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年纪,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局中人,可这般尽心尽力,不也一样是为了一个人吗?我虽不知公子是何身份,但能得姑娘如此,不知又是怎样的人物?”

  云蘅怔了怔:“他啊——”

  倾颜见云蘅的眼底染了伤色,有些奇怪,便引开了话题:“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姑娘,给了我这个机会,哪怕我在东宫的作用渺小万分,也绝不后悔,姑娘放心。”

  云蘅点了点头,有些人,有些心,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那边似乎是一座墓?”云蘅眯眼看向远处缓坡,尽头处堆着花岗岩砌成的坟茔。

  倾颜看了看,低声道:“那是聂锋将军的墓,每年正月初五,聂将军的遗孀都会来此祭奠。”

  云蘅抬步过去,疾风将军聂锋她自然听过,这些年莫要说多受聂铎照拂,便是当初兄弟二人的父亲,赤焰智魂聂真,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既经过故人坟茔,总要祭奠一番,也替那人聊表心意。

  倾颜看着云蘅,微微惊讶,也跟了上去。

  云蘅望着粗糙的石碑上遒劲的字迹,想着刻下这些字的人,又是怎样的哀伤与绝望。

  云蘅蹲下身去,撮土为香,深深揖拜了三下。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潇潇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月明?”

  聂将军,您若在天有灵,定然是知道我在替谁祭拜,请您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们······

  我好像不能在他身边了,我甚至也没这个资格在这里祭奠您,可世间万物,人心是最难控制的,我若割舍不下,又该如何?

  云蘅望着石碑,眼底渗出一丝绝望,身形微微颤了颤。

  倾颜连忙扶住:“姑娘?”

  云蘅借力站了起来,有些无助,喃喃道:“我该怎么办?”

  廊州,江左盟。

  黎纲大步踏了进来,急道:“宗主,沧巫阁暗桩那边也没有姑娘的消息,要么是姑娘下了严令不准他们透露,要么就是姑娘连沧巫阁都避开了。”

  梅长苏眼神微厉:“好啊,这么多年,江左盟的暗桩到了如今,连个人都找不到?”

  黎纲和甄平连忙跪下去请罪:“宗主息怒。”

  甄平犹豫了一下道:“宗主,姑娘是深谙盟里暗桩的,要想避开是轻而易举,但这也说明,姑娘肯定是安然无恙的,您万不可动怒,否则伤了身,等姑娘回来又要着急了。”

  “束帮主那边有什么消息?”梅长苏面无表情,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黎纲和甄平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消息还没传回来,您别急,若是束帮主知道了肯定也会帮着找的,蔺公子那边也开始——”

  “哎,可别替我揽活,我可没说帮他找人啊!”青影一晃,窗外传来蔺晨的声音。

  “蔺公子!”黎纲像看见了救星,“您有消息了?”

  蔺晨晃着折扇:“小飞流呢?怎么不出来见他蔺晨哥哥啊?”

  梅长苏蹙眉:“你知道什么了?”

  蔺晨闻言坐了下来,品了口茶:“哎,还是你们江左盟的茶好。”

  黎纲急道:“蔺公子,您瞧见宗主着急,就别再耽误工夫了!”

  蔺晨悠哉道:“我耽误工夫了吗?他着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真是那什么不急那什么急。”

  黎纲无奈,甄平拉了拉黎纲,使了个眼色道:“蔺公子这样,肯定是有结果了,你就别急了,走,我们出去。”

  蔺晨见二人出去,晃了晃扇子:“要我说你们赤焰军卧虎藏龙呢,一个小小十夫长都是这般人才。”

  梅长苏不理会他:“你直接说,否则你和你的琅琊阁以后也不用踏入江左十四州了。”

  蔺晨直翻白眼:“就你们?连个小丫头都看不住,还威胁本公子?”又看梅长苏依然面无表情,知道他是真担心云蘅,见好就收,“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丫头在哪。”

  “你别瞪我,这丫头从小就在江湖里混过来的,当初搅得你们江左十四州风云变色,不也只有鹤龄先生才收拾得了她么?更何况这几年,我的琅琊阁、你的江左盟、还有她自己的沧巫阁,都多少经过她手,她要不想露面,谁也找不到。”

  “所以呢?”梅长苏道。

  “所以,有些事情你早就料到了,却还是关心则乱。”

  梅长苏眼神变了变,垂眸不语。

  “你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又有了牵挂,九年前还可以狠心赶走的小丫头,如今竟也不能放开了。”

  “你明知道那丫头是怎样的性子,知道她恨不能事事以你为先,却偏偏纵容她去了峭龙帮,她的身世,也许在我们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她来说,只要和你有一点冲突,她都自责不已,没办法面对你。你明知今日结果,却还是让她去了,又何必在这里点自己的心火。”

  梅长苏猛地抬眼望向蔺晨,眼底一瞬间划过的凛光,让蔺晨以为自己又看到了那个少年将军。

  但蔺晨也无所谓道:“你一直不希望她陪你堕入地狱,也许这就是她解脱的唯一良机,长苏,选择权其实在你手中,解铃还须系铃人,从头到尾能决定她去留的,也只有你一个。”

  追寻

  素天枢望着坐在廊前看书的云蘅叹了口气,这丫头来这好几天了,问她什么也不说,性子也像变了个人,一回来就钻进了书阁看书,跟谷里的其他师兄弟们也不玩闹,有时候素天枢自己都想看看是不是什么人戴了面具冒充自己的徒弟。

  身后脚步声响起,原先的赤焰军大将卫峥、如今的药王谷少谷主素玄走了过来:“义父,这丫头还是不说话?”

  素天枢道:“可不是,这臭丫头在外面受了委屈,哪次不是回来跟我哭闹要我给她找场子,这一回,倒真叫人担心。”

  卫峥笑道:“义父,小蘅都是大姑娘了,哪还能跟以前一样,我瞧着也许是跟少帅斗了嘴躲出来了,我去问问,义父便不要忧心了,如今江湖上还有几个人敢给小蘅委屈受?”

  素天枢翘了翘胡子:“哼,不省心的丫头。”

  卫峥笑着摇头,举步向云蘅走去。

  哪知到了近前,云蘅抬眼见是他,却像见了鬼似的,脸色唰地白了,猛地站起身来,局促不安地立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