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此番来,便是一路与世家富商们结交,日后庆林哥哥那边也好有生意往来,云城乃南北商业中枢,蒋家又是云城首富,许多富户都是以蒋家马首是瞻,怎好错过这样的机会,我也想见识见识,传闻中堪比御花园的蒋家林园是什么样的呢,苏哥哥?”

  梅长苏点点头:“你的伤不要紧?”

  “小伤而已,血止了便无事了,更何况赏花会又不需要打打杀杀的,暗中多带几个人便好了,蒋家也有心与我江左盟交好,总不至于在林园里埋下一支刺客等我们吧?”

  云蘅既好了,便又忙得团团转起来。

  又要给梅长苏写了药方,强行叫他好好休息,又要与阿寒讨论刺客的一应消息,还要看这些年燕娘在云城收集的信息。

  日日熬到深夜,灯火不歇。

  “姑娘,如今还是早春,更深露重的,您这样要落下病的。”燕娘在一旁操心。

  “这些年多亏了你在云城,旁人还真做不来,云城太过重要,平日里又人员复杂,若非你在,我真不放心。”云蘅按了按太阳穴笑道。

  “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还如此信任我,将酒楼交托于我,燕娘不敢有丝毫懈怠。”燕娘拜道。

  “我听说这云城有两大户,蒋家和秦家?”

  燕娘点头:“蒋家与秦家一城北一城南,却素无往来。”

  “这是为何?”

  “姑娘,蒋家是云城首富,商贾人家,可秦家却是书香门第,虽家中无人入仕,却手握大梁第一书院,可谓是桃李满天下,朝中清流大多都是秦家的学生。”

  云蘅惊道:“松山书院?”

  燕娘颔首:“正是,姑娘知道松山书院的院首是墨山先生,如今人人如此尊称,却少有人知,墨山先生姓秦,是秦家上一任家主,墨山先生后将家主一职托付给了侄孙,如今的秦家家主,秦浥,自己全心在松山书院教书。”

  “墨山先生竟然是秦家人?”云蘅着实惊讶了一番,也是,好像自己也从来没想过人家姓什么,“这个秦浥是什么样的人?”

  “姑娘可听说过轻尘公子?”

  云蘅眯眼想了想:“是那个十三岁考了状元,却碰上丁忧致仕的轻尘公子?他是秦浥?那他今年也不过十八岁?”

  “正是呢,轻尘公子年少轻狂,违背了家中秦家嫡系不得入仕的规矩,自己跑去考,却一跃成了状元郎,轻尘公子父亲早亡,只有个寡母独自抚养他,原本就已然病重,一气之下撒手人寰,轻尘公子经过这一打击,便脱胎换骨,心性沉稳起来,十五岁那年被墨山先生看中,接了家主的位子。”

  云蘅啧啧一番:“这么说,秦家果然是书香世家、清流门第,难怪与蒋家不相往来了。若是公子知道了,定然想去拜访一番的。”

  “蒋家呢?前年的时候,我记得你来过信,说蒋家旁支都迁出了云城,这么说,如今云城里就只剩下蒋家长房这一脉了?”云蘅道。

  “是,蒋家家主蒋寅是个极会做生意的人,短短几年之内,便将蒋家的财富翻了几番,只是那些个旁支,整日里走马斗狗,钻进那销金窟里便不出来,败光了自己房中的钱,便将手伸到了长房的生意上,外边的铺子见都是主子来要钱,哪敢不给,每年查账都是一大笔亏空,直到蒋家祖辈发家的酒楼彻底倒了,蒋家家主这才发了狠心,请了祠堂,将旁支逐出了云城。”

  燕娘又笑道:“这样看来,若不是蒋家的酒楼倒了,我们这邀月酒楼,也没那么容易在这云城立足的。”

  “说起来又是一桩秘辛,蒋寅是庶出之子,原是因了当年的嫡母不能生育,商贾人家,后院更是乱象丛生,一个庶出的孩子着实过的辛苦,老家主临死前总算明白一回,见他颇有才干,便把蒋家交到了他手里。”

  “有这个前因在,蒋寅便不愿意再有庶出的儿女,故而只迎娶了魏氏一人,身后也只有一儿一女,虽然比起旁支单薄了些,可蒋寅对儿女要求都十分严格,长子蒋文柏如今已经接手了蒋家一半的生意,女儿蒋文萱也是云城远近闻名的才女,性情好相貌好,比起那些官家贵女也不多惶让。”

  燕娘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能让她如此交口称赞,云蘅倒对蒋家这个独女颇有些好奇,蒋文萱让她想起了云飘蓼,都是长房独女,都是才华横溢,只是不同的是,她尚且有个哥哥替她撑着,可云飘蓼除了要一人撑起浔阳云氏,还要防着本家那些人的虎视眈眈。

  “云城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倒是不虚此行了,这两家总要都拜会一番才好。”

  云城蒋家

  转眼到了蒋家的赏花会,梅长苏明显不是十分感兴趣,云蘅倒是颇为好奇如今的蒋家,便一大早收拾停当,安排好了诸事,又哄着飞流出去玩耍,拉着梅长苏出了门。

  暗青色的马车辘辘驶过街道,梅长苏偏头看了神采奕奕的云蘅一眼,无奈道:“你怎么就对蒋家人如此感兴趣了?”

  云蘅垂下帘幕,收回目光,打趣道:“哪里是我感兴趣了?分明是蒋家人对你这个江左盟宗主有兴趣,也许是看你一表人才,想拉你做个上门女婿呢。”

  梅长苏眼中闪过笑意,却道:“哦?若是这样,我倒要好好考虑一番,毕竟蒋家也是这云城首富,于我江左盟有益无害啊。”

  云蘅收了笑意,瞪了他一眼,重新挑开帘幕看向外边,不再理会梅长苏。

  梅长苏见她生气,却兀自笑得开心,这几日里眉眼间的郁气仿佛都散去一些。

  他们到的晚,蒋家大门口早已是车水马龙,车夫将车赶到一边,回头问:“宗主,是就在这下车,还是等着车过去?”

  在此处下车,走两步便到了,不过似乎有点自降身份,若等着前边的路疏通,只怕是要迟了,身为客人,又未免有些托大。

  梅长苏挑开帘幕看了一眼远处,笑笑:“先等等。”说完便闭目养神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此时的情况。

  云蘅斜靠在车厢壁上,借着车外渗进来的昏暗的光线,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心中有一点莫名的预感,这样的感觉几乎促使她想立刻掉头离开,蒋家······

  “怎么了?”感受到云蘅执着又缥缈的目光,梅长苏睁开眼,恰好与她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云蘅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我们不下车吗?”

  话音刚落,便听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家主已在门前迎候梅宗主,宗主请。”

  车夫自外边挑开帘子,梅长苏又看了一眼依然水泄不通的街道,那名男子一副管家模样,极擅察言观色,见状立刻道:“家主也未曾想到今日宾客竟如此之多,一时间车马调配不周到,只能请宗主步行两步,家主在宴上必然亲自赔罪。”

  云蘅上下打量着蒋家这位管家,想着这世间竟有比庆林还八面玲珑之人,又好一番吹嘘了蒋家之势大,好叫梅长苏一行不要过于自恃身份为难他,又将梅长苏一番捧,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人家都这样说了,总不至于,做客的人要当个泼皮无赖,非要等着马车到了大门口再下车吧,那就是打主人家的脸面了。

  梅长苏微微颔首,端矜道:“有劳了。”

  那位管家不由得仔细看了梅长苏一眼,心中对此人的评价高了一层,便更加客气而警觉地应对起来。

  梅长苏款款下车,腰间一方暖玉微曳,襟口一朵素梅,众人一见,不由屏息凝神起来,云蘅见众人愣神,撇了撇嘴,想着即便是云城又如何,见了苏哥哥不还是要傻眼?

  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

  当年束中天的一句话,如今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梅长苏这通身的气派,众人便立刻联想到了这句诗,原来,这位就是琅琊榜首,江左梅郎。

  蒋家竟然还能请到这般人物?众人又不由神色愈发恭敬,心中暗想,难道自己今日的礼带的薄了?

  管家自然也感受到了众人神态的变化,腰杆也不由得挺直了些,愈发恭敬地给梅长苏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