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唯洲心想, 江淮雪比他心狠手辣。

  毕竟他也只是想着把江淮柏打一顿,江淮雪居然已经想到动手杀人灭口了。虽然这么干也符合江淮雪的根本利益。

  “这样是不是不合法?”季唯洲俯身小身问道,“我们应该稍微遵纪守法一点吧?”

  江淮雪抬眼看, 皮笑肉不笑道:“开玩笑的。”

  江淮柏真死了, 江添明那老东西就得冒出头发疯了,年纪大又固执, 半点不把话听进去,江淮雪和江添明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浪费时间。

  “但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世事险恶。”江淮雪语气平淡道。季唯洲后背发毛, 庆幸自己和江淮雪是一伙的共犯,压根不会被针对。

  并心地善良地为江淮柏默哀。

  江淮柏和江淮雪之间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江淮柏这个健康的孩子踩在江淮雪残疾的腿上, 借此往上爬, 这件事足够江淮雪恨他一辈子。

  “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许清丛疑惑问道,“饭要冷了。”

  真是熟悉的话, 季唯洲忍不住感慨, 除了这一句,应该还有“爱吃不吃”“喊了几遍吃饭, 人呢”“不吃饿死半夜别出来找东西吃”等综合性套招。

  他怀着虔诚的心坐下吃饭,几乎有些感动。

  毕竟好久没吃到家常味那么浓且好吃的饭菜了。

  江淮雪安安静静,季唯洲看了眼, 平时根本吃不了多少的人, 今晚被许清丛疯狂念叨, 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晚餐结束后,季唯洲靠着座椅, 灵魂完全出窍状态,好半会儿才回过神问许清丛:“许清丛, 你以前在饭店打过工吗?”

  许清丛站着消食:“嗯,我还有厨师证。”

  是一个专业人士。

  季唯洲看着他认真努力的样子,又想起621给他看的,许清丛最后形销骨立的形容,还是没忍住,凑到江淮雪旁边,还没开口,先被江淮雪摸了下脑袋。

  “?”他抬眼,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江淮雪。

  江淮雪满脸从容:“你脑袋探过来不就是要安抚吗?”

  “头也不能随便摸啊。”季唯洲嘀嘀咕咕,“我是有话和你说。”

  “可以,说吧。”江淮雪侧过脸,耳朵朝向他:“洗耳恭听。”

  “我现在觉得江淮柏不能留。”季唯洲严肃道,江淮雪看向他,严谨问道:“是什么促使你改变了遵纪守法的想法?”

  季唯洲一步到位,只有结论,没有解释:“我觉得他很可恶。”

  江淮雪点点头,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许清丛站在一旁,冷不丁开口:“你俩还挺好磕的。”

  江淮雪:“……”

  他眉头直跳,突然想起来许清丛第一次来时脱口而出淫.乱评价,本能对许清丛的震撼发言有点不太适应,他别扭道:“别乱说话。”

  “谢谢夸奖。”

  季唯洲想也没想应和道。

  “?”

  江淮雪抬头看他,一脸茫然。

  季唯洲感知到他的视线,同时低头看他:“我觉得他说的不没错,这不就是百年好合的另一种用法吗?”

  江淮雪低声道:“……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一桌子空盘季唯洲摞起来,全部丢进了洗碗机,在场三人,没有一个是喜欢洗碗的。

  做饭有乐趣,洗碗这种重复性的枯燥工作并没有意思。

  许清丛独身跑出来,没敢带行李,江淮雪去找了没穿过的衣服塞给他,其他全部是许清丛自己处理,季唯洲坐在沙发上,拿平板剪他的视频作业,还没剪多少,别墅大门先被猛地敲响。

  活像有人拿锤子在锤。

  许清丛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季唯洲听了一耳朵,像是方言。

  方言骂人,一般都挺脏的。

  江淮雪坐着轮椅,地上又铺了毯子,轮子滑动几乎没什么声响。他脸色带了点倦意:“这神经病的敲门方式,只有江淮柏。”

  江淮柏平日装的人模狗样,但江淮雪一直清楚,他是个神经病。

  季唯洲把坐轮椅的,和要被抓的往身后一塞,仗着自己的体格,又从鞋柜里扛了把电锯出来。

  许清丛:“……”

  “你们家里为什么会有电锯?”许清丛震撼问道,对江淮柏的惧怕一下抛到脑后。

  季唯洲也不知道江淮雪为什么要在家里放这个东西,他诚实摇头:“我不知道,你问江淮雪。”

  许清丛看向江淮雪,江淮雪笑了声,慢悠悠道:“当然是情.趣。”

  “那你们的情.趣,还挺奇怪,哈哈。”许清丛瞬间不敢说话了。

  提着电锯的季唯洲顿时觉得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猛地打开了门,江淮柏站在门外,全然不复初见的霸总之态,整个人状态极其糟糕。

  “许清丛!”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直接忽视了眼前的季唯洲,满是红血丝的眼直愣愣看向许清丛。

  许清丛脸色苍白,连滚带爬要跑,无头苍蝇般打转几圈后,猛地蹲在了江淮雪的轮椅后。

  “许清丛,你给我出来!”江淮柏吼道,季唯洲不爽地启动电锯,嗡鸣声直接震慑了阴沉的江淮柏。

  季唯洲逼退他:“你吼什么吼,进门不问好,素质真差!”

  江淮雪驱动轮椅到他面前,说话口吻阴沉沉的:“江淮柏,你还真敢到我这撒野啊?”

  “江淮雪,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让许清丛出来。”江淮柏脸色阴阴沉沉,嗓音嘶哑,江淮雪脸上笑意愈发明显,足可见他的愉悦心情。

  “许清丛,你想见他吗?”他略略转过头,看了眼蹲地上的许清丛,慢悠悠问道

  许清丛发出勇敢的怒吼:“不见!”

  江淮柏一拳砸在大门上,季唯洲端着电锯看了眼,只感觉到牙酸。

  果然是主角攻,握拳砸门都不痛。

  “许清丛,你怎么敢从我身边逃开的?”江淮柏忍着满腔怒火,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从我身边逃走?”

  许清丛深吸一口气,终于没忍住站起身怒斥他:“凭什么?我又凭什么没有这个权利?”

  他伸手指着江淮柏,还没等他开口,似乎就猜出男人要说什么话:“欠你钱是吧?欠你钱是吧!老子一天给你打工二十三个小时,按你的工资算,早还完了!我一分钱不欠你!”

  许清丛怒火中烧,本来要涌出眼眶的眼泪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是人干的吗!啊!是人干的吗!白天给你打工就算了!一天到晚挨骂!晚上还要被你干!啊!叫的不好听又要被说!腰不够塌又要被你骂!”

  “这是我们能听的吗?”季唯洲小心翼翼关掉电锯,默默举手提问,江淮雪把他的手拉下来,伸手在他唇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哦。”季唯洲半蹲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不吭声了,江淮雪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做得好。

  许清丛大概是憋的很了,满腔的怨气,今天一次性爆发干净了:“畜生!畜生!既要还要给你能的!又想娶妻生子,还想把我锁起来供你玩乐,还要伺候你!衣食住行性工作一样不落,你做春秋大梦去吧!滚!”

  他深吸一口气,给江淮柏比了个中指:“傻叉!”

  季唯洲看的目瞪口呆,许清丛骂人越发流畅,最后已经切换到方言了。

  江淮柏脸色煞白,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森*晚*整*理有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大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许清丛怒视他,咬牙切齿:“觉得我不该是这个样子对不对?那都是你觉得!我忍你很久了!这不行那不行!”

  “还有!你的技术真的很烂。”许清丛这句话才是真的大杀器,江淮柏直接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厥过去。

  季唯洲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猛地转过头看江淮雪。江淮雪拍拍他的狗头,小声在他耳边道:“你挺好的,不用紧张。”

  紧接着伸出手捂住了季唯洲的耳朵。

  少儿不宜。

  被捂住耳朵的季唯洲起初觉得没问题,什么都听不见才突然反应过来,扯开江淮雪的手:“我哪里是少儿了?!”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江淮雪笑了声,对他的反射弧感到好笑,“反应够慢。”

  许清丛已经骂上瘾了:“什么东西……我要是能生孩子,你是不是还得逼我生个孩子?!”

  这话刚落,他就呕了一声。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yue——”许清丛呆了呆,没忍住,又干呕一声。

  江淮柏睁大眼:“清丛……”

  季唯洲猛地把621叫出来:“快快快,原文给我看一下,怎么还有带球跑环节?啊?”

  以前办公室都是隔着扇玻璃看,现在真人版,观看效果的确就不一样。

  621对他的无话可说:“他是男的,不是双性,不能生,也没有奇怪的力量让他有感而孕,你别瞎猜了。”

  季唯洲很失落,继续和江淮雪看戏。

  江淮雪饶有兴致地打量江淮柏和许清丛。

  他对热闹不感兴趣,但江淮柏倒霉就得看一看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不会怀孕。”许清丛一看江淮柏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很荒谬。

  真能生又如何,难道让孩子变成不被认可频频被唾弃的私生子吗?

  江家那群人会同意吗?!

  许清丛曾在江淮柏的家中见过他的父母。

  那对夫妻看向他的眼神,就像看垃圾桶旁的落叶,带着疏离的嫌恶。

  他是江淮柏西装袖口的污渍,是江淮柏人生的污点。

  江淮柏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江淮雪,又看向了许清丛,忽地笑出了声:“许清丛,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这位好哥哥会帮你吧?”

  “怎么,在我这捞够了是吗?”江淮柏步步紧逼,“你喜欢他?”

  他和许清丛的发言,一个比一个炸裂,季唯洲过了几秒才发觉这家伙把他对象拖下水了,猛地站起身加入战场:“你造什么谣呢?!”

  “怎么,嫁给江淮雪还不够,你还想要养着他?”江淮柏口不择言,将矛头对准了季唯洲。

  在他看来,一屋子都是许清丛的奸夫,也就没什么好谈的。

  许清丛逃跑,第一时间就跑来这,对江淮雪和季唯洲满是信任,除了他们有私情之外,江淮柏想不到别的理由。

  “许清丛,江淮雪是个废人。”

  江淮柏讥讽地看着许清丛,许清丛脸色煞白,全身因怒火发抖:“江淮柏,你给我闭嘴。”

  “我说错了什么吗?”江淮柏毫不相让,却在下一刻,被人攥住了衣领。

  季唯洲面无表情看着他,冷声道:“闭嘴。”

  江淮柏看着他冷厉的脸,阴郁道:“季唯洲,还以为你只会成天装傻子。”

  他听过太多人口中的季唯洲了,在那些人眼里,这个名字提及,都是对自己的品格的侮辱,周苏闻和莫世成不止一次在外人面前,把他当作笑料对待,是条招之即来呼之即走的野狗。

  江淮雪也是一样,这两个人的婚姻,在外人看来,就该是野狗撕咬而已,季唯洲折磨江淮雪,江淮雪伺机而动报复回去。

  可如今的他再看,两个人都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模样。

  江淮雪原来会笑,季唯洲不知道何时捡起了他那可笑的自尊和自信,举手投足间,都是拥有强大背景的底气。

  “至少我不是真的傻子。”季唯洲声音低沉,“比你这个真蠢货不知道好出多少。”

  季唯洲瞧着是好脾气,谁都能合得来,但还没到没脾气的地步,江淮柏方才每一句都在他的雷点上乱戳,就差引爆了。

  “唯洲,别和傻子计较。”江淮雪驱动轮椅来到季唯洲身边,牵起了他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季唯洲嗤笑一声,轻蔑地松开江淮柏的衣领。

  “江淮柏。”江淮雪低着头玩季唯洲的手,缓缓抬眼看向江淮柏,“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像你一样,一个劲儿地做蠢事。”

  废物。

  那么多资源砸在他身上,到头来还是只会像个得不到糖的骄纵孩童,只顾着哭求。

  “江淮雪,你又算什么东西?”江淮柏一脸阴郁地看着他,终于将那层包裹住自己的人皮剥了下来,“一块劣等磨刀石而已。”

  江淮雪低笑一声:“对啊,磨刀石。”

  他向江淮柏扬起一个阴郁恶劣的笑容:“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了。”

  江淮柏心下一跳。

  “小心不要被磨刀石反噬。”

  江淮雪说道。

  他脸上带着笑容,江淮柏只觉得后背发毛。

  脚踝传来冰冷的触感,他有些惶然地望向四周,仿佛有毒蛇爬过他的脚面,无数双兽瞳齐齐睁开眼,带着浓烈的恶意看向他。

  江淮雪在寂静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远海区那片地,你还真是从来没觉得有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