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月乌写满三页手札的时候,屋里来了第一伙客人。

  之所以称之为‘伙’,是因为他们装束一致,一身黑衣,且大多戴了墨镜,看起来很像一个组织。

  几人堵在门口,露出的神情,让纸月乌颇觉亲切熟悉——这不就是妖魔们前来挑衅的一贯表情么?

  “哈哈你完了。”大黄轻巧地跳下财位,幸灾乐祸:“这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你开店没交保护费,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当初纸月乌选店址,压根没考虑在谁的地盘,或者知道了也不甚在意。

  大黄则是居心叵测,它知道,但故意没提醒他。

  毕竟它等的就是这种情况,好让宿主知道教训。

  “无妨,来者是客。”纸月乌淡淡道。

  但大黄觉得他是在强装,往窗台上抄手一趴,准备看戏。

  打头的是个胖子,天热,头脸泌出一层晶亮油脂,身上肥多瘦少,很适合炼猪油。

  他左右抬眼,扫了一圈店面,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收拾得不错啊,嗯?”

  旁边小弟连忙掏出打火机,把火点上。

  纸月乌直起身:“不好意思,屋里禁烟。”

  胖子一愣,笑了,跟左右说:“小模样又俊又倔,我喜欢。”

  他转过头,摘了烟,冲纸月乌弹了两下,烟灰落在衣襟上,纸月乌皱了下眉。

  胖子:“跟我睡一晚,保护费就免了。而且这趟街,没人敢打你的主意。”

  大黄猫眼睁大,几乎要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喵,叫你不听我的!

  在横滨,没有异能、没有组织的普通人,往往朝不保夕,噩运随时都会降临。

  可能只是两个异能者的一场比斗,又或者是某个组织的例行任务,都会导致普通人被误伤、死亡。

  更别提纸月乌模样如此出挑,气质不同寻常,很容易招惹一些麻烦上身。

  比如眼下,如果他不服从,惹怒了眼前的胖子,就会面临凄惨的下场。

  即使纸月乌再能,还能干得过木仓,干得过那些强大的异能?干得过潮涌而来、无穷无尽的组织成员?

  他精心布置的酒屋,只会在动乱中破坏殆尽。

  而这,就是躺平摆烂、不思进取的下场!

  大黄乐呵呵地作壁上观,等待纸月乌的回答。

  “这么说,客人不是来吃饭的。”纸月乌语调清淡。指尖一动,轻巧地掸掉烟灰。

  胖子没有察觉他的变化,呵呵笑道:“吃什么饭啊,吃你。”

  话中意味之油腻,即便是没有下限的大黄,听了也有几分想呕。

  纸月乌轻轻一笑:“那就简单多了。”

  此时无风,屋门和窗户却突然齐齐关闭。

  明明街上蝉鸣四起,屋内竟没了声音。

  温度下降,肉眼可见地哈出冷气。

  而这些变化,都只在一瞬间。

  一伙人不由得有些发懵,苍蝇似的嘈杂起来。

  胖子退后两步,一双小眼睛瞪着他:“你...你是异能者?”

  “异能者?”纸月乌习惯性地歪了下头,手指在太阳穴处一拔,拔出了一把晶莹剔透,如寒山玄冰凝成的菜刀。

  这就是那把因开悟而诞生的先天灵器,宰狮割龙,都很干脆。

  更别提眼前这几个臭番薯、烂鸟蛋了。

  番薯们有的掏出手机,报告上级,有的抽出木仓,作势袭击,更有几个机灵的,知道对一些强大异能者,子弹只能起薛定谔的作用,偷偷退后。

  然而他们的一切小动作,在纸月乌面前,都是徒劳。

  “今天开业之喜,正缺几个猪头祭天祭地祭故人。”

  纸月乌不再废话,俯身一闪,白衬衫下起伏着极利落的劲线,一双手腕,看着极细,却挥斩刀锋如挥花作雨,冷中藏艳。

  一点血迹蹭在唇角,被他轻轻舔去。

  这也是整个过程中,唯一落下的血——所有的伤口,都被刀锋冰过,未来得及流下,就已凝固成一线。

  因为纸月乌不想把屋里弄脏。

  毕竟是开业第一日,见血不太吉利。

  教训,也只是浅至表皮,不动筋骨。

  但被割了一百零一刀,刀刀不见血的伙徒们,吓破了胆,有的疯了,有的晕了。

  那个胖子抽搐着,抖得像一条划了百道而腌制入味的鱼。

  纸月乌看着一地狼藉,终于有些不高兴了,叹了一声:“麻烦。”

  他收了刀,用买菜的推车,把它们堆好,运往后门的垃圾堆里。

  大黄围观全程,默了。