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雪一直都知道季唯洲是个很浪漫的人, 无论是做事,还是对待事物,都透着一种理想化的浪漫主义。

  他会觉得家里太过空荡, 于是买来小盆的植株装扮;会觉得厨房太空荡, 于是买来很有趣的餐具用品;会觉得冰箱光秃秃,于是买来各种或丑或可爱的冰箱贴拼成奇形怪状的图案。

  也会为冰冷的地面挑选柔软漂亮的地毯, 他们会在地毯上,无所顾忌地打滚。

  还会在日落的时候拉着他看晚霞,那些或浅淡或浓烈的颜色, 是他永远不会在意关注的事。

  晚霞与空旷的家从来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但与季唯洲生活的每一天,他开始期待窗帘掀开时的温和日光,也可能会是清凌的雨声。

  以及下楼时, 餐桌上永远猜不透的早餐食谱。

  江淮雪一成不变的生活里突然有了惊喜的概念。

  季唯洲是个浪漫的人, 所以擅长捕捉浪漫这件事在他身上,也就显得格外理所当然。

  江淮雪看着那张照片, 忽然很想吻他。

  上一次产生亲吻的念头时, 是在山路之上。年轻男人猛打方向盘,流露出于平日完全不同的野性, 让他在肾上腺素狂飙的亢奋时刻,猛然意识到季唯洲身上与众不同,无法被掌控的自由。

  但那个时候他没有任何亲吻季唯洲的必要条件, 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 最终重归平寂, 被摁在了心底最深处。

  现在他有了。

  “看完了吗?”季唯洲拿着手机在发呆的江淮雪面前晃了晃。

  这个茫然的表情,季唯洲实在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唯一能感觉到的, 就是江淮雪身上有种很突出的兴奋与喜悦。

  是积极的情绪,季唯洲只能读到这个。

  至于兴奋愉悦的产生原因, 他真的猜不出来。

  江淮雪没有回话,只是跌进了他的怀里。

  “哇,你以后突然摔过来要提醒我一下啊,万一没接稳一次,你就要摔了。”季唯洲匆匆环紧他,就怕他摔在地上。

  江淮雪我行我素,自从恋爱关系确定后,他一直这个样子,突如其来摔进他的怀里。

  季唯洲每次都庆幸自己有健身的习惯,还不挑食,很健康,没有随风就倒,才能稳稳接住江淮雪。

  他的脸颊被一双冰冷的手捧住,江淮雪扬起头,双唇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就像是午后带着暖意的微风。

  “你手怎么——”没有说完的话在这阵微风中慢慢悠悠打着卷飘走了,季唯洲搂住他的腰,愣了几秒,开始生疏地亲吻他的唇。

  江淮雪略略睁大了眼,他一直觉得季唯洲是个纯情笨蛋,接吻这种事肯定只会双唇贴贴,没想到还会干点别的。

  但这个别的,也仅限稍微深入碰碰而已。

  他和江淮雪自然而然地分开,红着脸,有些疑惑问他:“怎么突然亲上来了?”

  江淮雪反问他:“接吻还要和你预约时间?”

  季唯洲忍不住想了想预约制,紧接着就笑出了声。

  如果真的是预约制,那他们就得板着脸,很严肃问对方什么时候有时间,在什么地点什么情况氛围接吻会更加合适,拥有更美好的体验。

  江淮雪一脸无语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诡异的笑点。

  季唯洲的笑点总是奇奇怪怪,他可以看着街上一只猫咬不到自己的尾巴打转乐不可支,也会因为一根莫名其妙断掉的棒棒糖笑容满面。

  江淮雪从来就没有明白那些笑点到底在哪里,但还是会露出笑容,用无奈的视线看着季唯洲傻乐。

  “笑够了没有?”他叹了口气,往季唯洲脑门上屈指弹了弹。

  季唯洲故作神秘道:“如果我们真的搞预约券会怎么样?”

  江淮雪:“?”

  “就是做一本预约表,什么时候预约干什么事。”季唯洲说道。

  江淮雪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季唯洲,一字一句道:“那你会在第二天就坚持不下去。”

  季唯洲的思维跳跃,对什么东西的关注度都不会超过一个固定时间。他又是个不习惯做计划的人,让他按规定时间做事是件很困难的事。

  所以这个预约制度最长不会坚持超过三天。

  江淮雪能非常准确地下结论。

  “那算了。”季唯洲想了想自己那个德行,决定不那么干了。

  生活里多点随机性才有意思。

  时间到了之后季唯洲和江淮雪一分钟也不在办公室多留,准时下班冲刺回家。

  打开办公室的门,江淮柏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但只有他一个人,许清丛不在。

  季唯洲小声对江淮雪说道:“他们俩要开始虐恋情深了。”

  “你懂的还挺多。”江淮雪乜了他一眼,还是有些不爽。“你为什么对许清丛会知道的那么多?”

  季唯洲往日不开窍的脑子在这一刻突然通畅了:“江淮雪,你是不是吃醋了?”

  江淮雪全身一僵,语气阴森,看着是准备别扭逃避,话却格外坦诚:“对啊,我就是吃醋了。”

  他平日里就是个嘴硬死别扭,突然坦诚让季唯洲有些无所适从:“这么坦诚啊。”

  江淮雪冷哼一声:“坦诚一点你不高兴?”

  “高兴啊。”季唯洲说,“你没把我当外人,我当然高兴。”

  季唯洲在江淮雪这里是独特的,有专属权利,这种事情当然值得高兴。

  他摁下电梯按钮,手指不太老实地玩江淮雪的头发:“你的防备心一直很强,突然卸下心防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你要不适应,我可以今晚提着刀,我们再来一次别墅大逃杀。”江淮雪面无表情抬手,拍了下季唯洲叛逆的手,略略回头抓过他的手腕,动作自然地在他手腕上亲了一下,这才将后面的话说完:“你还可以坐着你那辆电动轮椅。”

  “在院子里比赛吗?”季唯洲的手往外抽了抽,反手沿着江淮雪的掌心下滑,大拇指揉了揉江淮雪的下唇,才收回手指,五指熟稔地穿过江淮雪的指缝,与他轻柔十指相扣。

  电梯到达负一层,他单手推着江淮雪出了电梯,听见了江淮雪的回答:“你要是想也可以。”

  “你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季唯洲拿出车钥匙摁了摁,“你之前听我这么说会感到很耻辱。”

  “是么?”江淮雪面不改色,“现在是情.趣,我为什么要为了情.趣感到耻辱?”

  季唯洲忘记江淮雪是个人中俊杰了,极其识时务,能屈能伸。

  不然也不能在后面干出那么大份家业。

  “所以你今晚会知情识趣吗?”江淮雪在季唯洲替他扣上安全带时,歪了歪头,问他。

  季唯洲一脸茫然:“我平时不知情识趣吗?”

  江淮雪笑的很和善温柔:“没有哦,我感觉不出来。”

  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季唯洲的知情识趣是被动技能,砸摊子是主动技能,擅长浪漫,也擅长破坏浪漫。

  是个单体与奶妈并存的家伙。

  返程路上江淮雪在看邮件,季唯洲就在安静认真开车,等待红绿灯的过程中,他见缝插针咨询了一下他的狗头军师621。

  他最近的确有点乐不思蜀了,已经顾不得和621交流任务进度。

  “军师,为什么江淮雪说我不知情识趣啊?”季唯洲盯着红灯的倒计时,开口问道。

  621上线,很善良给他解答:“傻孩子,他上一句话是什么?”

  季唯洲思考了一下:“现在是情.趣?”

  “对啊,所以他现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621循循善诱,试图引导季唯洲进行思考。

  季唯洲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在红灯倒计时的最后三秒内说出了答案:“他想让我今晚和他坐轮椅踢球?”

  621:“……”

  季唯洲踩下油门,汽车缓缓启动前行,在下一个路口的红绿灯时,621才说话:“你没救了,真的。到底是为什么会想到这种狗屎答案。”

  “因为联系上下文,就是在院子里坐轮椅比赛啊?”季唯洲说,“再抢救一下吧,求你了。”

  他装可怜卖惨,恳求军师给个详尽的答案。

  621长叹一声气,忍不住想感慨为什么万千系统里,偏偏就是它选中了季唯洲当宿主,为什么会是它,要在漫长的旅途当中,成为了一名幼教?

  “你回到任务的最起点吧。”621对他说,“我们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来的。”

  季唯洲道:“折磨他,蹂.躏他,羞辱他,让他黑化。”

  “这个是目标,也是行动,现在明白了吗?”621看着季唯洲似懂非懂的眼神,再次补充,“你的学习资料,现在明白了吗?”

  季唯洲倒吸一口冷气:“明白了!”

  621终于能平安呼出一口气了,它每次给季唯洲解答完问题,就要小死一回,就像是DDL时如同催命般的“你完成了吗”的问询,听到或看到这句话那一瞬间,会产生的窒息感,就是它听见季唯洲问问题的反应。

  季唯洲后背挺得很直,眼神坚毅平时前方,双手乖乖握着方向盘。

  江淮雪回邮件回着回着就觉得不对劲,抬头看了他一眼,讶异问道:“你干什么这么正经?”

  一直这样挺直脊背开车,多累啊。

  季唯洲平时前方,压根没有看他:“在做准备。”

  “什么准备?”江淮雪莫名其妙问道。

  刚刚又发生了什么他没跟上的话题吗?怎么突然就跳到要准备了,为什么准备?

  季唯洲踩下油门,窗外景色逐渐荒凉,熟悉的别墅映入眼帘,他倒车入库,一脸严肃地对江淮雪说:“知知情识趣的准备。”

  江淮雪:“……?”

  季唯洲又明白什么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