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玩家被售货员紧紧抓住, 面部沉着的表情逐渐一寸寸崩裂开。
……疼。
太疼了。
他低头，看向两只交握的手。
NPC也不知用了多大力，玩家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碾碎, 冷汗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
他咬紧牙关，痛苦使得他的表情格外狰狞，而售货员脸上依旧挂着那纹丝不动的诡笑，一点、一点，仍在继续收紧掌心。
黑衣玩家想要挣扎，然而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锁住了一般, 他惊恐地发现, 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4车厢内，旁边围观的其他人即使再迟钝，此刻也都发现了不对。
“会长！”距离最近的玩家急忙上前, 一把拽住NPC的手腕, 施加压力想要迫使他放手。
然而，就在触及到NPC肢体的一瞬间, 玩家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
这个NPC，摸起来，为什么这样硬？
他心中浮起疑问。
冷冰冰，硬邦邦。
不是那种玩家在副本中早已见惯的、人死了三天的硬法, 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与人类毫无关联的触感。
就像他此时摸到的并不是一节手臂, 而是一块石头, 或是一片木板。
“……”后来的玩家张口, 想要说话。
可他发不出声音来了。
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
“那两个人, 怎么都不动了？”弥羊站在3车厢远远望去，眉头紧皱。
路诚传来更精准的消息：“他们动不了了。两个人在碰到NPC以后都出现了僵死症状的, 绝对是那个NPC的问题。”
浅绿色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攀附在4号车厢的角落，将那里发生的一切传回路诚眼中，路诚像个实况转播员一样，为身边众人播报：
“应该不是精神类攻击，我看那两人的眼神都很清明，不像是掉san的样子。”
直到此时，包括路诚在内的玩家们都还只以为，那两人只是被售货员控制住了，不能动而已。
4车厢里，两名玩家接连失去了行动力，其余人不敢再轻易触碰NPC。
“嘿嘿……嘻嘻嘻……”
售货员没有动，从鼻腔深处不断发出令人胆寒的笑声。
那个公会的人眼见队友受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尝试与NPC交流，可无论他们怎样搭话，售货员都没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们看会长！”有玩家紧张出声。
随着时间推移，两个僵死玩家的状况正在越变越糟糕。
起初他们还只是被定住，其他方面尚算正常，可现在，两人就连眼珠都不再转动了。
他们的皮肤变得毫无血色，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石膏片，属于活人的生机正在迅速从两人身上流逝。
不能再耽误了。
玩家们陡然意识到，这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失去身体掌控权那么简单。
再不解决问题，他们的会长，恐怕就要命丧于此。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玩家们彼此对望，眼底全是茫然。
他们找到的规则卡上明明写得很清楚，【请和工作人员友善相处】。
难道，这条规则是假的？
受困的两人越来越像两尊雕塑，呆然立于原地，一名武力天赋的玩家见状咬了咬牙。
他取出一柄半人高的铁锤，高声呵道：“都让开！”
为了保全队友，他准备出手，与NPC决一死战。
有人给抡锤子的玩家套上了一个半透明防护罩，暗灰色的铁锤被高高举起，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砰然下落！
巨锤落下时带起的劲风，就连身处2号车厢的秦非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NPC既没有躲避，也不反抗，似乎自己也和玩家一样被定住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看向4号车厢。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个人能获救吗？还是又要搭上第三人？4号车厢的玩家还满头雾水，可黑羽和暗火的人却对此一清二楚，知道那些人是违背了规则。
之后出现的画面，无疑超乎了玩家们的想象。
“咔嚓——”
清脆的碎裂顺着空气传来。
“怎么……我靠！！！”路诚瞪大眼睛，口中蹦出一句脏话，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秦非轻蹙着眉，原本随意靠坐在2车过道边的位置上，此刻却不由得渐渐挺直了脊背。
不远处的4车厢里，那柄巨大的铁锤直直砸落在了售货员NPC的头顶，可预想中血肉横飞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咔嚓——咔嚓——”
以受力点为圆心，一道道裂痕显现在售货员的头上。
那些裂痕又各自发散出新的裂痕。
很快，售货员整个人都被蛛网般的纹路包裹。
“嘻嘻……”
他依旧在笑，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和恐惧，身上的表皮一片片剥脱，但没有血。
这是一个空心的人。
售货员就这样碎了，四分五裂，脆弱得不堪一击，活像一个被打碎的花瓶，离奇的一幕震撼了所有人的眼睛。
然而灾难到此还远未结束。
NPC碎了，两名被困的玩家却并没有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那个抡铁锤的人喘着粗气，NPC裂开时他忍不住笑了，如今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嗬……嗬……”他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画面。
NPC的手臂已经掉在了地上，可他的手，却还被黑衣玩家握在手中。
那些裂纹在NPC仅存的那只手上弥散，继而毫无阻碍地蔓延向黑衣玩家的手。
然后是胳膊、肩膀。
身体。
头颅。
只过去短短30秒，黑衣玩家已经和售货员一样裂开。
旁边那人也没逃过，两名玩家几乎在同一时刻碎裂遍地，也变成了一块块破损的残片。
“啊——啊啊啊！！！”
4车厢里的玩家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惨叫起来。
连接4、5两节车厢的门就在此时被人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推着小车，踏入4车厢内。
“零食饮料有要的吗？”
温柔的女声响彻在空气中。
售货员小姐脸上挂着可亲的笑容，落在4车厢的玩家眼里，却比恶鬼还要可怕。
玩家们纷纷退避三舍，有人缩进座位，有人连连摇头，脸白得比鬼还要可怕。
售货员小姐露出不悦的表情，没在这节车厢多做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秦非已然快步迎了上去。
可是3车厢的玩家动作更快。
曾患一马当先地冲到售货员小姐跟前。
按理说，在4号车厢刚刚发生如此惨剧的情况下，从未与npc接触过的3车玩家不应该如此积极。
但曾患组里有预知系玩家。
“看见那个人了吗？”三分钟前，那个预知玩家悄悄指向秦非，与曾患覆耳低语，“一会儿他做什么，我们抢在他前面，这个人很厉害，我能感觉到，他很可能会成为这场怪谈的获胜者。”
于是曾患脸上堆着笑，拦在了NPC身前。那笑容中不乏紧张，看得出，他仍旧无法完全卸下心防。
“那个，售货员小姐……”曾患搓了搓双手，不敢去碰NPC。
他还没说完，话音忽地戛然而止。
“砰！”
重物落地声骤然响起。
秦非连前面发生了什么都没看清，就见曾患猛地飞了出去，直直撞在四五排开外的座椅上。
……什么情况？青年诧异挑眉。
又一道人影如旋风般闪过。
售货员小姐来时打开了通往5号车厢的门，现在，整条列车都已贯通无阻。
那人穿过门洞，跌跌撞撞跑远了，留下一地斑驳的血点。
“啊，是那个人。”路诚赶了过来，“这不是那个没票的玩家吗。”
在列车穿越隧道的那半小时，3车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别人或许有些迷糊，路诚却是一清二楚。
“那个人想求曾患帮帮他，但被赶开了。”
路诚说到这里有点唏嘘。
三车厢死掉的那个人，好像是逃走这个人的女朋友，两人的身手都比较一般，大概是和武力天赋毫无关联的那种玩家。
这两人在腐尸暴动的时候挣扎了一段时间，那个女玩家死之前，男玩家恰好看见2车厢里发生的事，因此去祈求队长曾患的保护，却被无情地驱逐到了一旁。
就算已经有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证明即使出手帮忙，也不会殃及自己，曾患依旧不愿涉险。
整个三车厢里所有玩家都是这样，最终，那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撕碎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他大概是恨上这些玩家了。”路诚啧了声。
曾患摔得很严重，半天没爬起来。
秦非因此成为了距离NPC最近的人，售货员小姐抬起头，恰好与秦非四目相对，眼睛不由得一亮。
她在面对秦非时候的态度，比面对其他人要好上许多。
NPC笑意加深，主动迎上前：“这位乘客，您还想买点什么吗？”
秦非这次没有客气。
之前的搜寻过程中，黑羽在2、3两节车厢又找到了一些散落的钞票，秦非留了两张百元备用，其他全部用来买了小推车上的货品，一个人几乎把东西都包圆了。
和秦非前后脚赶来，却被售货员小姐无情无视的眼镜男闻涛露出了郁闷的表情。
4号车厢里的玩家面容呆滞地盯着秦非，满眼都是不明所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看看眼前的售货员，又回想起刚才那个售货员的模样，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找错了人。
秦非这一单刷了近30好感度，NPC看向他时已经可以称得上笑靥如花。
推车里的东西卖完了，NPC带着空车消失在了原地。
秦非回头，朝污染源勾了勾手：“走吧。”
该去前面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