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肆放>第5章 交锋

  岳承泽到家的时候,家里很安静。

  没有摔打砸的声音,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

  简直乖得不像样。

  “谁让你们放进来的?”他慢条斯理地松了松领结,脱下大衣外套,将话语抛给管家。

  指的是虞柔。

  “本来不打算放进来的,只是小少爷……”

  岳承泽听见皱了皱眉头。

  “下次别放进来了,”他不大高兴,用拇指和食指合着按了按眉头,闭眼叹了口气,“少爷呢?”

  “……在您书房。”

  很好。

  岳承泽一时之间甚至有些想笑,不知从何而起的,他和周时允不是没闹过,一开始只是闹闹情绪,不吃饭,结果反而把自己饿坏了,还闹过一段时间的胃病,后来他专门请的一个医生朋友诊治,也不知道是疼怕了还是学乖了,之后就不虐待自己了,发脾气就改成了偶尔摔摔东西,可惜岳家家大业大,也不差这点钱,管家忐忑地来请示过几回,岳承泽纷纷表示算了,不在意。

  让他砸。

  砸开心了,也算得消停。

  “他今天吃了吗?”看着餐桌上有一杯空了的玻璃杯,岳承泽的眼神有些捉摸不定,“喝了……一杯牛奶?”

  “先,先生……”厨房的赵妈脸色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半天,就差说我们拦不住了。

  “嗯,”岳承泽没为难她,只是再次发问,“药送上去了吗?”

  “送了。”管家回答。

  什么药?

  这事说来也很有意思,自从昨晚上知道这么个重磅消息,岳承泽罕见的有些失眠,半夜打电话给他之前的大学同学,也是之前给周时允诊治胃病的那个医生朋友,询问双性人的事。

  那哥们当场就懵了,还以为岳先生是在跟他开玩笑,又或者是欢场上哪家殷切柔媚的小情儿,服侍得太周到,以至于让他动了心思。

  岳承泽没回答,只是催促他,又问了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双性人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还有没有可能切除另一半性器官?

  梁骏当时大着舌头回答了个一知半解,又头疼得说要明天问问同行,他对这个不是特别了解什么的。

  正准备挂电话,谁知岳先生又突然来了一句,太激烈的插入会不会让人受伤?

  梁骏那一瞬间简直觉得头重脚轻,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到底是哪家的小主这么有能耐,动得陛下三更半夜打电话来问这些?

  他磕磕绊绊地呃了半天,最后只能得出一个,可,可能会,明天早上给您送药去……又问送哪,结果岳承泽回答,他家。

  他,家!?

  别人不清楚,梁骏可太清楚了,两家本就是世交,他对岳承泽的了解可比什么三流小报强多了,岳先生英年早婚,也英年早离,虽说在外面有几房小的,但都是不怎么上心,这嫡子从小养在外家,和他不亲近,私生的孩子近年更是很少见到他,这年头别说女色了,他看是连荤腥都少沾。

  这也不知道是哪位有能耐的祖宗。

  梁骏连连叹气,挂完电话的第二天就兢兢业业地给他打听去了。

  ……

  管家只说送上去了,但用没用不知道,岳承泽点了点头,终于朝着书房走。

  细看,他的面容其实很硬朗,不笑时更是不怒自威,经岁月沉淀,眉间总有些许细纹,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言的威慑,常年身居高位,总令人有种见了腿软的冲动。

  邯城的地产,娱乐,餐饮等……岳家都有涉业,做得很大,几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集团对外一直都有公关正面形象。

  但还是有极少数人知道,他岳家在岳承泽之前有两三代都是在赚涉黑的钱,最狠的时候在邯城呼风唤雨,道上无人敢惹,连公检法都有各式各样的人,但到了近代,时代变了,打击得厉害,很多所谓“企业”都落网的落网,消失的消失,只有岳家,在里面可谓是独树一帜,颇有远见地及时洗白上岸,转头就倒腾起了房地产。

  二十多年前的房地产,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岳承泽的父亲,岳家的老爷子,而真正执行这个计划的,则是岳承泽。

  其中的手腕和魄力,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因此,岳家顺利地洗白上岸,依旧是整个邯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地头蛇。

  岳承泽也就是在那时结婚的,那年他大学毕业不久,接手集团坐稳位置,才二十二岁。

  和新婚妻子,也是标准的商业联姻,只可惜女方因他过于忙碌,负气离婚,又因为后来发现怀孕,难产,英年早逝。

  岳承泽不是没动过将孩子接到身边教养的念头。

  可惜人命大过天,总太多亏欠,整个周家也就这么一个独女,他开口了几次,均被拒绝,也就只能逐渐偃旗息鼓。

  他还记得自己头次上门周家,想提出要回孩子的时候,那时周家人都不在外出,只有周时允在后院的草坪上搭积木玩。

  “先生,小允在玩呢,我带您去……”

  那天阳光很好,浮动的微光动摇在斑驳的树影之间,草坪盎然,春意动人,一缕微风从叶间穿过厅堂,听到动静,那双纯然乖巧的眸眼正懵懂地注视着这个陌生来客。

  周时允有些害怕,他迟疑地放下手中的积木,往后缩了缩,那是他第一次见他,也是他第一次见他。

  “你是谁?”

  岳承泽怔怔地笑,手足有些僵硬,半天后才试探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蓬松又柔软,像是什么脆弱的小动物。

  “我是爸爸。”

  ……

  书房外。

  岳承泽站在原木房门外,拧下门把手,入目的便是周时允侧坐在他的皮质软椅上,把手硌着膝弯,小腿翘起弧度,闻声后偏过头,平静地望向他。

  书房里很乱,原本井井有条的文件散得满地都是,地毯上,书桌上,墨水被打翻,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古董收藏,玉的雕刻被磕在地上,碎成几瓣,瓷器更彻底,碎成一地,估计拼都难拼。

  惹祸的少年还在嘴边含了一颗棒棒糖,可乐味的,岳承泽平时不让他吃,全缴了,之前哪都没找到,没想到全藏在他的书房里。

  他的唇肉红润,口腔含着棒棒糖转动,一鼓一鼓的,发出细微的咕叽声响,动作闲散,眼神却是冷淡的,看着岳承泽一步步向他靠近,最终停在书桌对面,正和他离了一个桌子的距离。

  没有发怒,也没有暴跳如雷,更没有他预想中下一句就是把他赶出岳家。

  周时允正纳闷,还想再添把火,就听见父亲无奈地笑了。

  岳承泽的语气甚至透露出愉悦,像是在调侃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聪明,知道挑贵的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