压迫的目光,喉咙里古怪地笑了一声:“朕见你最近有些消瘦,倒比朕这个病人还憔悴几分。”

  拓跋渊松了口气,目带感激地望向燕帝:“多谢父皇挂念,只是儿子忧心父皇的病情,这几日常常熬夜查找医书。”

  “哦?”燕帝似乎饶有兴趣,“风愈这几日也在替朕查医书,你查到了什么,不如同风愈说说看?”

  小宦官闻言立刻跑去后殿请了正在亲自煎药的止临出来。

  止临看着眼前的场景,以及燕帝古怪的神色,心中有些奇怪,但面上还是道:“不知四殿下可查到了什么?”

  拓跋渊从袖中取出锦盒:“本王听说须弥山蛇胆对咳疾有良效,思及父皇近日早朝常常咳喘,便自库房里翻出了这一盒蛇胆,请止院首给看看。”

  听到须弥山蛇胆的一瞬,止临感觉自己眼皮一阵乱跳,想起云蘅说三日之内必有蛇胆奉上,不由暗自咋舌。

  “这!”止临强忍住激动,接过锦盒打开来细细查看一番,对二人道,“果然没错,正是须弥山赤练蛇的蛇胆,臣正缺此物入药,实在是多谢四殿下了。”

  拓跋渊一听对燕帝咳疾有效,心已放下大半,神色高兴道:“儿臣关心父皇是应该的,哪里当得止院首的谢字。”

  止临笑了起来:“是,臣一时说岔了,陛下,容臣这便去与众位太医敲定药方。”

  燕帝瞥了拓跋渊一眼,目光略沉地点了点头。

  止临有些奇怪,怎得燕帝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又道兴许是这些日子心绪不宁的缘故,便不做他想,捧着蛇胆下去了。

  燕帝起身,在小宦官的搀扶下行至悬挂的御剑之前,伸手拨弄了一下剑穗,问道:“这蛇胆既是须弥山的物事,你是如何得到的?”

  拓跋渊犹豫了一下,心想如今一切未定,若冒然说出龙烨的名字,父皇必然因了当年的心结不肯服药,还是等病愈再说:“是许多年前下边的人送给儿臣的,在库房中搁置许久,实在是不记得原主,若是父皇问了,儿臣便回去查查。”

  燕帝似是笑了一声,话音突转:“芳淳宫的海棠花如今开的正好,你可去看了?”

  拓跋渊一时反应不过来,回禀道:“前几日去母妃宫中,海棠花才发了苞,倒是没能见着一树海棠的美景。”

  “是啊。”燕帝又转而谈起别的事,似乎真是随口问起。

  但拓跋渊却直觉地心神不宁起来,甚至在想,难道是母妃说错了话,引得父皇生气了?

  燕帝见他神思不属的样子,眸色越发冰冷。

  ······

  拿到线报的拓跋濬笑了起来:“果然如知意所料,我四哥敬献了蛇胆。”

  凌燚闻言抚着胡须:“如此一来,陛下定然生疑,四殿下是如何知晓太医院医案缺这一味药的。”

  拓跋濬冷笑了一声:“倒也不算冤枉了他,从父皇病倒,芳淳宫那位和宫外的胡太傅,可没少找太医院打听。”

  “越在这种时候,陛下的疑心就越重,前几日陛下只是无心朝政,懒得去管他们,如今有了治愈的可能,自然要好好清算一番了。”

  ······

  深夜,燕帝却并未就寝,而是倚在龙榻上看折子。

  一人身着黑衣,在小宦官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跪地行礼:“末将龙烨拜见陛下。”

  燕帝闻声合上折子,神色陈凝:“起身吧。朕深夜叫你来,是有一桩事要问你。”

  “陛下请讲。”龙烨对于这种深夜密诏似乎习以为常,毫无异色。

  “三日前,风愈替朕暗中传旨,让你去寻蛇胆,你说你手中就有,是朕阻止了你立刻敬献,还给了你三日的时间,若在此期间有旁人提起,你便顺水推舟将此物交予旁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